會不是是魯丹?當這個念頭在談曉培腦海中湧現的時候,彷彿一切都被聯繫在一起了。
那自然不會是因為身份地位而讓談瑋蒔覺得兩人之間不可能,而是因為黃婉。黃婉是當朝司徒黃序平的女兒,也是談瑋蒔一直以來最好的朋友之一。黃經談瑋蒔大了幾歲,比談瑋馨大了一歲,在黃婉和魯丹成婚之前,黃婉算得上是丹陽閨秀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詩詞歌賦乃至於那些地理人文相關的東西都有涉獵。而正因為黃婉容貌才學、氣度儀態都是一時之選,當時談瑋蒔一直很喜歡和她的黃婉姐姐泡在一起,談曉培是十分贊同,乃至鼓勵的。
在魯丹在葉韜身邊做事之前,這個只是丹陽紈褲中的一員的傢伙,還在談瑋馨身邊當侍衛。按照一般的軌跡,魯丹之後應該會被調入禁軍,然後,以他的年齡和資歷,很有可能會碰上東平對外的王朝戰爭。然後,魯丹的最終的地位,將由戰爭中的表現來決定。
但是,從魯丹被談瑋馨誆騙著去給葉韜當了管家之後,一切都變了。協助葉氏工坊的許多業務、協助血麒軍的建立,不但讓魯丹積累了大量的人脈,也讓他變成了這一代年輕人中間極有特點的技術型軍官。在瞭解和熟悉軍隊中的各種裝備並進行整備,在組織後勤供給和營建各類設施方面都有著相當扎實的基本知識。而這樣的軍官,恰是東平需要的。相比於戰將型的人物,這種軍官更重要。這也就是為什麼索錚這樣完全沒有背景的人,能夠在短短幾年裡成為將軍,還頗受軍中大佬重視的原因。一旦發生戰爭,在戰局吃緊的時候,這些大佬鐵定是寧可犧牲池雷、朱覺文這樣的戰將型人物,也不願意犧牲索錚、魯丹這種類型的將領,有了這種將領,哪怕比較吃緊,也有了充分的重新組織和整備的能力。
一方面是因為魯丹的能力,因為他越來越顯得重要的葉韜的親密關係,一方面也是因為魯丹家裡也算是名門,這才讓魯丹在短短幾年裡經歷了一個幾乎可以說是鹹魚翻身的過程,而他的周到和風趣,也引起了丹陽不少大家閨秀的好感,並讓他最終娶到了黃婉這樣的世家美人。而且,當時還是司徒大人主動提出了此事。因為雖然風趣,但魯丹在情事方面實在是有些遲鈍的。當黃序平托人上門說這門親事的時候,魯丹瞪大眼睛張大了嘴,一幅天上掉餡餅來砸到了自己的表情。至今仍是丹陽有名的笑談。
這樣一來,事情也就說通了。繡公主談瑋蒔可能被魯丹這種性格所吸引,和魯丹相處不錯,而一度覺得如果能和魯丹相伴終身,應該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而魯丹,應該是那個永遠好相處。卻永遠少根筋的角色吧。在間不容髮的短短幾天時間裡,黃婉就成了魯丹的未婚妻,而幾個月之後兩人就成婚了。對於滿是少女情懷的談瑋蒔來說,這天地彷彿一下子就變了。
魯丹到底是不是和談瑋蒔有過些什麼,這無從考證,但從魯丹的性子和一貫以來的表現看來,他應該是不知情的。談瑋蒔雖然已經是個有著不小影響力的人物,卻畢竟還只是個小女生而已。一邊是自己的情思所繫,一邊是自己最親密的朋友之一,是自己的良師益友。善良的小公主不想給任何人造成任何傷害,在這種情況下,這內心的波瀾讓談瑋蒔又怎麼是一個「愁」字能形容得盡的呢?更何況,為了不讓別人能看出些什麼,她還經常去拜訪她的「黃婉姐姐」,黃婉懷孕已經有數個月了,看著別人享受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享受著自己想要的生活,這又是一種什麼感覺呢?或許也真的只有「未惆悵是輕狂」了吧。
想到這裡,談曉培歎了口氣。在越發休閒隨意的御書房的一張軟椅上坐了下來。的確,他不可能成全自己女兒的情思困困,卻又不想讓談瑋蒔長期沉陷於現下的這種情緒裡。到底怎麼做才好呢?談曉培已經不止一次地感覺到,當父親要比當一個國主,有挑戰性多了。
「讓馨兒,還有葉韜覲見。」稍稍想了一會之後,談曉培吩咐道。他覺得,還是讓談瑋馨去和妹妹說說看會比較合適。而召來葉韜,則是想通過葉韜去瞭解一下魯丹的情況,徹底弄明白魯丹到底和談瑋蒔之間有沒有發生什麼。現在的情況下,雖然他很想盡快將葉韜之後的任用確定下來,卻也沒了心思。
「陛下,公主殿下和葉大人此刻並不在丹陽。需要急召他們回來嗎?」李思殊提醒道。
「嗯?」談曉培眉頭一皺,問道:「他們跑去哪裡了?」
李思殊報告道:「前日殿下和葉大人離開丹陽的時候就曾留下過日程安排,他們先去景德鎮,佈置瓷器工坊和葉氏工坊的各種事務;然後應該在血麒軍營地,聽取關於血麒軍新裝備的近戰格鬥兵種的武器配備的意見……等這些事情做完了他們才會回來。此刻,殿下和葉大人還在景德鎮。」
談曉培的眉頭糾結在一起,顯得有些可怖,隨後,他的神情緩和了下來,說道:「不必急召他們回來,讓他們一回來就來見我。我還得好好想想,到底讓這個事情怎麼了結。」
待得葉韜和談瑋馨回來之後,談曉培和兩人好好地談了一次。沒有任何隱瞞,談曉培將他這些天來進行的各種調查和自己的懷疑和盤托出。
葉韜的眉頭也一直糾結著,從他看到那兩首被那些文章大家們分析過的詩詞開始。葉韜不必是什麼文學愛好者也聽說過這兩首詩詞,他可不相信兩個時空真的能夠有這種巧合,而這種巧合還偏偏都發生在談瑋蒔身上。除非……談瑋蒔也是個穿越者。問題就在於,談瑋蒔是談瑋馨從小看著長大的,這幾年來和他也多有接觸,如果談瑋蒔真的是個穿越者,居然一直沒有表現出來,能一直完美地瞞著他們兩個?不可能。而最簡單的解釋,莫過於這些詩詞都是談瑋馨告訴了談瑋蒔的,可是,這又是為什麼呢?
「馨兒。你幹嘛把那些東西抄給瑋蒔?」在從王宮離開之後,在馬車裡,葉韜就急不可耐地問道。
「我怎麼知道會弄出那麼多花樣來?瑋蒔喜歡詩詞啊,雖說她也並不是很好勝,但要參加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詩會,總要有些壓場面的東西吧。抄東西也不是隨便抄的,好歹也要顧忌抄出來是不是有問題。音律上合適,所有的典故好像也能找到能說得過去的解釋,不抄這兩首抄什麼合適呢?」談瑋馨眉毛一揚。有些無奈地解釋說。
「這些……可是明顯的情詩,現在一邊在排演……丫的,真是彆扭……一邊在排演《梁山伯與祝英台》,被阻隔的愛情主題,一邊又碰上這些詩詞曝光,這叫什麼事情啊?」葉韜歎道。他覺得,好像一切都有些太巧合了。
談瑋馨淡淡地說:「要可憐魯丹了。原本他還想歸到你的麾下呢。」
「呵呵,有司徒大人為他撐腰,他家裡又不是沒能量?怎麼都比跟著我吃苦受累強吧。」葉韜笑著說。
談瑋馨搖了搖頭,說:「那可不見得。一人穿越,雞犬升天啊。如果不是跟著你,還泡在葉氏工坊、血麒軍幹了那麼久,他現在可就不是如今這樣了。還有索錚他們一大幫人呢。重要的是能學到在別的地方學不到的東西啊。魯丹現在年齡也不大,將來大有可為,自然是想要跟著你的。我這邊就不行了,沒有那麼旺盛的精力。除了林成則在官場裡混得很得意,其他都在商場上混著呢。」
葉韜猶豫了一下,問:「陛下真的決定讓瑋蒔跟我們一起去雲州住一陣嗎?」
談瑋馨說:「那是我們說服未果的情況下啊,不過,基本上就是這樣了吧,小丫頭可不是那麼聽勸的。反正,不管小丫頭怎麼樣,也不管魯丹是不是真有其事,反正魯丹恐怕將來是別想踏入雲州半步了。按照父王的性子,估計會把他弄到遠一些的地方。比如……宜城。」
葉韜的臉擰了一下,一副為難的樣子。他倒是有些相信談瑋蒔並沒有真的愛上誰,而只是和父親鬧彆扭,就像是談瑋蒔自己所說的。而其餘的一切都是巧合。但是,這個巧合,似乎談瑋馨要負很大的責任。當文抄公是每個穿越者的責任,一個姐姐抄點詩詞什麼的為妹妹壯膽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只不過和某穿越去唐朝的好男人成批地抄、有規模地抄了準備當作家族遺產有的一拼而已。但造成這樣的誤會,可就不是他們希望看到的了。偏偏現在還沒辦法解釋這樣的事情……言為心聲,是啊,要是談瑋馨供認了這些詩詞實際上是她「寫」的,麻煩也不會比現在的小多少。而到時候,毫無疑問地還得把他牽連進去。文抄公不是那麼好當的。抄以前一定要注意前因後果要注意詩詞裡隱含的各種意義……
「不過也算可惜吧,反正去路橋司魯丹也沒什麼事情可以做,到頭來還不是把他扔到工坊那裡去給錢順當下手……他如果被發配去宜城,也算是很個照應。這麼說起來,彭總督終於要高昇了?」
談瑋馨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極為複雜的微笑。在她看來,彭德田的陞遷只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她飽含神秘意味地說:「你怎麼知道你還能呆在路橋司呢?」
葉韜看著談瑋馨,毫無疑問,談瑋馨知道一些他還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