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徵詢,也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也就是說,這是已經定了的事情。衛螭身為御醫,算是李二陛下的家庭醫生,當然是人家去到哪裡,廝就得跟到哪裡去,這是職責所在,沒有辦法,當然只有點頭答應的份,順便還要問問出行的忌避啥的,好趁早做準備。不過,矛盾的爭端不在這裡,而是——
「陛下,皇后娘娘和晉陽公主也要去,那我家夫人豈不是也得隨侍在側?」
是的,長孫皇后的氣疾,一直是謝玖在專治,李二陛下的風疾倒是小倆口有商有量的在調理,如今,人家帝后兩口子要出門,那身為專治醫生的衛謝小兩口貌似也逃不開,但關鍵是:「請問陛下這出巡得去多久?如果去個一兩年,那回來之後,我家的兒子女兒豈不是連父母也不認識了麼?」
這話一說出來,立即得到李二陛下的白眼兩大顆,赤裸裸的鄙視,一點都不掩藏。衛螭被鄙視得趕緊低頭,不說話了,不過,眼中卻沒有半分避讓的意味,話說,這真是很嚴重的問題。古代的交通條件,出次遠門就得按月、按年計算,兩口子出一趟差,又不能把孩子也帶著去,試想一下,回來的時候,他去抱兒子女兒,肯定不給抱不說,連老爸都不會叫他一聲,那就太悲慘了,只想像一下就覺得慘不忍睹、慘不堪言了。「看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朕叫你去,你敢不去?你媳婦兒敢不去?」
估計衛螭的樣子看著真的挺慫的,人家李二陛下不樂意了。衛螭只是滿臉委屈的抬頭,小聲說了一句:「苛政猛於虎也。」
「你說什麼?大聲說!」
「小臣不敢,靜聽陛下吩咐。」
形勢不如人啊,衛螭只能癟嘴收聲。兩人正說著,後殿一道柔和的輕笑聲,卻是長孫皇后走了出來。笑道:「讓子悅為難了。」
衛螭一看長孫皇后出來了,趕緊行禮:「微臣參見娘娘。」
「平身,子悅免禮。」
長孫皇后在李二陛下身邊落座,笑看著衛螭。道:「上次我與陛下一起去九成宮時,氣疾復發,纏綿病榻年餘,幸有衛夫人。今年再去,唯恐舊病復發,故陛下說帶上衛夫人比較好。子悅的孩子尚幼,家中又無人可照顧,幼子離不開母親,倒是為難了。」
被人家這麼一說軟話。衛螭就有些不知所措,撓撓頭,趕緊道:「娘娘言重了,臣和夫人本就是御醫,跟著去也是分內應為之事,只是。法理不外乎人情是吧?看是否能找到折中地辦法,若能兩全其美則萬事大吉。」
李二陛下又是一個白眼送過來,哼哼道:「兩全其美,萬事大吉,世上哪有此等好事!」
衛螭又是一窒,萬分確定李二陛下就是欺負他的。長孫皇后笑道:「單獨安排衛府一輛馬車,可以把孩子、乳母都帶去。如此,子悅以為如何?」
衛螭一愣,躊躇道:「娘娘,方便麼?您也是做母親的。知道小孩子哭鬧起來,基本無理可講,特別是在陌生的環境,如果到時候有個哭鬧,那……」
長孫娘娘倒是好脾氣,笑道:「無妨,我也是做過母親。新城孩兒年紀與你府上地雙胞胎相仿。我知道的,帶上吧。」
衛螭跪下行禮謝恩:「臣遵旨。謝陛下、娘娘垂憐。」
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之類的,叮囑身體都不算太健康的帝后夫妻做好防護措施,衛螭才出宮回家。一路上還在感歎,人家帝后夫妻對他們家算是好的了,不說別的,也該回報人家一下。
出了宮,來到程會南等人等待他的地方,卻見程會南等人似乎正與別人對峙,愣了愣,快步過去喊了聲:「程大哥!」
「老爺。」
程會南等見衛螭來了,俱都露出喜色,齊齊圍了過來,把衛螭護在中心。低聲對衛螭道:「對面那將領乃是牛進達,侯君集的老部下,可說是侯君集一手提拔起來的。」衛螭明白了,估計那丫就是傳說中地放話要為侯君集出氣的人了。笑著抱拳行禮,道:「對面是牛進達牛將軍,不知攔住我們有何指教?奉勸一句,京畿重地,牛大人還是三思而慎行為好。前車之鑒不遠,望君引以為戒。」
牛進達一雙環眼,凶巴巴盯著衛螭,似欲擇人而噬,甕聲甕氣的道:「閣下就是衛螭衛祭酒?在下久聞大名,今天恰好遇上,特意等在此處,認識認識。」
被人這麼凶巴巴的瞪著,會好受就見鬼了!衛螭呵呵乾笑道:「是麼?原來是我誤會了牛將軍,那啥,既然沒事了,那大家各自該幹嘛就幹嘛去吧,牛將軍,再見。」
說罷,揮揮手,帶著程會南等就準備回家。牛進達那炙人的目光,一直燙得衛螭後背心一陣火辣辣的疼。衛螭心中暗自嘀咕,不愧是戰場上下來地,這眼光都比一般人凶悍,但是嘛,眼光殺不死人,咱誰怕誰啊。不過,廝就不明白了,為啥每次被瞪的人都是他,為啥每次承擔後果的都是他?這還叫不叫人活了!
「怎麼了?」
回到家,見衛螭臭著一張臉回來,謝玖問了句,面上的表情,卻有些開心,因為很難看到某男發脾氣,看他總樂呵呵的,少有臭著張臉,也算是一種新鮮的體驗。
「……回家路上碰上個腦殘,丫用眼神威脅我,玩心理震懾咧!」
某男憤憤不平的把原因、經過那麼一說,情緒還處於激動中,看架勢,頗有點兒大發雷霆地架勢。謝玖打量他幾眼,低聲對身邊的鯉兒說了句什麼,鯉兒出去了,謝玖道:「腦殘是什麼意思?」
衛螭:「夫人,你從來不上網麼?」
謝玖很認真道:「上的。這和腦殘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
衛螭無語問蒼天一陣,又道:「話說我現在正生氣呢,你別轉移話題,得讓我把火氣發出來。憋著多傷人啊。這種時候,作為一個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女人,應該順著我地話,把我的火氣引導出來,發洩出來,知道不?」
謝玖一臉受教地點頭,道:「我知道啊,已經叫鯉兒去了。」
衛螭滿頭霧水,還沒問出來。鯉兒已經端著一個小籃子進來,籃子裡放的都是衛府用舊的,換下準備丟棄的小瓷杯。衛螭滿臉莫名,鬧不清楚把這些東西搬來做啥地時候,謝玖接過籃子,遞給衛螭。道:「砸吧!」
「砸?!」
「對呀,你說地,火氣憋著對身體不好呢,要發洩出來,砸吧!」
姐姐居然滿臉認真地建議。衛螭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就這麼厥過去,顫抖著手指,指著謝玖。控訴:「你……你這是勸人的態度麼?太沒有誠意了!」
說著,還真一把搶過籃子開始扔了起來。還別說,這麼就著火氣扔上幾個,似乎火氣都小了不少。這麼砸著砸著。想起穿越後受地委屈,還真是有些悲從中來,越想越氣,越氣越扔。是人都會有情緒,衛螭一個大老爺們兒,又不可能像謝玖似的,情緒上來就嚎上一嗓子。男人要面子。男人要形象,只能憋著、忍著。做男人難,做一個成了家的男人更難,做一個成了家的穿越男人更是難上加難。
「兩斗大米了!」
扔的正投入呢,邊上喝茶看衛螭發洩情緒地謝玖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見衛螭沒受影響,自己解釋道:「你砸了的瓷杯,價值量斗大米。」
兩……兩斗大米……衛螭倒抽一口氣,這瓷杯再也扔不出去了。沒辦法,從小苦慣了,節省慣了,小時候吃飯,碗吃不乾淨都還被老娘腦門兒上拍一巴掌呢,這……這都扔出去兩斗米了,罪過啊罪過,用老娘的話說,下雨天打雷的時候會被雷劈的。衛螭滿臉糾結:「夫人你太壞了,太破壞情緒了。」
估計衛螭的表情真地很有趣,謝玖居然繃不住笑出來了,這下子,還真是沒有發火氣氛了,衛螭癟癟嘴,放下籃子,叫人進來打掃,自個兒拄著下巴坐在謝玖旁邊,唉聲歎氣:「以後你生氣的時候,我堅決不逗你了,這會兒我知道痛苦了,唉,果然是沒有切身體驗就不明白啊。」
謝玖伸指點了他額頭一下,笑道:「現在明白了?不過呢,我估計要你改可難了,某人的劣根性,那不是一般的重啊!」
這麼說了兩句,衛螭的火氣是徹底沒了,笑了開來,笑開了才覺得自己剛才那火氣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不值得,不過,想想還是憋屈,衛螭道:「你說那侯君集明知道是李二陛下給他不自在的,卻總是找我麻煩,這不是典型的欺軟怕硬麼!」
謝玖握著衛螭地手,和聲道:「這就是人的劣根性咯,總要有個發洩恨意的地方,陛下那裡侯君集不敢怎麼樣,相比之下,我們總是好欺負些,遷怒於人,很容易犯得毛病呢。」
衛螭胡亂揮手道:「罷了,不說丫挺了,破壞我心情。對了,夫人,李二陛下要我們跟著去出差!」
「出差?!」
衛螭把今天去宮裡李二陛下見他的事情一說,謝玖蹙起眉頭,道:「要帶孩子們去地話,得好好準備呢。」
說著就拉過紙筆,開始列起要準備的東西的清單來。衛螭也湊過去,一塊兒商量起來。話說,衛螭倒是挺喜歡謝玖這種務實的精神,從不浪費多餘的精力在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上,務實、認真、執著,這樣的女人還真是少見。用人家姐姐地話說就是要操心家事就已經很累了,與其再去花費多餘地精力在抱怨上,不如趁早想辦法,讓所有事情都完美解決。衛螭私下嘀咕,說到底還是完美主義作祟啊。但是,身為被人家操心的一員,享受福利地一員,貌似也沒有取笑的權力,還是低調做人為好。
皇帝要出巡,那是大事,準備就要花費不少時間。趁著這個時間,衛螭和謝玖也好做安排和準備。工作上的事情好安排,反正制度在那裡,關鍵是出行的問題。在這個交通基本靠馬的年頭,出遠門想舒坦,那是想都別想的事情。但偉大領袖教導的好,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自己的問題,咱要努力的自己解決了。
兩口子分工合作,謝玖操心著帶著孩子出去需要做的準備,還要顧及兩個大人出去的東西。衛螭則操心起馬車的問題來。可以預見,出差的時候,大部分時間肯定是在馬車上渡過的,如何讓馬車更舒服,這是個問題,何況他家夫人還暈馬車,太顛簸的話,萬一謝玖半途倒下,那可就不美了。
要解決顛簸問題,首先想到的是彈簧。先不說唐朝的工藝能不能造出來,衛螭瞅瞅自己,又瞅瞅謝玖,雖說都理科出來的,但是,工科不是他們倆的專長,倆人連鋼咋煉出來的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去造彈簧了。
「還是缺彈性好的東西啊,有了彈性就能起到緩衝作用,就能減少顛簸,就能弄出個簡單的減震來,唉,沒有文化果然很可怕。」
「是的,為什麼你就不去學工科呢?你看,在古代多管用啊。」
衛螭無言,女人之所以為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