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誰說春天的太陽不曬人的?看俺這皮脫得,都快趕上蛇了!咦……兒子,不要動,疼!閨女,來,過來幫老爸乎乎,乎乎就不痛了。」
春光燦爛,太陽高照,氣溫不熱不冷,本應該是最好過的時候,但是,這種時節去野外連續曬上一個星期,還是衛螭這種不經常在太陽下曬的人,就差沒變成人干了,整個人,露在外面的皮膚都黑了不說,還有些輕微曬傷,開始脫皮。翹起薄薄一小層死皮,輕輕的廝一下,能撕開一大塊兒,露出血紅的嫩皮膚,火辣辣的疼。
由於戴了帽子出去,帽簷兒遮到的地方,沒有任何損傷,帽簷遮不到的地方,就是其上所說的悲慘情況。衛螭那廝認為,如果把褲腿也拆了,為了平衡把腿給曬黑,他就可以去扮演國寶熊貓。
衛螭這麼悲慘,謝玖也沒好到那兒去,天天乘著馬車在外奔波,又要照看兩個孩子,雖說有隨身的僕人幫著,但人卻憔悴了不少,腰部酸痛不已,一回家就爬炕上哼哼,讓衛螭給她按摩腰部。
「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我快要撐不住了。」
謝玖忍著身體的酸疼,幽幽歎著。衛螭看得挺心疼,這姐姐從小沒吃過什麼苦,一直都近乎順風順水的過來的,即使遇上了一個不喜歡的未婚夫,家人也沒有逼迫她,讓她吃任何苦,所有的苦,都是穿越後才嘗到的。如果老丈人在這裡,不知會不會拎著皮鞋追衛螭飾條街,讓廝知道為啥小鍋是鐵打的,為啥花兒會這麼紅。
「你在想什麼?不許胡思亂想,我很好,就是對乘坐馬車不習慣。明天換成騎馬好了,算是體育運動,能鍛煉身體呢。」
在一起久了,也瞭解互相的性格。謝玖只看看衛螭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衛螭笑笑,跟著躺倒。麒麟雙胞胎見父母都躺下了,也跟著嘻嘻笑著躺下,偶爾頑皮的把老爸老媽的身體當成了障礙,兩姐弟玩起了障礙賽跑地遊戲,樂此不疲。
衛謝倆人不管孩子們的玩鬧,只注意著不要掉下炕去,倆人聊了起來。衛螭道:「這幾天我也想明白了,如果是別人。那李伯伯不會叫我們避嫌,肯定是和我們有點兒關係的,玩排除法,再聯繫我們知道的歷史,是誰就呼之欲出了。」
謝玖歎笑道:「我也猜到了是誰,所以也盡量配合地去做。看來是過去過於嬌氣了,如今一點兒苦都吃不了,好吧,以後要向衛螭同學學習!」
貌似振奮的握起拳頭舉了舉,難得謝玖童鞋表現親民的幽默活潑一次,也不能不給面子,於是。衛螭意思意思的拍了幾下手掌,也算是苦中作樂。
抱怨歸抱怨,在朝廷的大潮下,在歷史的車輪下。不想被大潮淹沒,不想被歷史車輪碾碎,有時候就得犧牲點兒什麼,或是妥協,沒辦法,這就是生活。誰讓衛螭這廝不是渾身王霸之氣的穿越男主角呢,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外科醫生。
抱怨是正常的。辛苦是應該地。為了把自己撇清楚。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日子該咋過還是得咋過。在野外給太陽公公「愛護」了大半個月,衛螭被兩份公文給調了回來。明天的早晨,要求文物百官都參加,衛螭得去上朝。
大清早,天還不亮就起床,穿上許久未穿的官服,頂著一張曬得又花又黑的臉膛去上朝。待得到了太極殿,迎面就是不停望著衛螭偷笑的人,衛螭也不臉紅,一本正經地,見人就抱拳行禮,該說啥就說啥,自然得就像逛他家花園似的。
「衛大人,你這臉是……」迎面又遇上剛來的同僚,好奇的追問,再仔細注意一下,似乎醫學院的官員們,都是這個德性。衛螭理直氣壯,極其自然的道:「沒啥,這不是帶學生們出去野外觀察藥材,做些研究嘛,為了工作,為了學業,這點兒變化無妨,無妨,一切都是為了工作不是?」
來人豎起大拇指,誇道:「衛大人高風亮節,勤奮刻苦,捨己為公,當我輩之楷模。」
衛螭臉不紅,心跳不加速的笑呵呵應著:「應該地,應該的,誰叫咱都是朝廷命官呢,不努力無法報效朝廷,無法向陛下盡忠,對吧?這位大人應該也是和在下一般想法,都是分內之事,就不用再誇,否則,在下就無地自容了。」
面不改色的忽悠,面不改色的吹法螺,吹了一陣,李二陛下終於來了,早晨正式開始,例行問話後,李二陛下道:「昨日,御史台給朕呈上一份疏奏,是關於兵部盤查地結果,君集,汝來看看。」
說著,小黃公公接過李二陛下手上的疏奏,轉遞給侯君集。侯君集此刻倒也有幾分大將風度,臉色不變,只是恭敬的接過,悶著頭看了起來,只是,疏奏上寫的內容,卻讓他臉色越來越白,神情一派頹敗,恭敬呈上疏奏,跪下:「陛下,臣知罪。」
李二陛下哼了一聲,瞪著侯君集,道:「我大唐以武立國,殿內的眾卿們,有許多都是隨著朕從少年時就征戰天下,一路血與火過來的,苦的時候都挨過來,為何如今天下太平了,還要做出這等事情來?魏征對朕說,居安思危,朕還不信,如今,算是給朕敲了一個響鐘,君集,你跟隨朕身邊時日已不短,屢立大功,朕也對你一族屢次封賞,朕何曾薄待於你,朕如此待汝,汝卻以此報朕,何也?」
侯君集重重在地上磕頭,哭道:「陛下,是臣對不起陛下,是臣辜負了陛下地厚望。只是,高昌國一戰,破城之後,繳獲許多財寶,臣領軍在外,穩定軍心當為首要。繳獲地財物,諸軍士都看入眼中,軍心浮動,臣為了穩定軍心。才不得已臨陣分寶,請陛下明鑒。」
「真是這樣?」
「陛下,實情確實如此。」
李二陛下臉上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侯君集狠狠咬牙,一口咬定。李二陛下微微一歎,道:「君集,朕也是帶過兵地人,軍心浮動確是大忌。軍中還一大忌,君集可知是何?」
侯君集不敢抬頭看李二陛下。低著頭,重重磕了一個頭,道:「請陛下教誨。」
李二陛下沒有說話,而是盯著侯君集看了一會兒,突然把手中的疏奏一下扔到侯君集跟前兒,沉聲道:「念出來!」
侯君集臉色一變。拾起疏奏,小聲念了起來,聲音太小,除了挨近他的那幾個人,誰也沒聽見念得是啥。李二陛下道:「聲音大些,此等細微軟綿之聲,怎像一領兵的將領所發!「
「是。陛下。」
侯君集地聲音終於大了起來,不過,念的全是文言文,以衛螭現在的水平。能聽懂個大概意思,只要不讓他逐句逐句翻譯,他就沒問題。大致聽完疏奏,說的就是侯君集出征高昌國地時候,打完戰進入高昌時,沒有奏請朝廷就私自委任官員,私自掠奪了大量的珍寶、婦女。為了堵住手下將士的口。縱容手下偷盜、掠奪。如今被有司檢舉出來,又恰逢廉政風暴。只能說丫倒霉到家了。領兵打了那麼多戰,怎麼就這一次做的出格了呢?
衛螭這邊在暗地感慨,眾臣卻已聽得倒吸一口氣,議論紛紛。李二陛下板著臉看著侯君集,待眾人安靜下來後,李二陛下才道:「朕也是帶兵過來的人,朕知道,為了軍心穩定,為了獎勵有戰功之人,鼓勵士氣,有臨陣獎勵的的規矩,但是,私掠財物、婦女,縱容手下將士搶掠,卻是與軍法不容!」
說至後面,李二陛下近乎聲色俱厲,表情沉痛的看著侯君集,侯君集只知白著一張臉,不停地磕頭謝罪。李二陛下長歎一聲,道:「君集,汝可知,此次盤查名單上有汝的名字,朕地心,疼啊!」
侯君集大哭:「陛下,臣錯了,臣不該一時義憤,做下錯事,請陛下賜罪,臣絕不敢有任何怨言。」
「好,這才是朕的忠臣
李二陛下只是搖頭歎息,就那麼讓侯君集跪著,繼續說下面的事情,待得朝會結束,小黃公公走了過來,道:「侯君集、衛螭留下,其餘卿家先退朝。」
衛螭一愣,他啥都沒幹,啥都沒參與,為啥還要把他留下?!話說,侯君集犯錯和他沒任何關係來著。衛螭在這邊納悶,那邊侯君集因為跪久了,根本無法站立,小黃公公叫了兩個侍衛來扶著他朝立政殿走,衛螭默默跟在後面,有心找小黃公公打聽也沒有機會,只能悶著頭跟著進去。
待得到了立政殿,只見李二陛下背著雙手,仰頭望著外面,一副沉思狀,待得衛螭和侯君集進去,李二陛下才轉了過來,緩聲道:「賜座。」
「謝陛下。」衛螭倒是老神在在,本著順其自然的指導方針,找了位子坐下。侯君集則不顧疼痛,自覺跪下,低聲道:「謝陛下,罪臣有罪,辜負了陛下,不敢坐。」
李二陛下又是一聲長歎,盯著侯君集看了一陣,道:「君集,你怨恨朕吧?」
侯君集一驚,連忙磕頭道:「不敢,陛下,臣萬萬不敢怨恨陛下,陛下對臣的大恩,臣宛似不足以報答其一,臣豈敢怨恨陛下。」
李二陛下苦笑一聲,道:「是不敢,不是不會,對否?因為衛螭的關係,你認為朕偏袒衛螭,不為你那冤死地女婿主持公道,甚至在汝帶著軍功歸來的時候,也護持衛螭,不給你報仇的機會,害得你閨女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對否?」
衛螭恍然大悟,這才明白為啥要自己留下。侯君集卻眼露驚色,連道不敢也不會怨恨李二陛下。李二陛下只是哼了哼,道:「不管是真也好,假也好,君集吶,你跟著朕風風雨雨這麼多年,朕是什麼性子,你是什麼性子,彼此俱知,你不說,朕也知道你在怨恨朕!」
侯君集沉默不語,咬著牙,來了個默認。李二陛下長歎一聲,道:「當初你在城門口縱容賀蘭家的小鬼射殺衛螭時,朕就對你說過,賀蘭楚石該死,他的死全是咎由自取,與衛螭無關,因為某些緣故,朕不能對你明言。但你顯然沒有往心裡去,遷怒於衛螭,屢次要謀害他。衛螭為了這件事,已屢次蒙受委屈,甚至差點丟了小命,但他都沒有任何怨言,每次你要謀害他,他都想盡辦法的躲避,從不向朕抱怨或是訴苦,只自己默默承擔下來。如不是他還有個有份量的義父,有李績等人護持著,只怕衛螭已死在你地謀害之下,今日,朕把你們倆留下,就是要讓你們倆都明白。」
衛螭連忙壯起膽子,道:「陛下,請慎思。事關重大,臣所經歷的一切都無所謂,畢竟臣到目前為止仍是毫髮不傷,有陛下、義父、李伯伯等護持,侯將軍所謂的謀害,並不成立。」
事關承乾太子,不關是出於私心還是公心,李二陛下又一力隱瞞了那麼久,如果現在說出來,衛螭不認為合適,也不是認為是好事。
侯君集恨恨瞪衛螭一眼,咬咬牙,道:「陛下,臣真的不曾怨恨陛下,臣只是恨衛螭此人而已。愛女嫁與賀蘭楚石,他們小兩口也算恩愛夫妻,臣出征時,倆人還曾一塊兒給臣送行,待回來時,面對地卻是女兒的兩眼淚花,哭泣嚶嚶,女婿橫死,白髮人送黑髮人,叫臣情何以堪?陛下,臣常年征戰在外,平日與家人聚少離多,最是對不起老妻愛女,臣一時激憤之下,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下糊塗之事,臣有罪,請陛下賜罪。」
李二陛下長歎一聲,揮揮手,叫人把侯君集壓入大牢。衛螭默默看著,也不說話,見李二陛下滿臉悲色,也不勸解,只是默默陪著。李二陛下看了衛螭一眼,閉閉眼,鎮定一下情緒,道:「衛螭,今日為何不勸朕莫要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