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憨厚的笑著,道:「沒有,莊主是我老頭遇到過最叫人幫我們盤炕,還叫人給我們送藥,今年冬天,我家兩個小的,沒凍病過,手腳臉都不生瘡了,大傢伙兒都說了,大家上輩子積德了,遇上這麼個好主家。」
衛螭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笑,也不客氣,拉開架勢,準備擺龍門陣。承乾太子顯然沒經驗,呆呆看著衛螭,身上又是泥,又是土的,一時不知道是該脫鞋上炕,還是繼續站著。
老太看著笑了,道:「後生,請稍等,老身給您打水去。」
不一會兒,端著個木盆進來,給承乾洗手、擦泥土,冒著熱氣,還是熱水。承乾感激的笑笑,蹲下身,自己洗,不過,動作很笨拙,一看就是從來沒幹過這些,天天被人服侍的主兒。
衛螭笑著搖搖頭,過去幫忙。狗蛋兒在一旁偷笑,道:「小哥哥好笨,這都不會!嘻嘻……哎呀!」
還沒笑完,樂極生悲,被他奶奶腦袋上打了一下,安靜了。承乾被笑得臉孔一陣青一陣白,老太趕緊道:「對不住,後生,我家孩子不會說話,您別介意。」
承乾太子搖搖頭,低聲道:「子悅,孤……我自己來。」
衛螭點頭讓開,看著他自己慢慢的,笨拙的打理,笑得很欣慰。感謝今天遇上大妞姐弟,多看看,或許,會對承乾太子有點兒啟發。
洗乾淨,把髒了的衣袖高高捲起來,髒了的外袍脫去,隨衛螭脫了鞋,爬上炕,圍著小炕桌坐著。不說話。就聽衛螭和老頭老太說,很生澀,不自然。
衛螭倒是自在,看著承乾的樣子,想起剛下鄉時候的他自己。衛螭第一次下鄉,是跟著實習導師去的,個很窮很偏僻地小山村,車子都到達不了,還需要不行兩個小時的山路。條件比他的家鄉差很多。農村娃出身,不怕苦,廝也想真心的幫人家做點事兒。
去到之後,人家的村支書,帶著全村人來村口迎接不說,還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們,生怕薄待了他們。當然,小山村裡最好的。在這些城裡去的醫生面前,那也是簡陋了。但帶隊的領導,給衛螭留下了深刻地印象。
那位領導,在衛螭看來,是位很爽直豪邁的人,說話很大聲,喜歡哈哈的大笑,一邊診病,一邊還和農民們拉家常。問問地裡收成,問問孩子媳婦什麼的,人家給什麼就吃什麼,保持簡單樸實的禮貌,也不過分客氣,他自在了,人家也自在了。
從那以後,衛螭學會一件事。過分拘謹、客氣,有時候,也會給人傷害。老百姓,都是很淳樸的人,每當有客人去的時候,最好的東西,那都是不用說地。二話不說就端上來,還怕你嫌棄。如果你要表現對他的尊重,那就請歡歡喜喜,坦然的接受招待。該坐的坐,該吃的吃,人家能吃的,你城裡人就吃不得了?!
拉著承乾坐炕上,就著大陶碗,喝著白開水,談談地裡的收成。談談明年的打算。老太搭著炕緣兒坐著,時不時的起身,給加開水,一臉地小心翼翼和拘謹,衛螭倒是沒啥,時不時的端起喝兩口,承乾太子沒動,只是在一旁靜靜的坐著。
老太瞅瞅他,有些歉意,道:「這位後生,放心,這碗,老身洗了兩遍,還用開水燙過了,乾淨的。只是對不住您,家裡窮,沒茶葉,只能喝點白水兒。」
承乾太子唰一下,臉全紅了,趕緊端起碗喝了一口,略顯結巴的道:「不,不是,我……我只是……」
結結巴巴,臉孔通紅,話都說不全,毛頭小伙兒樣兒。衛螭笑著替他解圍,道:「呵呵,他比較內向,不大喜歡說話,沒事兒,咱們說。」
承乾太子趕緊點頭,道:「是的,孤……我不擅言辭,你們說就好,你們說。」
臉孔又是一陣通紅,倒還真有幾分害羞內向的樣子,讓衛螭一陣好笑。老太捂著嘴,道:「後生還沒成親呢吧?臉皮兒薄,呵呵。」
這下,承乾太子的臉皮不是紅,是轉青了,衛螭趕緊道:「成親了,比我還早呢,估計明年要添個大胖小子了。」
「好事,好事。話不多地後生都憨實厚道,老身的兒子,沒死前,也是這樣,見個生人就臉紅,都是好孩子啊。」
提起早死的兒子,老太眼圈一紅,開始掉眼淚,老頭不樂意了,罵道:「行了啊,哭什麼哭,好好的,人家多好一後生,被你拿去和兒子比,人家都沒生氣,別哭了,別哭了,當著這麼多人面,多難看。」
在老頭的勸解下,老太才停住了哭泣。話題,說著說著,也轉了過來。從進屋開始,大妞就眼巴巴看著衛螭,等著他提出來要買她回去做丫鬟。說了半天,也不見衛螭開口,有些急了,眼圈紅紅的,以為衛螭要反悔,看著衛螭,眼神很控訴。看得衛螭額頭冷汗直流,汗死,小蘿莉指控的眼神啊,本來沒有罪惡感地,這會兒也開始心虛冒汗了,趕緊裝作關心生產,詢問起日子過的如何,糧食是否夠吃的問題來。
老頭道:「家裡的糧食還夠吃,賦稅、地租啥的都不高,家裡人少,雖說沒啥勞力,做不了工,但我們老兩口種種地,農忙的時候,趙老爹家的老大會來幫忙,倒也能應付,日子是緊了點,但把這倆小孫孫拉扯長大,應該沒問題。」
言詞間,很有信心,很是樂觀。衛螭很敬佩,一旁沉默的承乾太子,忽然開口問道:「我聽子悅說,孩子的母親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改嫁了,她後來就沒回來看過?」
老頭淳樸地笑笑,道:「是啊,改嫁的時候,我家狗蛋兒才9個月,還沒斷奶呢。我們又請不起奶媽,只是用熬稀粥餵他,這孩子,福氣薄,可命大,靠著稀粥,也活下來了,如今也養這麼大了。呵呵」
老頭笑得很滿足,很高興。伸手慈愛的摸摸狗蛋兒的腦袋,狗蛋兒正低頭啃麥芽糖呢,被爺爺摸了,抬頭傻傻的笑笑。
太子呆呆看著,冒出一句:「那女人也真狠心!」
眾人都愣了一下,衛螭笑著拍拍他肩膀,就像長輩面對一個不懂事地孩子。老頭笑道:「也不能這麼說,後生。這年頭吧。雖說不打戰了,只要肯吃苦,也餓不死了,可家裡只有我們兩個老人家,兩個嗷嗷待的小孩子,她一個女人家家的,沒法兒過。狗蛋兒是遺腹子,還沒生出來他爹就病死了,他娘一直留在我們家養他到九個月才改嫁的。也算對得起我老方家了,人家還年輕,咱家日子又苦,咱也不能耽誤了人家,對吧?呵呵,反正,只要有我們老兩個一口吃的,絕對餓不到這倆小的。寧願老兩口少吃一口,也要給孩子們省下來養大。」
「再說了,如今,換了位和善的主家,又不打戰,日子也有了盼頭了,這倆孩子又乖又懂事。能幫著做不少事了,等再過幾年,大妞出閣了,狗蛋兒也大了,能做事了,家裡的日子會更好的。」
老頭很是樂觀,對未來,充滿憧憬,只要不打戰,只要賦稅不高。地租不高,他們地日子就有盼頭。
說著說著,大妞見衛螭一直不開口,急了,突然道:「爺爺,莊主哥哥答應買我回去做丫鬟了!咱家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衛螭很尷尬,剛聽完人家爺爺侃多寶貝孩子,立馬就要買人家孩子回去做下人,臉皮厚者如衛螭那廝,也有點扛不住的感覺,臉上一陣火燒。
衛螭傻笑道:「……那啥,這不是真的,只是大妞想幫你們的忙,想自己賣身當丫鬟,我為了哄她回家,胡亂答應敷衍的,請老爹不要誤會。」
老爹笑笑,道:「莊主多心了,莊主和夫人的善名,大夥兒都知道,老漢不會誤會地。我家大妞這孩子,懂事早,一心就想幫家裡解決困難,前幾日,有個親戚過來,問起來,說如果日子實在艱難,那就把孩子送走一個,或是賣掉一個,賣了錢,能改善家裡的境況。被這孩子聽去了,已經提了好幾回了,讓老漢把她賣了養弟弟,您說,這麼乖一個孩子,老漢怎麼捨得喲,只要有吃的,窮就窮點吧,老漢怎麼也要把這倆小孫孫拉扯大,看著他們,想想死去的兒子,心裡也高興些,老漢那兒子在九泉之下看著,也會放心點,會瞑目了吧!」
衛螭聽得一陣心酸,正色道:「兩位有這樣的心,都會好起來的,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大妞,別生氣,呵呵,剛才是莊主哥哥哄你,我錯了,我道歉,你放心,我答應你,不用把你賣掉,就能讓大家的日子都好起來,這次不哄你,對天發誓!」
大妞緊繃的小臉兒,這才緩和下來,期盼的望著衛螭,求證:「真地?這次不是哄大妞的?」
「真的,都對天發誓了,對老天說假話,會天打雷劈的!」
衛螭說得認真,雖然他一個現代人,對這發誓啥的,還真不放在眼裡,不過,這會兒,他是說的真心話,再認真不過的對大妞保證。
大妞這才高興起來,笑著拿出剛才衛螭給她的麥芽糖和蛋糕,小聲道:「請莊主哥哥和小哥哥一起吃糖。」
老太見到大妞拿出來地東西,連忙問道:「哪兒來的?大妞。」
衛螭趕緊解釋道:「哦,這是我給的,呵呵,今天陪他出來鍛煉,嘴饞,拿了點兒零食,又沒吃完,扔了怪可惜的,正好遇上狗蛋兒和大妞,請他們幫忙吃。呵呵,你們忙,我們走了。」
說完,拉著承乾太子就走了,留下一家兩老兩小。大妞小聲道:「爺爺、奶奶,吃糖,還有蛋糕,莊主哥哥要扔,我和狗蛋兒才要的,我們沒有亂拿亂要別人的東西。」
老太把她摟懷裡,歎笑:「傻丫頭,那是人家逗你呢,你這傻孩子。剛才怎麼不拿出來?」
大妞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想給爺爺、奶奶單獨吃,以前你們都把好吃地留給我和弟弟,大妞也要給爺爺奶奶留好吃的。莊主哥哥和小哥哥家裡有錢,他們經常吃,不會笑話大妞小氣吧?」
「傻孩子!吃,大家一起吃。」老兩口很欣慰,一邊擦眼淚,一邊道。多乖巧、懂事的孩子!有這樣的孩子,再苦,誰家也捨不得賣啊。
從大妞家出來,承乾太子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快到衛府了,開口道:「我剛才很想給他們一些錢,幫他們解決困難。」
衛螭笑了,道:「殿下,我不贊成這樣做。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錢總有用完的一天,還不如教會他們掙錢的方法,放心,我這裡已經有了腹案,待開春,我就開始做這些事情,待殿下明年來,這裡一定會變樣兒的,日子嘛,總是一天天好起來的。」
承乾太子笑笑,道:「孤不用等到明年來,孤以後會經常來,孤要親眼看著大妞家的日子,一天天好起來。」
衛螭大笑,點頭:「行!不過,在此之前,殿下要先把腳傷治好,以後,您多時想來都行。」
送走承乾太子,衛螭爬炕上,躺謝身旁,感慨唏噓,給謝講懂事乖巧的大妞,謝也是一陣感歎:「十歲地孩子,我十歲的時候,還只知道上學、練琴,從來沒想過這些。」
衛螭自豪道:「那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想當年,我十歲的時候,已經會做簡單的飯菜了,就這樣,還被我媽嫌棄,說我奶奶嬌慣我呢。」
說著說著,衛螭把話題轉到大妞的爺爺、奶奶身上,感歎:「唉,中國的老百姓,就是淳樸,就是可愛,就是樂觀!是天下最好的百姓!」
謝笑了,揉揉衛螭的頭,道:「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書,以前覺得可能有藝術加工的成分,現在想來,收穫感悟更多。」
「什麼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