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初見方達夫】
第二天一早，我被小姨叫醒，看到客廳裡桌上已經擺好了熱騰騰的餃子，這是我家多年以來的習慣，大年初一的早飯必然是一鍋餃子。
不同的是，以往新年的夜裡，他們幾人打完牌之後，還要動手包餃子。而這幾天，超市裡的速凍餃子口味也不錯，倒是省了他們不少事。
吃完之後，母親和小姨端著碗去廚房，門外傳來了門鈴聲。
我站起來，向門口走去，嘴裡嘟囔著，「誰呀，這麼早就來拜年了……」當然，這聲音小的只有我自己能夠聽見。
打開門之後，看到外邊站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手裡拎著一個簡單的紅色天鵝絨外觀的盒子，身上穿著一件米色的西裝，看質地和做工就知道價值不菲。
我心裡咯登一下，心知這恐怕就是方達夫了。但是我臉上不露聲色，「新年好，請問……」
方達夫爽快的一笑，「新年好，請問這是不是石老師府上？」
果然不出我所料，來人正是方達夫。我趁著開門之際，上下打量方達夫。多年的商場生涯，讓他雙眼之中的目光顯得極為內斂，臉上掛著謙和的笑容，可是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卻顯得極為振奮。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修為了……
我側過身，把方達夫讓進屋子裡，嘴裡叫著，「爸，有位師兄來給您拜年了！」我之所以這樣叫，目的是為了讓方達夫立刻就知道我的身份，並且用師兄弟這樣的稱謂爭取拉近一點兒和他之間的距離。
果然，方達夫聽了我的話，側身進門的同時，目光在我身上流連了短短不到一秒鐘。但是，有了這一秒鐘，我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我只是想證實一下方達夫對於我的瞭解到底有多少，或者說，偉明跟通達的這兩次合作，究竟是他的授意呢，還是完全的商業決定。當然，不存在百分百的商業決定，至少有王茜的影響在內，但是如果方達夫明知道通達的大老闆實際是我，那麼就又有些不一樣了。
方達夫的目光在我身上逗留的那短短的不到一秒鐘，讓我證實了，方達夫不但知道通達的大老闆實際是我，並且早已知道我和父親的關係。
於是，在方達夫走進去還沒來得及跟父親打招呼之前，我低聲對方達夫說了一句，「拜託方總，不要把我們生意上的事情跟我父親說……」
方達夫稍稍愣了一下，這也只是表現在他的腳步略微有一個停頓，但是很快他又衝著我父親的方向走去，嘴裡熱情的說著，「石老師久別了，您不成器的學生來給您拜個年。」
我聽到父親的聲音，洋溢著微笑，「呵呵，達夫啊，你現在是個大忙人，還能有這份心來看看我這個老傢伙，很好很好。」
方達夫說，「老師，這是給您帶的一點兒小禮物，不成敬意。」
父親笑著推辭，「你看你，來了就來了，還帶什麼東西。」
「小意思小意思。」
父親也便不再堅持推辭，接過之後，遞到剛好走到他面前的我的手裡。
我把東西送到裡屋，然後走到客廳裡，方達夫已經坐在了沙發了。父親看到我，便招招手，「來，小磊，過來跟你方師兄認識一下。」
我快步走過去，站在方達夫面前，伸出手，「方師兄好！」
方達夫頗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伸出右手，跟我握在一起。他的手掌很光滑，顯然是長期不干粗重的活兒造就的，但是，卻很堅定很有力，足以說明這個人的性格相當的果敢。
「小師弟怎麼稱呼？」
我笑笑，這個方達夫果然舊歷商場，連這樣的小細節都滴水不漏，雖然顯然他早已知道我的姓名，甚至連我所有的經歷都瞭若指掌，但是由於剛才在進門的時候我說的那句話，他就裝出一副跟我完全不認識的模樣。
「我叫石磊，方師兄可以叫我小磊或者石石，朋友們都這樣叫我。」
方達夫把手縮回去，然後矜持的笑了笑，「既然你的朋友都叫你石石，我跟你份屬師兄弟，便也叫你石石罷……」
母親端了茶水上來，方達夫連忙接過，「謝謝師母……師母您身體一向可好？」
母親笑著看著方達夫，「達夫啊，畢業這麼多年，你一共來看了師母幾回啊？」
方達夫有些惶恐的樣子，「師母，真是對不住，您看，我還真的是跟您疏於來往了。那個時候在學校，要不是老師和師母多方照顧，達夫真可能畢不了業啊！」
看出我稍有疑惑，母親笑著解釋，「你這個方師兄啊，當年頑劣的狠……學校差點兒給他記個大過，後來你父親幫著求了情，論文上又放了他一馬，他才得以畢業。」
我笑了，「哦？倒是想不到，方師兄看起來非常嚴謹的樣子。」
父親大手一揮，「不要聽你母親胡說，達夫當年在那一屆我十一個學生裡，才學絕對是出眾的，只是頭腦太夠用了，上學的時候不安分，已經開始做生意了，不然哪裡來的現在這麼一大攤子？」
我這才明白，原來方達夫在讀研究生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經商了。也許就是因為這個耽誤了學業，或許還出了點兒別的什麼事情，才導致學校差點兒不讓他畢業。
只見方達夫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當年的確多虧了老師，要不是您，我真的恐怕就畢不了業了。還記得當時我一筆生意虧了不少錢，那段日子過的無比難堪，連飯都吃不上了。說起來還真的很懷念師母的手藝，那個時候盡在師母這兒蹭飯了……」
這樣說起來，我倒是有了點兒印象。那個時候我還小，讀小學的樣子，家裡的確有兩個男學生，經常來蹭飯，只是我記不太住了，沒想到那裡頭有個方達夫。
「啊，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方師兄是不是總愛穿一件卡其呢的中山裝？」
方達夫點點頭，「是呀，一晃都二十年過去了，今天少不得又要在老師這裡混飯吃了！」
母親笑著說，「你石老師他老了，其實就特別盼望你們這些舊學生來看看他，你看，從你進門他就沒合過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