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二世對於這一次遠征的理解是威嚇為主,所以出征之前造出了很大的聲勢,與此同時對土耳其的戰爭也一併宣佈,俄國上下都陷入到狂熱的戰爭氣氛中。現在從歐洲到亞洲的電報線路已經貫通無阻,所以中國幾乎是在第一時間瞭解到了這個消息,對於俄國海軍大部分國會議員沒有什麼瞭解,現在歐洲的媒體把波羅的海艦隊遠征東亞炒的如此熱鬧他們不禁也有些擔心,在此之前中俄之間的戰爭只是邊疆衝突,可是海軍介入之後就等於將戰火蔓延到中國廣闊的海岸線上了,這怎麼說都是一個非常嚴重的事件,一二次鴉片戰爭的陰影又一次浮上了大家的心頭,所以海軍的重要性一下子又凸顯了出來,國會裡造艦的呼聲忽然又高了起來。李富貴的確打算利用俄國海軍遠征的這一段時間進一步擴充海軍,不過說到造艦就引起他滿腹的辛酸,只從致遠艦回國之後江南造船廠就開始以它為藍本進行仿製,結果搞到現在還是一個鐵殼子,實在是有辱華人仿製大師的頭銜。新戰艦無法下水只能在老艦上打主意,李富貴沒有給那些木製戰艦加鐵甲的打算,他覺得這樣做似乎沒有多大的意義,不過火炮和蒸汽機倒是有換裝的必要,再進行一輪全面的保養,力求艦隊以最好的競技狀態出現在俄國人的面前。
波羅的海艦隊因為俄國與土耳其的戰爭關係不能通過蘇伊士運河,必須繞過非洲的航線留給了中國充足的時間,東北的俄軍自從丟掉了海參崴之後軍需供應一下子降了一大截,軍事上也轉入了全面的防守,這最終導致了蒙古諸部倒向了二唐。在瀋陽發生了嚴重的民族衝突之後關內的滿人們就整天提心吊膽的,為了與關外的那些狂熱分子劃清界限留在北京的一些滿族王公們拋開了以往不與新政權合作的立場開始出入長城內外進行奔走遊說,僧格林沁和托穆格爾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向南京表示臣服的。
僧格林沁表面上粗豪蠻橫,可是在朝中縱橫這麼多年而不倒若說沒有一點政治頭腦實在很難說得過去,他與李富貴說到底是意氣之爭,兩人並無什麼解不開的仇恨,當年的僧格陵沁看不上李富貴這個暴發戶,不過在李富貴地位日高之後僧格林沁雖然在嘴巴上還不肯服軟,但是在行動上卻總是避免與李富貴發生衝突。在東北的戰事爆發以後僧格林沁更是擁兵保境不介入戰爭,直到二唐已經明顯佔據了上風。
雖然沒有直接參戰可是僧格林沁父子沒有放過戰場上的任何細節,到海參崴被唐軍攻克以後他們達成了這樣一些共識,首先俄國人是不能依靠的,這幫野人六親不認,連那些苦大仇深的滿人也越來越無法容忍他們,要是真的有一天科爾沁草原被俄國人統治了那真是一場無盡的災難。其次在中俄之間的夾縫中生存絕對也是一件痛苦不堪的事情,北方的幾個旗已經為此吃夠了苦頭,首鼠兩端在這裡只能代表一個意思,那就是兩面不討好。由於有了這樣的認識僧格林沁父子已經開始心向南方,等到俄國人向後退縮之後僧格林沁終於下定決心發起了擁護中央的倡議。
經由僧格林沁站出來這樣振臂一呼很快又有幾位蒙古王爺附議,為了表示對二唐的忠誠郭爾羅斯前旗的巴山王爺還請求中央派人下來整編該旗的軍隊,這讓其他的幾位有些進退兩難,一方面軍隊被整編之後作為旗主就不再對其擁有直接的控制力了,但是另一方面未經改編的老式軍隊作用卻又有限,派不上太大的用處,俄國人要是再來未必能擔負起保境的重任。僧格林沁反覆權衡最後一咬牙讓他兒子托穆格爾也上表請求接受整編,因為在僧格林沁看來既然降了二唐如果再作牆頭草那恐怕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另外托穆格爾年齡還不大,他也不希望自己這個兒子這輩子就只能在草原上做一個郡王。
劉銘傳第二次進軍吉林的時候可以說是志得意滿,現在蒙古諸旗或臣服於二唐,或盟誓不犯唐軍,他的左翼可以說是得到了很好的保障,而俄滿聯軍因為這段時間的戰爭消耗戰鬥力已經大大減弱,他這次攜四個師回來報仇雪恨可以說是勢在必得。托穆格爾作為新組建的二唐第二騎兵師的師長負責為唐軍進行周邊警戒,僧格林沁對於自己的兒子竟然屈居當年淮軍一個小小參將之下感到很是鬱悶,當年抗擊英法聯軍的時候這個小子不過是謝子澄手下的一個幕僚,和自己三軍總指揮的地位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不過為官多年他也明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官場上面總是不停的潮漲潮落,所以他還拜託劉銘傳看顧他的兒子。
這一次俄軍已經沒有了和唐軍對抗的銳氣,現在他們不但要面對唐軍正面的進攻還必須防範後方的游擊隊,不管是部隊的行動還是物資的補給都受到了很大的妨礙,俄軍統帥很是納悶,他們明明是應滿族政權的請求來東北的,為什麼還有那麼多滿人拿起武器反抗他們。原來劉銘傳在退出吉林後就看到了北方的人心仍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於是他一邊約束漢人的義勇軍以防止進一步加深漢滿兩族之間的矛盾,另一方面找了一些已經效忠二唐的滿人向北方滲透來挑動當地的少數民族抗擊俄國人,這個政策在這一年多來頗有成效,俄軍的氣焰一旦低落各地的游擊隊立刻就活躍起來。
當劉銘傳經過一番苦戰又一次奪下了長春之後俄軍決定北撤以避開唐軍的鋒芒,可是這個決定遭到了偽滿政權的一致反對,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偽滿政權裡的少壯派已經逐步地把那些靠著在前清地位混飯吃的那些遺老趕出了決策中心,現在除了奕欣還作為擺設放在最高處之外其他的各個權力機關的領導都是在滿清滅亡以後迅速竄上來的,這些人血氣方剛他們當中有很多的確打著和吉林共存亡的打算,而奕欣之所以也極力的他們的主張是因為他不願意偽滿淪為俄國侵略中國的工具,到現在為止因為在許多方面還需要偽滿合作所以俄國與偽滿的關係還沒有到主僕那一步,可是要退到黑龍江那自己建立的這個政權就會徹底的淪為俄國的附庸,甚至會成為一個擺設,或者說一件用來挑撥滿漢關係的工具,奕欣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為如果那樣滿族真的可能面臨滅種的未來。
這個時候駐守吉林的俄軍統帥米哈諾維奇驍勇善戰是個猛將,不過政治眼光卻很短淺,他對俄軍與滿人這種不上不下的關係非常不耐煩,認為這些滿人除了給他拖後腿就會打他的黑槍,現在既然他們要與吉林城共存亡那他乾脆就甩掉這個包袱,所以第二天拔營整隊,一路燒殺著向北方退去。
吉林城後面是寧古塔,本來作為北方重鎮這裡還是可以向吉林派出一些援兵的,不過現在也被石達開牽制住了,所以吉林城已經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孤城。劉銘傳聽說俄軍主力北撤不禁大失所望,他這次此時憋足了勁要一雪前恥的,現在正主跑了只好重新算一算瀋陽的帳了,於是大軍將立刻將吉林圍的水洩不通,等到攻城令一下就玉石俱焚,可是沒想到當天晚上劉銘傳的軍營裡卻來了一位城中的密使。
登保是土生土長的吉林人,在清帝遜位之前他已經是吉林將軍府的副將了,在偽滿政權移師吉林之後吉林將軍很快就為外來者排擠到了一邊,他們這些人也處處矮人一頭,所以這一次奕欣的投降密謀本土滿人成為了他最主要的力量,這些人的家業往往沒有遭到太大的打擊,即便是近期受到了一些損失大多數也只能怪到那些出關的貴族身上。登保能夠在這個時候潛出城來也是靠了守城將士中本土滿人的掩護。
劉銘傳看著登保從衣褶裡摳出來的密信,再一次感到了一絲沮喪,「你家王爺這封信上寫的這個獻城計劃倒是不錯,不過我怎麼覺得這是一個圈套,難道恭王就沒有為投降開出什麼條件?」
「我家王爺說了,大唐天子廣施仁政,必不會難為降臣的,所以我們無條件投降,我們王爺只有一個請求,就是天兵入城之後不要為難百姓。」登保的態度十分謙恭。
劉銘傳謠了搖頭,「我醜話說在前面,我們萬歲爺的意思我大致能猜出一點,你們滿人不服大唐妄圖獨立是因為我們兩方立場不同,所以雖然我們要予以鎮壓不過應該也不會太嚴厲的追究,也就是說如果僅僅是發起戰爭不至於掉腦袋、坐牢,當年王珍和王慶雲都是因為這個原因被特赦的,但是屠殺平民、縱兵劫掠則是嚴重的戰爭罪行,這樣的人我們是決不輕饒的,在平定西南之後就有好幾個軍閥被判了死刑,你們在瀋陽做的事情自己掂量掂量,別等到投降了再說我劉某人不仗義。」劉銘傳並不是很希望城內不戰而降,因為他在這個地方栽過跟頭,要是沒有一場勝利來洗刷這個污點的話總讓人感到不自在。
登保倒是很敬佩劉銘傳這種實話實說的性格,「劉大人請放心,瀋陽的慘劇我家王爺也是萬分痛心的,對此我們決不推辭,獻城之後一定配合朝廷的審查,該量什麼刑我們都願意承擔。」
根據劉銘傳的印象恭親王奕欣不是一個有擔當的人物,所以這次登保把話說到這麼滿讓他很是驚訝,劉銘傳並不知道瀋陽慘案發生時偽滿上層的變故。雖然後來聽說奕欣被人架空,不過現在聽到登保計劃中他們要調動的兵馬似乎奕欣仍然掌握著很大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遲,後天拂曉獻城,我可警告你們,不要在我面前玩花樣,就你們那點實力再翻跟頭也逃不出我的手掌。」
登保回去秉明奕欣之後城中也緊張的準備起來,按照奕欣的計劃他將在第二天晚上召開作戰會議,會議會一直持續到深夜,等到後半夜那些少壯派睡眼朦朧的時候由奕欣的親信帶領吉林將軍的衛隊將他們一網成擒,與此同時登保在南門發動忠於奕欣的軍人打開城門放外面的唐軍進來。
劉銘傳並不瞭解吉林城中的政治形勢,所以並未對這個計劃提出異議,實際上在他看來計劃成功與否並不重要,反正吉林是他的囊中之物。
奕欣在第二天依計行事時遇到了問題,對於他召開的軍事會議有四個人沒有到,這個時候城內正是準備城防的關鍵時刻,這幾位沒工夫去聽奕欣囉嗦。
這個變故是奕欣沒有想到的,因為在以前這些人對他還保持著面子上的尊重,沒想到這次以佈置城防為借口召開會議卻有人缺席,而且還有兩人十分重要,如果不能捉住他們那這一次行動很可能就會失敗。於是奕欣又去信說明現在正是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大家更應該同心協力共禦外敵,城防會議非常重要所以務必要參加。
本來這四位都認為奕欣這個大投降派在唐軍大兵壓境的時候召集大家開會肯定不會有什麼好話,所以他們乾脆不理不睬,現在除了負責東門防務的國英之外另外三人都覺得奕欣的話還能入耳所以在信使一再的催請之下來到了臨時的王府。
直到國英也參加了這次的會議,這讓奕欣終於放下了心來,不過國英前來的目的與其他人大不相同,他總覺得奕欣今天的表現很反常,雖然可以用唐軍合圍他們面臨最後一戰來解釋但是他仍然認為應當小心謹慎,所以他在外面作了一些佈置之後來王府探聽虛實了。
會議廳裡眾人各出奇謀,這些人並無多少軍旅經驗,這樣的人反而往往有一些奇思妙想,可惜這個時候這些怪異的想法已經很難一條一條的去試驗了。不過這種討論的氣氛倒是奕欣樂於見到的,因為這樣一爭起來時間過的就特別快。他並沒有發現國英不斷的讓他那幾個親隨進進出出的幫著拿東西,等到會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國英已經基本上弄清楚了奕欣在王府中的佈置,他也不動聲色,派了一個小廝偷溜出去告訴部下悄悄的在暗中把王府包圍起來。
奕欣是以摔杯為號,不過那一聲匡啷的脆響剛剛把會場上那些睡眼朦朧的傢伙嚇醒國英和他的一名親兵就已經把刀架在了奕欣的脖子上,這讓帶著人衝進來的吉林將軍金順愣在當場。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趕快放了王爺還可以留你們一條活路。」金順見情況有變趕忙連聲恐嚇,
國英哈哈大笑,「我們已經被包圍了?你還是看看王府外面吧。」
就在這時門外闖進來一個人低聲到金順耳邊說了兩句,金順立刻面色大變,手裡的刀幾乎都要握持不住。看到他的樣子國英不禁冷笑一聲,「就你這個樣子還做什麼將軍,還不趕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金順在最初得知自己已被敵軍包圍的時候的確是想繳械投降的,可是轉念又一想唐軍馬上就要進城,如果那個時候自己在這些人手裡難免還是要挨上一刀,現在自己身邊怎麼說也有兩三百號人保護,不管是抵擋一時還是突圍都比束手就擒要好,當然最好的局面就是這麼僵著,等到唐軍來了再在外面反包圍一圈自己基本上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金順的反映出乎國英的預料,因為金順一直不是一個有種的人。突然遠處傳來的喊殺聲讓國英臉色大變,他回過頭來向奕欣怒視道:「你竟然勾結唐賊,真是沒想到啊,我們大清朝不但出了認賊作父的石敬唐,還有你這樣裡通外國的秦檜。」國英原來以為奕欣只是想發動政變奪回權力。
奕欣感到鋼刀已經劃開了他的皮膚立刻嚇得魂不附體,急忙說道:「我也是為了滿城的百姓著想,事已至此,各位就不要再執拗了,這個時候投降我想還能保住一條性命。」
「想勸我投向?白日做夢。」國英說著就要揮刀,可是卻被旁邊的兩個人攔了下來。
「我們本來留在吉林就沒有打算守住這座城,而是想以我們的死來昭顯滿人不屈之精神,現在既然已經這樣了殺了他也沒什麼用,說到底他還是皇族,我們殺他到底是犯上,就留他一條命吧,我們出去戰死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國英的刀在半空懸停了好久,最後狠狠地說了一聲:「也罷」,就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