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泰國的這支艦隊李富貴看了一圈之後也就沒什麼興趣了,這些船要價百萬是高了一些,不過還不算太離譜,李富貴覺得奕欣買這麼些東西似乎沒什麼用,不過還算不上被人騙。只是李泰國和這個艦隊的司令阿斯本一唱一和,擺出一幅牛氣沖天的樣子讓他感到好笑,現在的李富貴可不是當年那個剛出道的二鬼子了,像他們這樣一個副領事一個海軍上校早已經不放在他的眼裡,現在看著兩個人一副中國救世主的姿態實在讓他感到好笑。李富貴並不知道這兩位在香港的時候李鴻章可是刻意的奉承,把他們都快捧到天上去了,兩個人現在真的以為中國的戰局將由他們一手改變。
李富貴也是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的注意到李泰國,以前他和這個人打交道的機會不多,這個傢伙一身大英帝國的傲慢勁頭,同時他自稱大清帝國第一海軍大臣也讓李富貴哭笑不得,他不知道奕欣與這位李泰國之間究竟是怎麼談的,可是這個官職怎麼聽怎麼好笑。對他們的這種傲慢的態度李富貴也不理會只是後面的談話中不斷的把歐洲的那些大人物順嘴給帶出來,常常噎的兩個傢伙說不出話來。
阿斯本艦隊到達天津之後立刻出現了麻煩,李泰國當時與寶鋆定下的協議相當模糊,對於艦隊的指揮只是約定由一位中國總兵總統,同時在一些重要位置招募洋人來擔任,李泰國原來是打算架空這個總統,使其只有名義上的指揮權,可是回到英國以後和那些艦長們互相吹捧之後腦袋一熱乾脆連這名義上的東西也不要了,自命大清帝國第一海軍大臣,然後把那個莫名其妙的總統頭銜在倫敦就授予了阿斯本,連帶這個位艦長都冊封了在中國的官職。更是在艦隊中訂立了一套自己的章程,其中阿斯本只服從李泰國交來的清皇帝的命令;李泰國如果遇到令他不滿意的命令,可以拒絕傳遞的規矩讓北京的老少爺們一下都傻了眼,奕欣實在不明白自己的艦隊怎麼可能定下這樣的規矩。而且這次阿斯本艦隊滿員而來,根本沒有使用中國水手的意思,這也讓那些對引進西方艦隊心存疑慮的大臣們找到了口實,實際上連奕欣和文詳也認為如果按照這套章程來那麼這支艦隊非但不是大清國的,恐怕連僱傭軍都算不上。
雙方開始交涉談判的時候李富貴在南方也瞭解到了這件事情的內幕,這樣滑稽的事情他以往還從來沒有遇到過,英國人雖然傲慢但是做事的邏輯倒是從來不亂,這次李泰國弄出來的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讓他實在是看不懂,他立即找到肯特向他詢問這位先生的精神狀態。
「李泰國先生的腦子應該沒有什麼問題,」肯特現在已經知道這件事不太好辦了,他雖然還不算很瞭解中國,但是像這樣完全不遵照協議的行為想要讓清政府接受恐怕十分困難,何況雖然這件事是繞過李富貴做的,但是李富貴畢竟是中國的萬國總理大臣,現在鬧僵了他肯定要出面,在與李富貴交涉的情況下想要讓中國接受事實那可以說是不可能的,肯特知道他不止一個前任說過李富貴是個很難對付的傢伙。但是李泰國能夠讓海軍接受他的這種作為必然在國內是找到了靠山的,否則他應該沒有這麼大的膽子,不知道內閣裡的哪一個傻瓜被他給騙到了,現在的當務之急倒是趕快向政府說明這裡的問題。
「他的腦子沒毛病?那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真的視我大清都是一幫什麼也不懂的傻瓜嗎?」李富貴的言辭有些不客氣。
「這主要是艦隊司令的意思,您也知道北京方面並沒有懂得海軍的人才,阿斯本上校也是出於維護艦隊戰鬥力的考慮才定下了這樣的規矩。」肯特現在想先穩住李富貴,他希望李泰國和阿斯本在北方能夠盡快的與清政府達成妥協,這樣就用不著富貴出面了。
「是嗎?我曾經與貴國海軍一長一短的合作過兩次,那兩次的經歷都很愉快,絲毫沒有這麼些奇怪的規矩啊?他一個小小的上校就這麼牛,我還真是長見識了。」
「大英帝國的海軍軍官都有他們的驕傲,有些事情的確不是我們外交官可以控制的,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一些誤會,既然當事雙方已經在天津面對面的交涉了,我們就等他們談出一個結果來再說,好不好?」肯特現在只能採取拖延的戰術。
李富貴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吧,暫時我們就看北方究竟能談出一個什麼來,不過我聽說那位阿斯本上校揚言要扣下大清海軍的這些船隻,您最好轉告他我作為大清帝國的萬國總理大臣是絕對不能允許他這麼做的,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我想那就只好把上校先生和他的部下們從船上請下來了。」
這話在肯特聽來是一個威脅,一個使用武力的威脅,如果從噸位和火炮數量來說李富貴的艦隊的確比阿斯本艦隊強,不過英國海軍之精良不僅在裝備,組織與訓練同樣時他們戰力的來源,肯特並不認為李富貴能吃定阿斯本,但是這是李富貴第一次使用這樣的威脅,雖然很隱諱,而且這件事本身有其特殊性,但是肯特還是覺得這不是一個好的開端。
北方的談判進行得並不順利,一方面李泰國和阿斯本的態度的確把滿清政府給嚇住了,所有人都認為這次這兩個傢伙是來者不善,有不少人都覺得本來海軍就不是當務之急,現在那個阿斯本還叫囂著要解散艦隊,乾脆趁此機會就把艦隊解散了,把這些人打發走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其實奕欣現在未嘗不想把他們打發走,但是事先自己已經把話說滿了,如果現在破財消災李富貴會鬧事不說,自己這個面子也實在丟得太大。所以他還是希望能夠把這件事辦出一個好結果。阿斯本的態度很強硬,對於各種權力絲毫不肯讓步,他甚至向清政府發出最後通牒,不過北京的那些大爺就算再沒有見過世面也不會把他一個小小的上校放在眼裡。寶鋆最後還是從李泰國身上下手,他真的許了李泰國一個第一海軍大臣的頭銜,年奉五千英鎊,這實在是個很誘人的條件,李泰國接受了之後反過來做阿斯本的工作,他們商定暫時接受清政府的部分條件,等到艦隊站住了腳到時候再陽奉陰違,清政府又能怎麼樣呢?
最終雙方商定新艦隊由中國選派一名武職大員擔任「漢總統」,阿思本擔任「幫同總統」,任期4年。艦隊的一切事宜由兩總統協商辦理;艦隊作戰應聽從兵部的節制調遣,行兵進止由中國主持。表面上看起來這一套的確算是挽回了中國對這支艦隊的主權,不過李富貴並不這麼看,畢竟船上幾乎所有的人都是英方的,一個漢總統未必能管什麼用,更何況北京的那幫武職大員能有幾個好的,阿斯本只要讓船從風浪裡走上一趟,保管這位漢總統以後再也不敢登船了。
事情果然讓李富貴料中,漢總統居然是李富貴的老朋友德興阿,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李富貴不禁一陣天旋地轉。不過奕欣也有他的苦衷,目前的朝廷因為接受李富貴的教訓所有新軍的將領都不再任用漢人,相對來說陸軍比較好辦,還有蒙古人能幫他們撐一下,可是想要把這些草原之子送到廣闊無垠的海洋上去簡直就是強人所難了,因此這位海軍漢總統只能由滿人擔任,這個選擇面就實在是窄了一些,有軍功的無非就那麼幾個,再刨去綿愉、官文這樣功高位重的,數來數去還就德興阿在戰場上呆的最久,還有一些戰功,因此就把他給選上了。
阿斯本還真的像李富貴所猜的那樣準備了一套海上過山車來招待德興阿,可是沒想到德興阿上船轉了一圈一聽說阿斯本想要出海立刻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艦隊出海,頗多糜費,我看還是在港口裡操練一下就可以了。」
阿斯本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檢查了自己的聽力以後立刻開始懷疑翻譯今天是不是吃錯了什麼東西,幾經確認之後他也不再跟德興阿囉嗦,等到德興阿上岸他就直接生火起錨出海,丟下德興阿在岸邊大罵。
實際上德興阿的觀點在滿清的官場裡還是有一定市場的,自從這支艦隊買來之後北京很多人都覺得腰桿挺直了一些,他們認為洋人和李富貴所憑持的輪船之速,洋炮之遠現在大清終於也有了,再不是大鬼子、二鬼子們所獨有了,這支艦隊放在北方,只要大家經常見到,則見慣而不驚,以後大鬼子、二鬼子們就漸失其所恃了,至於是不是要操練使用倒在其次。
北京的海軍風波及以平息李富貴也就不再管他們了,從內心來講他也想看看這支艦隊最後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李富貴現在為越南的事情著實有些上火,作為這次遠征指揮官的呂西安中將在到達越南後立刻攻克了西貢,等到北方談判完成之後連順化的要塞也拿了下來,河內看來也很難守住,事情已經很明顯的失控了。
王彥超給李富貴送來一個很不好的情報,那就是越南的肆德皇帝阮福蒔看來要撐不住了,他已經更為積極的尋求與法國的和解,而李富貴主持的上海和談已經被丟在了一邊,這讓李富貴覺得自己遭到了出賣,當然他的心態還算平和,畢竟他從一開始也打著出賣別人的主意,根據王彥朝的情報肆德很有可能要接受法國的保護,這是讓李富貴頭疼了一下,不過接下來他馬上又覺得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現在海底的電報線路經由台灣一直鋪設到了廣州,所以李富貴和李鴻章之間消息傳遞的非常快,兩個人很快就越南的問題進行了一番磋商,在這個過程中有時候還會把奕欣也拖進來徵求一下意見,不過奕欣倒是很識相,總是表示李富貴是萬國總理大臣、李鴻章是兩廣總督,對於越南的事他們兩個可以臨機決斷,不用請示北京了。
李富貴的態度很明確,既然法國想要把越南納入他的羽翼之下我們也不方便硬攔著不讓,但是中國必須保有一層屏障,既然肆德已經擺出一副案板上的魚肉特有的形象,那剩下的事就是中國和法國之間的問題了,李富貴希望能夠謀求越南北部自治。對於這件事他可以在外交上施加影響,但是具體的工作必須由李鴻章來完成。
李鴻章當然看得出來這事對他有不小的好處,如果弄得好他可能成為這個時代第一個開疆拓土的中國人。當然這麼做的風險也很大,法國遠征軍的威力李鴻章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著實吃驚,如果弄得不好引發中法衝突他這兩廣可就立刻成為前線。
就在李鴻章猶豫不決的時候李富貴已經以護僑的名義要求法國不要進攻河內,否則中國軍隊必將跨出國門保護他們的百姓。呂西安雖然並不害怕中國的威脅,不過道格拉爾認為最好不要太過刺激中國,而且越南已經準備接受法國的所有條件了,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必要再橫生枝節。
呂西安最後在表面上接受了道格拉爾的意見,不過他在接應被圍困在海陽的法軍時還是向當地的越軍展開了一輪進攻,他只答應道格拉爾不進河內,這位遠征軍司令並不是公使的下屬,所以他覺得只要遵守了諾言,其他的就隨自己的高興了。
當法軍的解圍部隊登陸以後,越軍就撤掉了對海陽的潛在包圍,法軍也沒有向河內挺進,所以他們之間的戰鬥規模並不大,和安德烈一樣呂西安也察覺出這裡的越軍與他前面交過手的那些不一樣,實際上他感到自己的部隊在人數相等的情況下並不佔上風,這實在是一件很難想像的事情,氣候與地形並不能說明所有的問題,畢竟這支法軍中有幾個團曾經在非洲的叢林裡呆過很長一段時間,憑借他敏銳的感覺呂西安能夠確定自己對面有一群職業軍人。
在經過幾個回合的較量之後呂西安覺得沒有必要再糾纏下去了,他已經達成了所有的戰略目標,越南人現在已經只能在一些枝節的地方討價還價,他完全不應該在這種不能完全施展力量的戰場上與對手較量。不過他雖然停止了對河內方向的軍事試探但是仍然擺出了一副隨時可以進攻河內的架勢以使談判進行得更加順利。
呂西安仔細收集了越軍的情報之後發現大部分的越軍的確完全沒有戰鬥力,但是有一支僱傭軍卻有著完全不同的特徵,兩者之間的差別如此明顯所以那些原來駐守在海陽的法軍一眼就能分辨出他們。安德烈對此尤其有經驗,他現在一聽槍聲就知道對方會給自己惹多大的麻煩。
「安德烈上校,你對這支部僱傭軍有什麼看法?」
「根據我們抓到的俘虜來看,他們一定和中國人有關係,我對中國軍隊有一點研究,這支僱傭兵的武器、編製以及訓練方法都有中國富貴軍的影子,只是他們的戰術我從來沒見過,很讓人頭疼。」
「我也聽說他們的首領是一個中國人,這有些讓人頭疼,如果中國的軍隊都是這個樣子的話那他們的外交大臣所說的威脅還真讓人擔心。」
「您認為這是中國在暗中派軍隊來對抗我們嗎?」
呂西安搖了搖頭,「我向那些外交人員求證過,他們都斷然否定了這種可能,我想這只是一種正常的滲透,畢竟這些都是中國的屬國,他們向中國尋求指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好像大家在創建海軍的時候總是會想到請英國的教官一樣。我只是擔心中國的戰爭能力,在此之前我一直認為這個古老的帝國只是等待我們去開發的**地。」
「我認為現在的中國起碼不弱於土耳其,六年前的戰爭之所以能夠那麼順利的完成恐怕與他們國內的內戰有關,現在這場內戰雖然還沒有結束,不過聽說已經到了尾聲。」
「你說這支僱傭軍能不能為我們所用,如果我們借用他們來控制越南會不會比利用他們的皇帝要好,就我所知他們當前的這個皇帝已經無法很好的控制這個國家了。」
「如果他們真是僱傭軍那應當可以被金錢所收買,可是如果他們只是盯著僱傭軍名頭的中國軍人那就很困難了。這是政客們的工作,你真的打算這麼做嗎?」
「我會給政客們提建議,僅此而已。」呂西安自嘲的笑了笑,實際上他未嘗沒有從政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