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選擇出征的人選的時候李富貴有些舉棋不定,這又是一個依靠智力多過蠻力的任務,本來他對劉銘傳十分看好,可是劉銘傳的那個新組建的十六軍團有些太新了,而且這個軍團的骨幹都是在北方和英法聯軍你死我活的拚殺過來的,指望他們現在和英國人並肩作戰也確實有些不現實。所以李富貴最後選中了魏人傑的第八軍團,也就是那個以美男子為名的軍團,之所以看中他除了魏人傑做事還算靈活之外,這個軍團戰鬥風格凶狠也是他們被選中的原因,魏人傑有一種特有的陰狠氣質,這多多少少的影響到了他的軍團。富貴軍作為一隻現代化的軍隊,文明一直是思想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李富貴不會為了一個日本而改變軍隊的宗旨,不過在挑選參戰部隊的時候,那些行事狠辣的將領很自然的受到了李富貴的偏愛。
當李富貴要東征扶桑的消息傳到各處之後所有人無不驚愕莫名,就連楊秀清和石達開也是莫名其妙,對這件事反對的最激烈的莫過於湘軍,他們今年在對石達開的戰鬥中略佔了上風,這個時候就算不求李富貴派兵支援也不能看著李富貴抽調兵力遠征日本,那樣的話石達開就會把原來放在東部防禦李富貴的部隊調過來對付湘軍,可是湘軍用來監視楊秀清的部隊卻絲毫不能動,因為自從陳玉成在廣州受挫後太平軍在廣東大規模的進攻就基本上停止了,現在北方的壓力一輕很自然的就會展開新一輪的攻勢,所以對他們的防範非但不能減弱,還必須加強。
可是楊秀清與石達開也沒有感到一絲的輕鬆,畢竟李富貴的這次遠征同樣也透露給他們一個信息,那就是富貴軍有著很大的餘力,這個事實他們早就在心裡想過,只是一直不願意承認罷了,現在李富貴的行動則毫無疑問的證明了這一點,兩個人都立時感到了時間的緊迫。
而在北京慈禧則是把關於這件事的奏章直接扔在了地上,「六爺,我是個婦道人家,這軍國大事我也不懂,李富貴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奕欣一臉的尷尬,他這個攝政王也實在無法解釋李富貴的這些不可理喻的行為,「太后息怒,您也知道李富貴一向任性胡為,我也是沒有辦法,他說日本人打我們的商船就是不給他這個萬國通商大臣面子,不給他面子就是不給聖母皇太后面子,不給聖母皇太后面子就是不給我們大清國面子,所以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就和英國人一起去攻打日本。」雖然奕欣對於李富貴的這一套江湖邏輯嗤之以鼻,不過這個時候也只好把它搬出來拍拍慈禧的馬屁。
「還是可忍孰不可忍?這種對外開戰的事情他都可以不經過朝廷,他才是不給我這個聖母皇太后面子,這種私自出戰豈不是和造反沒什麼兩樣了嗎?」
「李富貴他說…」
「他說什麼?不要吞吞吐吐的。」
「他說這不是開戰,這是反擊,是日本人先開炮打我們的商船的,而且自從道光爺以來對外開戰的事情朝廷一向拿不定主意,所以這次他就先斬後奏了。」
慈禧長歎一聲,「六爺,日本的事情你知道嗎?」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日本那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日本的事情能歸到李富貴管嗎?」
「這個倒不太好說,日本雖然不是西洋國家,不過與朝鮮這樣的屬臣也不一樣,如果硬要劃分的話,恐怕還是像西洋諸國多一些。」
「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隨李富貴去鬧吧,本來打不打日本就不關我們的事。可是李富貴現在越來越難以節制,王爺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奕欣在心裡長歎一聲,這會你想起節制李富貴來了?早幹什麼去了,李富貴不受節制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和咸豐不一樣奕欣從來沒有催促李富貴去打楊秀清和石達開,在他看來太平天國已經顯出了暮態,即便是曾國藩、李鴻章他們也可以對付這些長毛,雖然肯定會困難很多,但是在奕欣看來這比讓李富貴一人獨大要好得多,所以自從他上台以後對那些有能力的漢人督撫都是盡力扶持,如果有什麼戰功奕欣也是一律從優計算。但是他還是沒想到李富貴會不打太平軍反而去打日本,這個行為實在是讓人無法看懂,只能說李富貴是徹底的充當了英國人的走狗,奕欣現在已經對英國在世界上的地位有了一個清楚的認識,現在的奕欣知道了即便是百萬俄國雄師也並不能對付得了英國人,所以看到李富貴徹底抱住英國人的大腿讓他感到十分的憂慮,這簡直就是立於不敗之地。奕欣這個時候深深感到身為一個皇族的無奈,如果不是這樣的身份自己在結交洋人這件事情上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縛手縛腳。
「回太后的話,想要李富貴受節制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需要京師中所有的人先擰成一股繩,以往李富貴總是能在朝廷裡找到為他說話的,所以我們自己的態度就不夠堅決,他自然也就不怕。如果所有朝臣能夠統一起來,拿出朝廷的大義壓到他頭上,他應該不敢公然抗旨吧?」其實奕欣對自己所說的一點把握都沒有,不過他知道自己這個建議的前提根本不可能實現,北京的所有人擰成一股繩,奕欣自認他這一輩子是看不到了。
果然慈禧聽了這話皺起了眉頭,實際上她並不想和李富貴翻臉,之所以這樣問奕欣不過是想讓這位六王爺衝在前面罷了,畢竟李富貴是她生命的最後保障,只要有李富貴在北京的政局不管怎麼變動自己這個太后都是穩如泰山的,沒想到奕欣也不笨,先給自己出個難題。「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吧,你覺得李富貴征扶桑能打得贏嗎?」
「按說以李富貴的勇武這一仗起碼有七成的把握,但是從歷史上說這個扶桑好像也不是省油的燈,這樣去打他們估計損失不會小,起碼是個損兵折將、勞民傷財的結果。」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陷入了沉思,李富貴下這麼大本錢去討好英國人,這不管怎麼看都有些不尋常,慈禧和奕欣都是聰明人,他們當然會思考這其中的利害。
民間對於東征日本有著截然不同的兩種觀點,佔據主流的仍然是傳統的和平主義,持這種觀點的人對於那樣一個海外的夷島嗤之以鼻,而且茫茫大海危機四伏,他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要費神費力的去攻打這樣一個地方。難道僅僅因為海外死傷了幾個商人嗎?這實在是太不划算了,更有甚者有一些老頑固認為那些跑出國門的都是一些捨棄父母之邦的亂臣賊子,被蠻夷殺掉是罪有應得,這樣的觀點在西部的一些省份居然還很有一些市場。
而在新興的商人集團中幾乎所有人都為這次征伐扶桑大聲叫好,一方面這次出征的名義是在保護他們,另一方面他們也從英法美這些列強身上看到一個戰勝國究竟能得到一些什麼,不少商會都摩拳擦掌的開始準備登陸扶桑,胡雪巖更是跑來要捐獻軍費,只為了獲勝之後能夠切上更大的一塊蛋糕。
李富貴手中的輿論更是對這件事進行集中轟炸,各種各樣獐頭鼠目的東洋人形象被搬上了漫畫,當年的新仇舊恨更是一樁樁、一件件的被列出來,一說起倭寇的殘忍東南各省的老百姓的情緒倒是很容易就被調動了起來。至於其他的地方也有很多省份在李富貴的壓力下在那些官報上刊登長篇累牘的社論歷數日本人的卑劣行徑。
不過對於那個時代大多數的中國人來說日本還是太過遙遠了,他們不理解同時也並不關心這件事情,這才是李富貴最擔心的情緒,所以他乾脆放出一些謠言,當然或許也不能說是謠言,畢竟他說的都算是確有其事,這裡面最引人注目的當然就是日本男女共浴的風俗,只此一條就把征日戰爭一下子送到了每一個人的面前,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調動了起來,那些登有日本花邊新聞的報紙也立刻變得好銷起來,而日本作為一個非常特別的國家也在為這些小報提供著取之不盡的材料。李富貴這個時候才發現當年的那些革命黨、維新黨想要學習日本來富民強國絕對是癡心妄想,雖然也是黃種人但是在做人的邏輯上我們還是更接近於西方,去學日本那真是屬於捨本求末了,而且還事倍功半,說起來還是那些革命先驅們被日本人的那一張黃面孔給騙了。
哈里斯在與李富貴會見過之後並沒有立即回日本,現在上海是東亞的各路人馬匯聚之地,所以為了引導這次侵日戰爭他決定暫時留在中國。中國的民間情緒使他很感擔心,這樣的輿論分明是在準備一場全面戰爭,深感擔心的他這次拉了好幾個以前做生意的朋友再一次遊說李富貴,這些人和李富貴都有很密切的生意往來,哈里斯在做駐日公使之前曾經在東亞做過好幾年的生意,所以與不少商人都很熟。
「我可以向您保證,這場戰爭不會演變成全面戰爭,您也知道我這裡也不太平,到現在為止我作為兩江宗督的駐地還在太平天國手裡,我又哪有力量對日本進行一次全面戰爭,再說了我們這裡可都說日本人是中國人的外甥,我這個娘舅看著外甥不爭氣做了錯事,打兩下是正常的,可是也不會往死裡打,你說是不是?」
其他的說客也都齊聲符合,向哈里斯解釋李富貴是如何的仁慈,如何的守信用。
「我也知道總督大人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我完全沒有懷疑總督大人的意思,」在哈里斯看來指責一個人說謊是非常嚴重的罪行,他可不希望李富貴有被指控的感覺,「只不過我認為中國的民間輿論表現得太過火爆了一些,我害怕總督大人將來未必能夠控制住民間的情緒。」
李富貴沉思了一會,「公使先生說的應該有些道理,不過中國剛剛開國不久,說實話絕大多數老百姓對海外仍然是兩眼一抹黑,所以這次難得有一個機會引起了他們的興趣把眼光投向海外,我實在沒有辦法去干涉他們,不過我相信民間的情緒不會對戰局有太大的影響,戰爭將會很快的結束,您會發現中國的老百姓是非常善良的,即便是他們憎恨的對象只要對方認輸了他們就會原諒對方。」
「但願如此。」
「這次的戰爭雖然只是針對西南諸藩,不過我也想借這次的機會把中國與日本的外交關係確定下來,畢竟我們是一衣帶水的友好鄰邦,說不定我還會去見一見德川家茂,一想到將要開創中日兩國的未來我就特別的興奮。」李富貴說得到不全是謊話,他現在一想到馬上要對付日本就會感到渾身發燙,對他來說已經有好多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我和總督大人一樣,三年前我簽了美日友好通商條約之後也是興奮的一夜都睡不著。」
「是啊,歷史在我們手裡開創,您說如果我想去拜會天皇日本人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態度呢?」
「這個恐怕很困難,日本人視他們的天皇為神,外國人想要見到天皇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哈里斯隊與日本的這種官僚體制給他造成的麻煩仍然記憶猶新,所以對於李富貴的這個大膽想法不報多少希望。
「不見得,一個西方使節的確很難見到他們的天皇,他們把你們視為外人,不管你們的身份如何在他們眼裡都是沒有品級的,可是我就不同了,日本在歷史上曾經多次接受我們皇帝的敕封,如果我在日本顯示了自己的力量後我想他們是會承認中國的權威的,只要他們的天皇從神壇上走下來站在一個比中國皇帝低一級的位子上,那他與我就不再是質的差別了,那又有什麼不可見的。就好像高麗的國王在他們自己的國家當然是至高無上的,不過真要比起來他的地位未必能及得上我這個兩江總督兼萬國通商大臣。」
李富貴說得聽起來挺有道理,哈里斯對中日曆史上的糾葛並不是很清楚,對於日本內部官僚體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也是含含糊糊,也就點頭同意了李富貴的觀點。
就在這時門外勤務兵報告英國公使肯特和海軍上將霍普爵士前來拜會,「那個霍普也來了?看來英國人是準備好了啊。」終於等來了英國政府的明確態度這讓李富貴很高興,哈里斯本來聽到英國人來了已經起身準備離開,不過聽到李富貴的話之後他又改變了主意。哈里斯很想看看英國人有些什麼新花樣。
肯特十分熱情的向李富貴和哈里斯打招呼,不過哈里斯的回應相當冷淡,「總督大人,我們的政府同意了這次行動,我們的艦隊也已經完全準備就緒,這次我方將由霍普海軍上將指揮,不知大人這邊是否已經準備好了。」說著肯特向李富貴和哈里斯介紹了那個一臉傲慢的海軍上將,李富貴對他的態度並不介意,可是哈里斯就不能容忍英國佬的這種態度了,他也把下巴高高的抬起,擺出一幅目空一切的樣子。
「我們的第八軍團隨時都可以登艦出發,」霍普對於李富貴一點都不陌生,他雖然沒有見過這個人但是已經好幾次聽過他的名字了,上次侵華這個傢伙也是艦隊司令,不過上一次戰爭中英國海軍投入戰鬥的次數不多,可是這次對手是日本,海軍的地位將會比上一次重要的多,別的先不說這炮火支援就得完全依靠英國海軍了,否則只是憑借第八軍團的那些迫擊炮想要攻城的話難免會有不少傷亡。「軍團司令魏人傑是一個具有豐富戰鬥經驗的將領,相信你們的合作一定可以珠聯璧合。」
霍普聽了這話撇了撇嘴,說實話他雖然承認這次借助中國陸軍來攻擊日本在外交和政治上都是一招好棋,但是在軍事上霍普就覺得不能太樂觀了,幸好日本也不是什麼具有戰鬥力的國家,所以他相信這次征討日本百分之九十必須憑借他們海軍的力量。這個時候霍普也察覺到面前這個美國人對自己含有的敵意,對於別人的傲慢他一向會以雙倍的傲慢來回擊,所以談話只是在李富貴和肯特之間展開,另外兩人就像一對鬥雞一樣在那裡變換著各種姿勢來表達自己對對方的蔑視。
由於哈里斯在場兩人的談話總覺得有些放不開,所以只是簡單的交換了一下雙方最新的進展情報,哈里斯也察覺到了這種情況,他畢竟是美國的外交官,狠狠地瞪了霍普兩眼之後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