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平天國的先頭部隊進入粵北之後戰況變得異常的激烈,這些廣東兵別的不敢說,打起太平軍倒是決不手軟,他們在葉名琛手下的時候成天就是處決那些疑似長毛的犯人,可以說每個人手上都血債纍纍,現在太平軍真的打過來了自然是拚命抵抗。不過這些力量畢竟是各自為戰,互有勝負的戰鬥太平軍可以承受的起很多清軍卻架不住,所以一些小股的清軍就開始團結在二張為核心的那支部隊的周圍。這支軍隊由葉名琛的新軍和沙角之戰的餘部組成,大約有三千人,戰鬥力是沒話說,在九連山一帶反覆穿插,好幾次擊潰太平軍的小股部隊,隱然已經成為廣東軍隊的領袖。
陳玉成感到很奇怪,他不明白為什麼這次南進會遇到這麼多用西洋武器裝備起來的清兵,在瑞金繳獲的武器讓他欣喜若狂的同時也有些擔心,如果清軍已經開始普遍的使用新式武器來武裝精銳部隊的話那將來的仗就會越來越難打了,福建一向是個不怎麼樣的省份,就他們都能武裝起一支五千人的洋槍隊的話,那廣東很可能會有更多。九連山的清軍就是一例,從他們的行動來看估計會比瑞金那支閩軍難對付的多,對手的情況複雜,這使得偵查工作變得非常重要,僅僅知道對方的數量已經不能滿足需求了,如果不能弄清楚對手的底細,做出錯誤判斷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陳玉成只帶了一小部分部隊進入粵北,李鴻章的出現還是給了他一定的壓力,如果不能保證贛南拿自己所有的軍事行動都沒有任何的意義,讓他感到欣慰的是這次的行動湘軍並沒有什麼反應,現在湘軍的注意力似乎已經完全被石達開吸引過去了,實際上在曾國藩、胡林翼他們的眼裡石達開是遠超過楊秀清的危險存在,如果讓這頭老虎站穩了腳跟那湖南、湖北可就都要翻天了,所以雖然知道楊秀清在征討江西他們也沒有出兵的意思,畢竟楊秀清應該歸李富貴負責。
陳玉成進駐連平之後面對著連綿不絕的九連山陷入了沉思,敵人非常的狡猾,這一點已經無可置疑了,崎嶇的地形使得他們的防守難以被攻克,同樣包圍他們也很困難,再加上他們行蹤不定,真的是很讓人頭疼啊。太平軍對自己的佔領區一直控制得不夠嚴密,軍政一體的制度使得他們很難把自己的觸鬚伸向各個角落,這也是陳玉成難以網住張樹聲的原因之一。若是普通的清軍陳玉成完全可以由著他們在這片山區裡自生自滅,可是這幾千人戰鬥力強大,再加上自己的補給線總是要經過南嶺,若是放任他們那實在是太危險了。盛夏即將過去但是廣東的天氣仍然如同一個大蒸籠,實在不適合做大範圍搜索。
張樹聲和陳玉成在粵北這樣對峙了一個多月,陳玉成還真的拿這個對手沒什麼辦法,雖然他設過幾次誘餌想騙張樹聲出來,不過顯然他並不太適合打埋伏的工作,每一次都被張樹聲看破。不過這一段時間陳玉成也不能說一無所獲,雖然他沒有辦法滅掉張樹聲,可是其他的清軍就沒有這麼好運了,這些傢伙行動緩慢,戰鬥力低下,每每被陳玉成突然襲擊,到了十月份南嶺以北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其它清軍了。
可是張樹聲仍然活蹦亂跳的擋在陳玉成的面前,這段時間整編各地的殘部他的隊伍還有所壯大,通過葉名琛聯絡上了英法聯軍駐廣州的司令官後,軍火的補給也基本上得到了解決,現在他率領幾千人獨抗長毛的大軍,在南方他的名聲算是打出去了,緩過氣來的李鴻章率兵進軍嘉應州的長樂為他這位老鄉壯膽打氣。
陳玉成在仔細的分析了廣東的形勢之後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放棄補給線在前進當中奪取物資。這段時間他的後方基本上穩定了下來,而廣東的情況他也基本上摸清楚了,現在廣東的清軍除了自己面對的這支部隊以外也就沒有什麼有戰鬥力的了。而且根據小刀會傳來的情報,就是這支讓自己頭疼的清軍還是去年富貴軍幫助葉名琛訓練的,既然如此自己只要越過南嶺然後在流動起來廣東就再無什麼力量能夠擋得住自己。陳玉成要先把廣東鬧個天翻地覆出一出這一段時間憋的這口惡氣。
太平天國的攻勢來的如此突然,張樹聲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雖然李富貴一再告誡他對陳玉成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不過這段時間的周旋還是讓張樹聲自滿了起來,在他看來自己的這種戰法毫無破綻,已經可以算是繼承了李富貴的衣缽了,沒想到陳玉成率領兩萬精銳從長寧出發穿過九連山和九曲嶺之間的間隙奪取龍門,然後就是一路向南勢如破竹,沿著增江一直打到東莞,立刻兩廣震動,連廣州城裡的英法聯軍也坐不住了,他們現在只有大約兩千的兵力,防衛一座如此大的城市實在是有些吃力,為了應對這種局面他們一邊授權柏貴組織城中市民協助守城,一邊通過葉名琛聯絡各地的清軍,而這個時候張樹聲只能呆在九連山裡看著陳玉成橫掃廣東。
陳玉成打下東莞之後掉頭向西一直打到黃埔,把廣州城中的各色人等嚇了個夠嗆之後才向英法聯軍遞交了一份國書,內容大略是大家都是上帝的子民,應當友愛互助,共同對付清妖,現在天國是不會和廣州為難的,希望洋兄弟也不要阻礙天國征討清妖,否則上帝必將懲罰你們云云。聯軍司令雖然對什麼友愛互助嗤之以鼻,不過看到太平軍不打廣州的城承諾還是讓他鬆了口氣。
在這樣一片大好的革命形勢之下小刀會在惠州起事,一舉拿下了惠州府城,陳玉成也不在黃埔停留立刻轉頭東去,奔著惠州修整去了。而這個時候張樹聲仍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陳玉成的奔襲反而切斷了他的補給線,雖然因為太平軍無法對地方採取有效的控制還不至於完全運不過來,但是畢竟小規模的偷運無法滿足大戰的需求,而且英國人迫於陳玉成的壓力也有停止對張樹聲供應軍火的意思,如果這種情況真的發生那對他來說將會是一場災難。張樹聲已經在考慮是不是退到嘉應州去和李鴻章擺成犄角,在那裡也可以通過福建得到一些補給。
廣東的這一陣天翻地覆並沒有給李富貴帶來什麼震動,他剛剛把風自強打發到額爾金那裡去做情報官,這位反清志士仍然對洋人抱有幻想,做這個工作倒是挺合適。這陣子李富貴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剛接收來的太平府上,楊秀清為了探查李富貴的動向還特地派陳承溶來協調這次接收,表面上當然還是李富貴用兵打下這些地方,不過太平軍總是先行一步撤離,雙方配合的倒是相當默契。
拿到了馬鞍山心情愉快的李富貴拍著陳承溶的肩膀大笑著說道:你們東王要早這麼識相,以前我們又怎麼會有那麼多麻煩呢?
陳承溶陪著笑,以前哪裡知道大人這麼好講話呢。既然太平府已經給了大人,那大人答應的事情。
這個時候李富貴已經知道了楊秀清的戰略目標,不過他並不是很在乎,你們東王是想染指廣東是吧?讓他放心的去,南京我替他看好了,什麼事都不會有。
陳承溶並不相信李富貴會如此大方,他知道這個人一肚子陰謀詭計,現在就怕他動天京,天京城高水深,雖然現在駐守的兵力比以前少了很多,可是平均素質卻不錯,若是其他的清軍來攻他們倒是不怕,可是李富貴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大的武裝行動了,而他的那些軍團簡直已經武裝到了牙齒,楊秀清每每收到內線匯報的關於富貴軍那些軍團的動向之後總要皺著眉頭思索上半天。現在的太平天國派了大量的細作打探富貴軍的消息,可惜得到的結果總是理不出個頭緒,他們也只好暫時相信李富貴近期不會針對太平天國有什麼動作。長江上現在一片繁忙景象,富貴軍的軍艦毫無顧忌的從南京逆水而上,對於水師的這些頻繁調動楊秀清也是無可奈何,現在他已經基本上放棄長江了,自從安慶歸了石達開楊秀清控制的江段只有那麼短短的一截,就這樣這段江面上還是富貴軍的天下,與其花大力氣去組建水師還不如將強天京的城防,在江邊多造幾座炮台來得更實用一些。
李富貴之所以命令艦隊完全不再賣楊秀清的面子主要是想嚇唬一下這位太平天國的東王,以便把最近的邊界變更在大家的心中給確定下來。他最近對太平府的開發可謂不遺餘力,也不管北方南方打得不可開交,不管是什麼人想到太平府投資一律可以拿到很多優惠。這裡已經被劃定為保稅區,稅收減免的力度相當大,高額的利潤吸引著資本冒著炮火前來,不過大多數人到了地方才發現這個地方與前線的樣子相去甚遠,這裡可以說沒有一點戰地的氣氛,太平府依附長江形成了一個長條形,幾個軍事基地再加上水師的支援構成了這裡的防衛,機動部隊也都集中起來以便隨時使用船隊投送,所以市面上看不到多少士兵,反而是一下子湧入了大批的商人、工人、被戰火摧毀了家園的農民,顯現出一派雜亂無章的景象。大多數洋人對於太平府的開發慢了一步,他們的目光更多的被北京正在進行的談判所吸引,不少人還專門到北方去給巴夏禮出主意、打氣,都急著打開更廣闊的市場。美國人中有一些對太平府有所瞭解,而且他們最近更關切李富貴的動向,所以在開發太平府的過程中搶到了不少利益。剩下的大部分都被中國商人所獲得,一方面李富貴先給他們偷漏了內部消息,另一方面這些人現在已經被各種投資逗的虛火上升,現在一聽到開發大家眼睛都有點綠。等到英法商人明白這裡是一個大型的礦山之後地盤已經被劃得差不多了,這一下這幫傢伙不去怪自己沒眼光、動作慢,反而跑到李富貴這裡來大叫不公平,要求他們的朋友李富貴幫忙。
「這可不好辦,生意終歸是生意,人家既然已經取得了這二十年的採礦權,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李富貴兩手一攤,聳了一下肩膀。
「您用如此低廉的價格出讓礦山的開採權,而且辦的又是這麼快,我們實在是措手不及,這樣對於我們這些一向與您親密合作的朋友們實在太不公平了。」
「正因為出讓價格低廉所以才會一搶而空,這也是很正常的,我也沒有想到各位對於太平府的開發不感興趣。」
「我們沒有不感興趣,我們只是反映慢了一點。」
「商場上反映慢了那就是要吃虧的,各位太不小心了。」
「我們知道這次是我們沒做好,可是我們與大人一直合作得很好,為了這種關係能夠更好的繼續,我們希望大人能夠給我們一些照顧。」這些人現在只管纏住李富貴,希望能夠拿到一些剩下的。
「這就不好辦了,真的全都分出去了,要不然這樣吧,我給你們聯繫一下,就我所知很多拿到採礦權的傢伙以前並沒有幹過礦山,沒什麼經驗,你們既然對礦山這麼感興趣,不如大家合資,怎麼樣?他們出礦山、勞動力,你們出設備、技術,大家一起發財。」
「那利潤如何分配呢?」洋人們對這個提議顯然動心了,就目前來看這恐怕是最好的方案了。
「你們是生意人,這就要你們自己去談了,我給你們的建議是最好定一個產量目標,把利潤分配細化,比如果他們現在自己開礦一年能產多少,你們加入後一年能產多少,然後再定一個比例來計算,省的將來扯皮。」
甲集團在太平府弄到了最好的幾座礦山,現在自然是他們首先站出來合資,這也基本上給這一股合資潮定了一個調子,其他來尋求合作的人或多或少的都參照了他們的合資模式。
太平府大煉鋼鐵的消息很快就被南昌的楊秀清得知,雖然對於李富貴就這樣從自己手裡把太平府和鐵礦弄走有些不痛快,可是看到太平府物有所值畢竟還是讓楊秀清心頭的石頭放了下來,下決心南進之後楊秀清甚至已經做好丟掉南京的準備,畢竟李富貴把手伸向太平府就說明了問題,他只是希望盡量爭取到時間能夠在李富貴動南京之前先把廣東拿下來。現在既然李富貴對太平府的興趣是因為鐵礦,那他對天京的意圖就不是那麼明顯了,所以楊秀清相信自己能夠先平定南方然後再加強北方。
陳玉成在廣東的輝煌戰績讓楊秀清欣喜若狂,李富貴則抱著無所謂的態度,而李鴻章和張樹聲則對此一籌莫展。陳玉成在惠州只是稍事休整就溯龍江而上攻克了河源和龍川,張樹聲急忙退到和平,與長樂的李鴻章擺出一幅夾擊龍川的樣子,不過這樣一來贛南到廣東就再無阻隔,太平軍也順利的控制了粵北。
張樹聲這個時候已經萌生了退意,李富貴本來就是指示他陪太平軍玩一玩,不必太過認真,現在自己已經超額完成了任務,還打出了名氣,至於原來關於對付洋人的計劃現在已成泡影,不管是李富貴還是葉名琛都沒有在這個時候在廣州去對付英法聯軍的意思。不過張樹聲最後還是決定再留下來看看,一方面他有些不捨得自己手上的這支力量,這支廣東省最精銳的部隊現在又經過戰火的考驗,已經顯得相當成熟了,自己在富貴軍中還只是副團長,而現在他手裡卻有一個軍團的兵力,廣東省的大大小小的官員對他都客氣的不得了,所以既然李富貴沒有讓他回去他還是希望繼續試一試。另一方面張樹聲和李鴻章就目前廣東的局勢作過一次研究,他們認為太平軍和英法聯軍現在是面合心不合,只要加以挑撥,再耐心等待,肯定會有很好的收穫。
陳玉成從龍川向和平和長樂作了一番試探,立刻遭到了很猛烈的回擊,李鴻章一直想著報仇,張國梁更是立功心切,而張樹聲則是為了繼續保持住好不容易得到的心理優勢,所以面對陳玉成的試探性進攻反映都很大。陳玉成對此倒是早有準備,他親自在龍川看住李鴻章和張樹聲,然後分兵攻下了潮州和花縣,這樣粵東也基本上落入了太平軍的手中。而各方真正的主力則互相對峙,都沒有動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