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趙婉兒對李富貴的態度還算滿意,又或者她真的有些喜歡凱瑟琳,這件事情過去之後她就沒有再難為李富貴。心中有愧的李富貴開始做起了好的駐家男人,直到一封南方來信把他的視線重新從家庭中引開。這封信是葉名琛寫的,這位兩廣總督在廣州城過了半年備受羞辱的生活之後,覺得這個世界生不如死,看到駐守的聯軍不斷的開拔北上,這就讓他的心思開始活動起來了,他知道洋人遲早是要走的,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就沒好果子吃了。廣東巡撫柏貴現在算是抱住了洋人的大腿,估計將來反而不會有什麼事,而對洋人他卻始終無法放下身段去曲意奉承這些禽獸。感到前途無望的葉名琛有些絕望,不過他畢竟還有一個殺手鑭,那就是他仍然對廣東大部分的軍隊有一定的控制,雖然這些部隊現在各自為戰,不過與葉名琛還是有一定聯繫的,尤其是他的那一支嫡系部隊到現在仍然是一支潛伏的力量。既然聯軍的軍力有所減弱,那不如想辦法奪回廣州,就算真的不成功送了性命也比現在這個樣子好。
下定決心拚個魚死網破的葉名琛一方面向咸豐遞送了一個密折,信中大罵自己狼心狗肺,滿紙的懊惱悔恨之意,在他目前這種心態下言辭倒是頗為感人,最後表示自己願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拚死殺敵、馬革裹屍。咸豐對這位老臣還是頗為看重的,雖然廣州府剛剛失陷的時候他的確是急火攻心,不過最近一場又一場的敗仗讓這位萬歲爺稍稍現實了一些,相對來說葉名琛畢竟是力戰不敵,比起那些坐視京師危機卻不發一言的傢伙們還是要好得多,更何況這份奏折之上葉名琛一心求死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所以咸豐這時完全原諒了葉名琛。
如果葉名琛真的能在廣州弄出點事情那京師的壓力應當會大大減小,「能在這個時候為朕分憂解難的還是這些老臣啊。」皇帝雖然感念葉名琛的忠勇,不過要說什麼的就談不上了,基本上葉名琛已經被咸豐當作用來吸引洋人的炮灰了。
葉名琛也知道自己無法從朝廷得到什麼支援,所以他同時還向湘軍和富貴軍求援,而這裡的重點又是富貴軍,畢竟湘軍與石達開周旋,他們自己能夠撐住就很不錯了。對李富貴葉名琛可是猶豫很久,自己是在謀劃洋人,如果李富貴把這個消息透漏給洋人那一切都完了。不過根據上次劉銘傳的所作所為葉名琛可以判定李富貴與洋人的關係和民間的傳聞差了十萬八千里,只是畢竟事關他的性命所以必須有絕對的把握。最終葉名琛還是決定派他的堂弟到江蘇去走一遭,沒有李富貴的他很難想像自己的計劃能夠成功。
看著淚流滿面的葉伯仁李富貴也覺得挺為難,在廣東發展抗英鬥爭原先就是他的計劃之一,可是對葉名琛的錯誤估計讓這個計劃最終沒有實行,現在又是葉名琛來求自己,「不好辦啊,我和你們大人神交已久,我就不跟你說什麼客氣話了,現在如果你家大人能在廣東拖住英國人和法國人,朝廷那邊完全可以將功贖罪,要是你家老爺不願完全依附洋人這可能就是他唯一的出路了。可是你家大人在老百姓中的基礎太差,完全屬於那種水能覆舟的典型,這讓我不好插手啊。畢竟我還不能直接和洋人硬幹,可是要玩陰的老百姓不不行啊。」
葉伯仁知道李富貴說的是實話,廣東人恨葉名琛入骨他當然比李富貴更加清楚,可是他這次來無論如何要得到一些幫助,在葉伯仁的計算裡就算那麼一丁點也可以借此把李富貴拉進來,所以他馬上磕頭如搗蒜般的在下面懇求,弄得李富貴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你們大人對廣東的軍隊還有多大的控制力?」插手廣東畢竟有很多好處,李富貴這個時候十分注意自己軟實力的擴張。
聽到李富貴的問話葉伯仁的精神立刻一振,「這些年廣東的軍務一直是我們大人一手抓的,現在廣東的那些將領很多都是我們大人一手提拔起來的,只要我們大人一句話,絕對是赴湯蹈火,更何況那支新軍完全控制在我們漢陽人手中,調動起來絕對沒有問題的。」
李富貴當然知道這話有誇大的成分,那個什麼赴湯蹈火他自己也經常說,當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如果你們大人不出面,一直躲在背後指揮,我想應當能夠轉移當地人的仇恨,洋人在廣州城應當作了不少壞事吧?廣州的人民群眾就沒有一點暴動的意思。」
這個問題讓葉伯仁有些尷尬,洋兵在廣州的所作所為的確不算好,不過要是比起以前的清兵還是要強上那麼一些,廣州的人民群眾還真的沒有暴動的意思,最多也只是搬離廣州。葉伯仁雖然不想給李富貴潑冷水不過軍情上的事情馬虎不得的道理他還是懂的。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李富貴也就明白了,「也就是說,在洋人的統治下生活比在葉總督手下來的要好一些?」
葉伯仁還是只能一臉尷尬的跪在那裡,李富貴歎了一口氣,「起來吧,我怎麼敢讓你老兄這樣跪我,這不是折我的福嗎,廣東的事情我想辦法插手,只要你們大人不公開出面我想還是可以有些作為的,你們大人也的確不太方便出面,不是嗎?」
「一切聽憑大人做主。」
李富貴還沒有為廣東的事情想出一個頭緒的時候額爾金也順路來向他尋求幫助來了,不過再李富貴看來英法侵略者們並沒有遇到太大的麻煩,根據劉銘傳的報告他的游擊戰爭效果並不是非常好,雖然的確限制了聯軍的行動,但是要想真正的大量殺傷聯軍士兵則並不容易,與李富貴受到的傳統愛國主義教育不同,聯軍小隊的戰鬥力並不弱,劉銘傳的那些團練畢竟還沒有裝備多少火器,他們現在基本上還是在適應戰場的氣氛,如果發起進攻雖然有時可以做到三比一甚至四比一卻仍然難以獲得壓倒性的優勢,倒是特種兵的黑槍讓聯軍士兵更加害怕,劉銘傳現在急需步槍,而且還必須是那種有足夠射程的,謝子澄也對這批貨催得很緊,不過李富貴到並不著急,在他看來如果還沒有成為戰士的話你發給他槍可能反而壞事,根據劉銘傳的描述應當讓這些莊稼漢再多受一些戰火的考驗。
額爾金這次的態度比起上一次來要好上許多,雖然他仍然看不起所有的中國人,但是現在他畢竟有求於李富貴。「李將軍,我實在不知道應該表示欽佩呢還是表示遺憾,您的朝廷如此強硬,擺出了一幅決一死戰的樣子,這讓我很為難,本來因為我們的友誼我是不太希望對你們造成太大的傷害的。」
李富貴在心中笑罵,原來你們沒去燒圓明園還是給了我面子,「現在不是聽說在談判了嗎?什麼事情只要大家願意坐下來談就好辦了。」
額爾金耀了搖頭,「沒那麼容易,你們的朝廷在許多枝節問題上糾纏不清,這個談判如果沒有進一步的壓力很可能會這樣永遠談下去。」
這一點李富貴倒是同意,滿清的各級官員對扶洋人都有一個拖字訣,偏偏這些洋鬼子還都是急脾氣,結果事情越拖越遭,「特使先生是不是想讓我在向朝廷施加一些壓力呢?」
「是啊是啊,如果李將軍能聯合南方的封疆大吏一起向清政府施壓,要他們早早結束戰爭那就更好了。」
想得倒美,你們都快把南方的封疆大吏逼死了,讓我怎麼去聯合,李富貴在心裡想著,「不好辦啊,我們幾個人當然可以寫一些兵凶戰危的觀點出來,但是太平天國剛剛分裂,相對來說南方的局勢並不太壞,我們沒有這個立場威脅朝廷。」
「如果太平軍能有幾次大捷你就可以變得更強硬一些,是這樣嗎?」
「差不多,否則北方浴血苦戰的還沒出聲,我們這些站在後面看熱鬧的反而唧唧歪歪豈不是滑稽。」
「這麼說我應該資助一下太平天國了?」額爾金偷眼看了一下李富貴的反應,顯然李富貴並不覺得這個提議有什麼不妥。
「這也算是個辦法,不過就是效果太慢,您想想,武器要多長時間才能到太平軍手裡,到了手裡有要多長時間才能熟練掌握,掌握了之後還要尋找戰機。」
額爾金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如果我派出一支兩三千人的隊伍幫助太平軍呢?」
「好主意,就這麼辦吧,實際上您還可以海運一些太平軍的戰士到天津,他們肯定會給你們很大的幫助。」
額爾金的笑容凍結在臉上,幫助太平軍只是說說罷了,太平天國的政策比起清政府只會更強硬,英國政府早就否定了這種可能,讓他受不了的主要是李富貴的態度,難怪包令說李富貴是他在外交場合中見過得最難對付的人。額爾金決定換個話題把援助太平天國的事情含混過去,「我這次來中國得到了一樣珍品,聽說將軍對古董也很有研究,所以想請將軍幫忙看一下。」說著額爾金打開自己隨身帶來的皮包,從裡面拿出一個瓷瓶,李富貴的眼光立刻被這個瓷瓶吸引過去了,要說別的古董他還只是略知一二的話,這個汝瓷可就不一樣了,因為他家裡就有這麼一件,那還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才搶到的,那熟悉的天青色讓李富貴的眼睛始終無法離開這個瓶子。倒不是他對這一類古董有什麼特殊的喜愛,而是眼看著這樣一件曠世國寶就要被英國侵略者帶走讓他感到無比的痛心,雖然向西方出口古董也是他的一項財源,可是這次是被搶走,那概念就完全不一樣了。
輕輕的接過瓷瓶仔細的看了一遍,李富貴基本上可以確定這的確是真品,拿在手中反覆把玩就是不捨得交回去,突然的靈機一動讓李富貴的內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很好,今天晚上就給駐法國的特派員下命令,只要是有凡高的畫一律低價吃進,凡高是不是法國人?反正是那一片的,可是這個名字怎麼翻譯回去呢?算了,不管凡高、玩高還是什麼高,只要符合窮困潦倒、神經有些不正常,再就是所有的畫看起來都像蠟筆畫的就給我買回來,聽說他活著的時候畫的畫連送都送不掉,就算全買來也花不了幾個錢,這文物和藝術品也不能光是單向流動。」
依依不捨的把瓷瓶還給額爾金,「溫潤古樸、素雅清逸、釉面平滑細膩如同美玉,這的確是真品,恭喜特使先生了。」
「有您這位大家看過我就放心了。」額爾金小心翼翼的把瓷瓶又放回包裡,一點也沒有把它送給李富貴的意思,弄得李富貴幹嚥口水。
兩人接著又談論了一會藝術品,李富貴從歷史上就知道這個額爾金喜歡搜刮各地的文物弄回大英博物館,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有這麼狂熱,他這時更是下定決心不能讓英法聯軍進北京。
「李將軍,如果您願意和你們的朝廷決裂我們會堅決的您,您不願意再考慮一下這個提議嗎?」額爾金現在覺得和李富貴打交道比起對付北京來要輕鬆不知多少倍,雖然李富貴並不好對付,可是他做事的邏輯卻非常明白,只要出得其價錢總能夠得到相應的回報,而北京的那些傢伙天曉得他們究竟在想些什麼,這個時候的額爾金是真心想扶植李富貴成為中國的皇帝。
「這等無父無君之言特使先生以後休要再提起,富貴世代食君之祿,其能有這等不敬的想法。」
聽完這話額爾金忍不住笑了,這個中國人還真是有幽默感,既然李富貴認為時機還不成熟他也就不再堅持了,「我們現在遇到一些麻煩,不知道李將軍能給我一些什麼幫助嗎?」額爾金看既然轉彎抹角不行就乾脆開門見山了。
「受限於這個身份,暫時我也沒有什麼可以提供給您的,或許我可以派一個聯絡管到您的軍營裡去,順便帶一些人去幫您做做偵查的工作,您看怎麼樣?」
額爾金的確為偵查的事情感到頭疼,小隊的偵查容易受到清軍的伏擊,而北塘之戰清軍所表現出的力量又讓他不能忽視偵查,如果有一些中國人來替他收集情報那實在是再好不過了,這樣不但安全而且中國人自己偵查來的情報肯定比英軍所能打探到的要多的多。
「這個倒的確不錯,不過我想這還不夠,我們現在兵力有些不足。」
「這我就無能為力了,難道您還想讓我派兵攻打北京不成?就算我同意了我也沒辦法說服我的手下啊。」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不過據我所知清政府的武器採購多半由您經手,能不能請您在這方面做一些事情呢?」
「這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不過在我印象中這幾個月武器採購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增加,朝廷的軍火主要還是自給自足,幾百年來一直都是這樣。」李富貴並不敢明目張膽的把進口的武器直接賣到天津、北京,這樣的話恐怕會導致直接的武器禁運,反而得不償失,他倒是不斷地通過各種渠道向北方推銷他的那些土製武器,實際上這些武器也的確更適合清軍使用。
「感謝李將軍的合作,那麼我就告辭了,我還需要趕往印度。」
「印度的形勢怎麼樣了,我聽說各處得暴動都鎮壓的差不多了,是不是?」
「還有兩個邦的暴民在繼續頑抗,我想他們應該會很快就被撲滅。」
「那樣您就能得到足夠的軍隊了,衷心希望印度的暴動趕快平息。」
額爾金向李富貴道了謝,李富貴也禮節性的把他送出了府,一直目送著那個皮包離開了他的視線。
李富貴回轉身來就派人把葉伯仁找來,「你回去告訴你們大人,這段時間讓他聯絡舊部,但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也讓廣東其他的力量安分一些,我得到情報,英國人在北面進展得並不順利,所以很可能還要從廣州抽調兵力,這陣子你們一定要忍住。我這就安排人去廣東,等他們在那邊立住腳,事情有了眉目就會去找你們,要沉住氣,知道嗎?」
葉伯仁一下子給李富貴跪倒,「大人的恩情,我們葉家上上下下永世銘刻於心。」
「這是說哪裡話來,我與名琛同殿稱臣,這又是為國抗夷,於公於私,李某都是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