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李富貴轉念一想,「這其中的具體操作不是這麼簡單吧?你一個婦道人家,這種事做起來不容易吧?」李富貴倒不是懷疑婉兒不守婦道,實際上他對婦道簡直毫無概念,而且李富貴就是再不自信也不會對那些鴉片鬼有什麼其它的想法。不過他也知道在這樣一個社會裡一個女人拋頭露面會招致很多麻煩,所以他想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討厭啦,說什麼呢你?我們都是通過夫人們之間來聯繫的,你們這些老爺們外面雖然看起來很風光,不過一回家不還是得乖乖的。而且那些官太太們對於這種能夠控制她們丈夫的聯合的興趣比那些男人還大。」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這些官員也不能整天放下手裡的工作往這裡跑。」
「那是啊,我們現在的聯繫可都是電氣化了,要說你架的那個電報還真是好東西,現在我每天都專門放一個人在電報房坐等,一天總有個十封八封電報,你也跟他們說說這電報費給我多打幾折。」
「這個就不太好辦了,電報公司馬上就要上市,我正想著把股份轉出去,這陣子它的業績尤為重要,這個頭我最好就不要開了。」
「上市,就是最近他們正在宣傳的那個股市吧,要不要我幫你來一些人來投資?」
「這個最好不要,股市和傳銷不一樣,傳銷玩砸了也就算了,本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它有自己的歷史使命,但是畢竟不是主流,股市可不一樣,一個健康的股市可以興盛一個國家,我不希望那幫傢伙攪和進來,起碼不能攪和得太多,否則這些廠子要是一夜之間都變成了官僚資本,那我可憐苦的地方都找不著了。」
李富貴正式回到衙署辦公的第一天風自強就趕忙跑來向他匯報工作,他這次沒有找到機會幹掉和春十分的遺憾,因為這是李富貴第一次拿出了實實在在的證據表明他想和滿人對著幹,其效力可以比得上古人的投名狀了。所以他很希望就這件事和李富貴做一下深入的探討。
李富貴仔細的看了風自強做的四份暗殺計劃,這東西讓他頗感興趣,計劃定得不錯,不管是前期準備還是後續收尾都有充分的準備,而且對可能出現的意外也做了一些預測。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其中有兩份計劃中都提到了要使用蒙汗藥或者悶香這一類的東西,這種下三爛的手法會出自一位大俠的筆下讓他感到很不可思議,「你用這樣的手法江湖上的英雄好漢會不會看不起呢?」李富貴指著蒙汗藥的那一段問道。
「看不起什麼?」風自強十分詫異。
「用蒙汗藥啊,江湖上的漢子不是講究刀對刀槍對槍的真工夫嗎?」
「這又不是比武,要是武松醉打蔣門神裡二爺要是用了蒙汗藥當然會被人恥笑,這是暗殺,就好像不要說孫二娘、顧大嫂這樣的,就是晁天王為劫生辰綱不也用了蒙汗藥嗎,竇爾敦盜御馬的時候也用了悶香,江湖上有誰敢看不起這兩位英雄。」
關於竇爾敦和黃天霸的戲李富貴看過好幾遍,不過說實話他一直沒看明白,晁蓋劫生辰綱的前後因果他倒是知道,照這麼一說這江湖上的英雄們倒是十分的懂得變通啊,什麼時候大俠們開始變得迂腐了呢?
風自強並不知道李富貴心裡想些什麼,他只是覺得李富貴應該不是這麼一個對手段斤斤計較的人,尤其是像暗殺這種血腥的工作。「大人是不是認為用蒙汗藥有什麼不妥,那我們以後就盡量不用也就是了。」風自強悄悄的試探了一下。
「沒有、沒有,我只是擔心蒙汗藥的效果,藥效真的很靈嗎?萬一對手內功精湛會不會把藥給逼出來。」
風自強的臉上佈滿了驚訝,「蒙汗藥的藥效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只是不太容易弄到所以價錢比較貴,至於說內功能把藥給逼出來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
「算了,我們不談蒙汗藥了,這次你準備了這麼多卻沒有用上,我看你有些不甘心啊。」
「算這個和春命大,我們對他監視的很嚴,他基本上沒有做什麼對我們不利的事情,從截獲的一封公函和一封私信來看他對這個江寧將軍的位子並不太滿意,好像他一直在活動希望能夠調回北京。」
李富貴點了點頭,「這樣的人我比較喜歡,他要回北京所以在兩江他要最想要撈的就是名和功,這兩樣我都能讓給他,只要他把實利給我留下。」
「那個姓翁的想要什麼呢?」
「我懷疑他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屬於那種讀書讀得有點犯傻的一型,這種人最討厭了。什麼都幹不來還整天自以為是,事情搞糟了又沒有擔當,而且對自己的想要的東西並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所以根本就無法度量,簡直就屬於定時炸彈。」
「我也這麼覺得,只是沒辦法像司令說得這樣清楚,這半年多我也派了人監視李鴻章,那個人雖然很狡猾,但是他的目的很明確,雖然會佈置種種假象,所以如果能看破這些偽裝,那他的活動脈絡就非常清楚了,而那個姓翁的東一鎯頭西一棒錘就好像自己在瞎撞,誰也看不清他的規律。」風自強對李富貴的看法深表同意。
「布朗運動啊。」李富貴咕嚕了一聲,「這種人的監視以後尤其要抓緊,還有,你和你手下的活動需要更秘密一些,阿陸已經看出了你的動向,雖然我從沒想過要防著阿陸,不過他能看出來,那其他人呢?」
「這段時間大人不在,許多事情都要通過陸總參謀長,雖然我的行動計劃沒有給他看,不過以他的聰明看破其中的門道應當不算困難,不過其他人應該不會對我們有什麼察覺,其實我們的活動還是很隱秘的。」
「這樣就好,我正打算把你這邊的編制擴大一些,你可要好好幹。」
「有什麼任務嗎?」風自強從擴編聯想到這次刺殺和春,一下興奮了起來。
「大的任務到也沒有,不過我們這樣發展下去用不了多久肯定會引起清廷猜忌的,我想把水攪渾。」
「怎麼攪?」風自強在那裡已經摩拳擦掌了。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你現在先做好準備,到時候有你施展拳腳的時候。」
一八五六年六月十二日正如李富貴所說這一天將會是一個被永遠記住的日子,這一天海洲碼頭可謂人山人海,火車這個蓋子已經被捂得太久了,大家的好奇心都已經被早早得調了起來,所有人都在想知道這麼大的工程究竟能弄出個什麼。可是在通車典禮前他們還是什麼都看不到,為了加強這次典禮的戲劇效果李富貴拉了一道布幔把火車給圍了起來。
李富貴看著高懸在天頂的太陽,人已經到齊了,用來造勢的文藝活動也幾經開始了,火車站的月台上又是舞龍又是舞獅熱鬧非凡。主席台上坐著江蘇省的一些頭面人物,為首的是巡撫王慶雲和江寧將軍和春,李富貴特意把他們和幾位公使安排坐在一起,這個安排讓他們幾個感到很不自在。隨著一陣密集的鞭炮聲司儀宣佈下面由兵部侍郎李大人為海壽鐵路定下最後一顆道釘,李富貴早就在等著這一刻了,為了釘這個釘子他還專門聯繫了好一陣子,畢竟用那麼大一個大錘準確的擊中一個釘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富貴牟足力氣一錘砸下感覺上好像歪了一些,不過周圍立刻萬民歡騰,李富貴有些心虛的抬頭看了一圈,雖然他知道即便是他這一錘砸到自己腳面上這些人也照樣會歡呼的,本來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在經過幾個無關緊要的環節之後,又一個高潮隨著司儀的大嗓門到來了,一聲長長的汽笛足足拉了三分鐘,布幔被手忙腳亂的拉到了一遍,一列火車緩緩的開動起來。當火車通過主席台的時候一股蒸汽從火車兩邊被噴了出來,那些圍觀的老百姓發出了一陣驚呼,人們跌跌撞撞的向後退,坐在主席台上的那群官員的表現甚至還不如台下的老百姓,海州這裡的老百姓多少還是見過一些市面的,只不過突然有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從他們面前跑過被嚇住了而已。李富貴掃了周圍一眼,這些官員個個面色慘白,王慶雲甚至有往桌下滑的趨勢,那些外國人的臉上多少帶有一點鄙夷的神色,只有伯駕盯著火車在那裡出神。李富貴覺得有些惱火,實際上這幫大員們的反應早就在他計算之內,不過等到真地看到他們在外國人面前丟臉還是讓李富貴感到胸口好像堵了一口氣,「能夠麻痺這些老外也好,」李富貴自己安慰自己。蒸汽火車的聲勢的確驚人,李富貴坐在主席台上都能感到大地在震撼,他這次為了加深人們對火車用途的理解在車上整整裝了一個兵團,全副武裝的士兵如同樹林般的排在一節節車板上。這些士兵在事前受過嚴令,今天他們的任務就是站在車板上,不管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他們都必須像釘子一樣死死的定在那裡,所以雖然他們心中的慌張說不定比下面的人尤有過之,不過軍姿倒是仍然站得筆直。
這次通車典禮的確起到了極大的反響,開始那些想來看笑話的人回去的時候腿都有點軟,在這塊千年如常的大地上一條長龍打破了這佈滿灰塵的寧靜。這一天有無數的農人停下了自己的鋤頭,抬起頭來驚愕的看著那頭噴火吐煙,發出陣天巨吼的怪物,那怪物背上整齊的站著一排排天兵天將,他們的心中都想起了最近的一個傳言:這天下要變了。
和春的反映倒是挺快,當火車走遠了之後,他的血液重新流回大腦之後立刻就明白了火車的真正能力,「剛才那個車上裝了多少人?」他一把拉住李富貴急切的問道。
「一個軍團,五千人。」
「他們是去壽州嗎?」
「是啊,我們最近要把前線那些被打殘了的軍團換回來,所以調動的比較頻繁。」不希望和春產生什麼誤會,李富貴向他解釋了一番。
「那他們什麼時候能到呢?」
「沒跑過,大概用不了一天一夜吧。」
「帶著所有的輜重一天一夜就能從海州到達壽州,下了車就直接能戰?」
「是啊,」李富貴已經明白和春的意思了,「一列火車還不止運一個軍團呢。」
「那,那,一條鐵路上能跑多少火車呢?」和春有些結巴。
「理論上說跑多少都行,我現在有十個火車頭,車皮就沒數了。兩邊對開也就是說能同時有五列火車向一個方向運兵。」
「同時調動四五萬軍隊,一日千里,這還了得。」和春倒吸一口涼氣。李富貴對於和春能這麼快做出這樣的判斷倒是有些沒想到,這幫滿人平時提籠架鳥不過腦子還是蠻活的。
「是啊,有了這條鐵路我也就算有了根主心骨,以後就算長毛再怎麼猖狂,他也休想從這裡跨過一步。」
「可是如果洋人在海州登陸那豈不是一天就到壽州了,最近洋人可又想惹事。」和春的腦子還真是好使,瞥了一眼旁邊坐得包令立刻就想到了這個問題,湊到李富貴的耳邊小聲地問道。
「這個,」李富貴一時還真沒跟上,「只要做好準備,偷偷的把車頭都撤走他們也就沒轍了。」最後李富貴隨口糊弄了他一句,實際上這鐵路從頭到尾都被外國人控制著,李富貴為了往裡面多插幾個人可是費盡了心思,要是真想要事先把火車偷偷撤走恐怕還真不容易。
當天晚上李富貴舉辦了一個酒會慶祝順利通車,本來他是兩邊都請了,不過那些大員們一聽說酒會上吃的是番菜立刻都推托不來了,所以酒會自然就變成了一個西方人的聚會,從那些公使到鐵路公司的工程師,還真有不少人,相對於他們那些參與鐵路工程的中國人顯得拘謹了許多,不過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對這個場面到並不反感。
酒會上法國公使布爾布隆和岡薩雷斯一起向李富貴說起聖人馬賴在廣西的遇難記,李富貴本來還跟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的湊合,不過漸漸的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說實話那個馬賴的光榮事跡他是一句都不信,再說這個馬賴究竟是好是壞也不關他的事,只是隨著兩位大人的描述那本已隨風飄逝的歷史書中的幾頁發黃的紙片又飛回到他的頭腦裡,好像廣西的馬神父事件是第二次鴉片戰爭中法國的借口,英國那邊好像有個什麼號事件,看來歷史的巨輪還是照常滾動著。
按照布爾布隆的描述這位馬聖人在廣西好事做盡,最後沒想到讓地方官以莫須有的罪名給殺了,對這件事李富貴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按照歷史書上的描述這個馬神父是做了不少壞事,不過這裡面有沒有死罪李富貴可就有點吃不準了,另外按照大清律這個地方官要殺一個人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先不說這一級級的上報刑部,等到了刑部著公文又是一審再審,就算批文下來日子不對也不能殺,一個待處決的犯人說不定要在大牢裡呆上好幾年,所以犯人的家屬千里迢迢的到北京告狀一點都不急,要是盤纏不夠還可以先來個兩年的勤工儉學。可是這個馬賴怎麼說殺就殺了,也不知道他們走的是一個什麼程序。「這幫傢伙總是給我惹麻煩,沒那個實力就不要那麼橫。」李富貴在心裡罵道。
「主教大人,公使大人,兩位盡請放心,富貴決不會讓這位馬聖人的血白流的,我明天就上書朝廷,這件事肯定是下面的地方官胡作非為,我一定要仗義直言,這件事一定要一查到底。」李富貴雖然認為第二次鴉片戰爭已經很難避免了,不過他還是希望來的規模小一些。
「李,我倒認為馬神父的案子是否得到公正處理並不是問題的關鍵。即便是清廷把廣西從巡撫到知縣都殺了馬神父也活不過來了,我認為問題的關鍵是你們的朝廷仍然沒有認識到我們代表的是什麼,他們總還是以為自己是上邦天國,把我們當作野獸來看待,所以他們才會這樣毫無顧忌的殺害外國僑民,總是為我們的接觸設置沖沖障礙,我們那些正當的商人在這個國家都被看作是賊。我認為一八四零年的那場戰爭沒有給中國人足夠的教訓,我們必須讓中國人真正瞭解什麼是現代社會。」包令把話接了過去。
這些話李富貴聽起來非常刺耳,雖然它不能說毫無道理但是站在一個中國人的立場這些話裡的那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意思實在是讓李富貴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