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富貴感到自己快要虛脫的時候,那座遙遠的娘娘廟終於到了。看到這所廟所有的人都大失所望,這廟也太小了一點,這麼多人就為了這麼一座小廟辛苦了大半天。」這麼一點點大?你沒有弄錯吧」趙婉兒問嚮導。
「回夫人,絕對沒錯,這就是我們臥虎山的娘娘廟。」
「這麼小的廟,菩薩能靈嗎?」
「不許這麼說,山不再高,有仙則靈。你這麼講菩薩要生氣的。」
趙婉兒吐了一下舌頭,」好吧,反正都來了。」
時間已經不早了,眾人拜過觀音娘娘就急忙的往回趕了,下山對趙婉兒來說要容易一些,李富貴半拉半扶的把她弄下了山。回到馬車上一坐下,李富貴的兩條腿抖的就像篩糠一樣。趙婉兒坐在她旁邊一邊揉腳一邊說,」我們下個月初一再來。」
「再來?你的腳不疼了嗎?」
「疼啊,不過很好玩。」
李富貴還能說什麼呢,人家一個小腳婦女都不怕,難道自己還說不行嗎?難怪以前好像看過一個什麼研究,說女人對痛苦的忍耐力要比男人大。
這些天李富貴總是看到輪空和尚在縣裡縣外的轉悠,他那一身裝束十分的扎眼,李富貴每次望見他心裡都會泛起一絲迷惑,這個和尚究竟想幹什麼呀?看他東遊西蕩的好像無所事事,可是按他的身份這不應該啊。李富貴決定不動聲色,只是派了幾個人去觀察風自強和輪空和尚的活動,按說他這麼招搖應該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這一天李富貴正在批閱公文,門子上來報告說上海替他請了一位色目客人還送來了一封信,說著把信呈上。上海幫自己請了一個客人?自己的客人為什麼要讓上海那幫傢伙幫著請?李富貴滿腹狐疑的打開信,一看之下才想起來,今年過完年的時候李富貴曾經吩咐過手下各級機構,要他們留意西方傳媒、文藝這方面的人物,李富貴想在西方傳媒上發起一場聲討鴉片貿易的運動。時隔多日,下邊一直沒有進展所以李富貴也就把這事給忘了,這回他們總算找到了一位作家,亨利是英國當前相當受歡迎的暢銷作家,還在好幾家報紙上有專欄,他正在做一次環球旅行,到了上海之後在社交圈中剛露面就引起很大的反響,自然被李富貴的手下盯上了。托了與亨利認識的色目人發出邀請,說是李富貴久仰亨利先生的文采想見一面,邀他到淮陰去一遊,以盡地主之宜,這事倒是一拍即合,亨利這次出來旅遊是受泰晤士報的資助,所以他必須一路撰寫遊記、見聞寄回英國。亨利一到上海就聽說了李富貴這位東方基督將軍的種種事跡,他也很想來採訪一下這位傳奇人物。
看了信李富貴急忙出去迎接,這個亨利看起來年紀不是很大,應該也就三十歲左右,兩鬢留著鬍子,在李富貴看來如果不算仁丹胡應該就是這種鬍子最醜了,本來不胖也被這鬍子襯得跟豬頭一樣。寒暄幾句之後亨利就提出了這次來的目的,」我這次來,實在是對李大人的功績很好奇,不知大人能不能接受我的一次採訪?」
「李某也沒幹什麼,怎麼當的起先生的專訪,不如先生多盤桓幾日,我們好好聊一聊。」
「那再好不過了。」
於是亨利真的開始無話不問了,李富貴對他的問題也總是做出很詳盡的回答。不過這裡面自然免不了加一些水分,主要用來烘托自己的虔誠、友好。亨利對他的回答顯然很滿意,漸漸的兩人的談話就不再是純粹的一問一答式的了,在談到文學的時候李富貴請亨利稍候,轉身回到自己的簽押房,還好雖然過去了幾個月,李富貴還記得他那些文章放的地方,地方大就是有地方大的好處,要是和一堆公文摞在一起那想在短時間內找到他們就是癡人說夢了。李富貴拿著這幾篇文章遞給亨利請他斧正,亨利聽說這些是李大人親手寫的小說不覺大感有趣,立刻認認真真的拜讀起來,這一讀不要緊立刻就被文章中的情節吸引了進去,還沒看完一半他已經說了七八聲」我的上帝」了,亨利手上拿著的東西是幾篇偵探小說,主要出自福爾摩斯探案,還有一些內容是來自克裡斯蒂的小說和高配羅的狄公案,當然故事的場景被搬到了中國的清朝,李富貴在文章裡安排了不少正面的外國人,但是所有文章中的大反派一定是鴉片販子。
「不知亨利先生覺得我這些小文章還看的過去嗎?」
「李大人,你寫的太好了,太了不起了,我剛才與大人談文學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大人的文學造詣非常高。」
那是,在中國最愛看名著的階層應該就是學生了,」先生覺得我這些小玩藝能拿到西方的報紙上去發表嗎?」
「當然可以,不如就發在泰務士報上吧,我和他們報社的主編很熟,如果他們位您的文章刊登連載一定可以使他們的報紙銷量大大增加。」
「可是怎麼投稿呢?」
亨利笑著說:」這個容易,」說這在隨身的行李中翻出一封信,」大人就按這個地址寄過去就可以了,我再為大人附上一封介紹信。」
「那真是太感謝先生了。」
這時亨利已經把所有的文章看完了,」不過大人,我又一個疑問,為什麼這些小說中出現的壞人都是鴉片販子?」
「因為我恨鴉片販子。」
「是啊,販賣鴉片確實可恨。」亨利也點了點頭。
「我不但自己要寫出這些鴉片販子的惡行,我還希望其他人也寫,先生明天如果有時間可以到縣裡的煙館去看看,那真是人間地獄啊,先生寫遊記、見聞的時候不妨也寫一寫遠東的鴉片貿易。」
「我也知道,鴉片貿易給大人的國家帶來很大的傷害。」
「是啊,我甚至願意向那些撰文揭露、批判這種行為的人支付報酬。」
這個話題顯然比鴉片更能引起亨利的興趣,」疏我愚鈍,我不太明白大人的意思。」
「打個比方說吧,先生您寫一篇文章在泰晤士報上發表能得十鎊的稿費,如果您這篇文章是批判鴉片貿易的那麼您還可以從我這裡得到二十鎊的獎勵,另外我對那些積極聲討鴉片貿易的報紙也會給與一定的。」
兩倍的稿酬,這可十分的誘人,」可是大人,您這是收買。」
李富貴優雅的擺了擺手指,」這不是收買,這是我誠心實意的想感謝那些主持正義的鬥士。」
是啊,聲討的是骯髒的鴉片貿易,」不過,不知大人如何提供這些獎勵呢?我們相隔萬里。」
看來上勾了,這個亨利已經在考慮細節問題了,」這個不難,我在西方有專門的辦事人員,如果您寫了這樣的文章,您可以寄一分樣件給他,他會根據媒體的稿酬標準為您提供報酬,您看這不是很方便嗎,亨利先生有興趣為我們主持正義嗎?」
「我很願意這麼做,不過您應當知道這樣做並不足以讓鴉片貿易停止。」
李富貴雙手合十,仰望上蒼,做出一幅恨虔誠的樣子,」我並不指望這樣做能夠禁止鴉片貿易,我只是希望別人瞭解我們所受的苦難。」
「我明白了,我一定要為你們伸張正義。」
「太感謝了,您可以把我所說的這些告訴您在報界的朋友,我所說的條件對他們也適用。」
「我會的。」
趁著李富貴招待亨利吃飯前的那一小會我向他透露了自己的疑問,」我知道你的目的只是讓西方國家不方便參與到鴉片貿易的保護中來,可是鴉片商人也很有錢,你可以收買媒體,他們也可以。」
「他們未必能夠聯合起來,而且我們所作的事成本不同。」
「我不明白什麼叫成本不同,不都是收買媒體。」
「不一樣,收買別人替你做事的成本要低於收買他們替你不做事。」
「我更糊塗了,不做事反而比做事貴,這叫什麼邏輯。」
「比如說,西方有上千家報紙,幾萬個記者,我要他們報道鴉片貿易的危害,只需要收買幾家報紙就可以了,可是如果他們想壓制住我,不讓媒體報道鴉片貿易,那他們就需要收買所有的媒體,他們做得到嗎?」
「他們可以也收買幾家來鼓吹鴉片貿易。」
「要是他們真的那麼愚蠢,我們就賺翻了。你記不記得,在我們回來以前,一個人想要出名就要打官司,不管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爭議是最容易引起公眾注意的,其實鴉片貿易是骯髒的這一點我相信在西方也是公認的,但是對於自己國家所作的這些壞事,一般人是採取迴避的態度,真的能做到完全黑白顛倒的人還是並不多的,大家只是選擇性的把這件事忘掉而已。如果有兩大陣營一天到晚在他們面前吵吵這事,讓他們想忘也忘不掉,那麼我相信他們會接受我們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