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富貴的計劃中,對付龍橫那幫手下每天應該審訊處決五個人,這樣該殺的也就十幾天就殺完了,這樣殺人在檔期的安排上就不會和自己的婚禮撞車了,不過才剛剛殺了七天龍橫就架不住了,海州那邊報告說龍橫在牢裡哭著喊著要見李富貴,應該是服軟了。李富貴略加權衡決定自己再走一趟海州去見他,距離不算遠,與其搞一個囚車押來押去還不如自己快馬跑一趟。
在海州大牢,那些龍橫的手下見到李富貴立刻肅靜下來,完全沒有前兩次的那種囂張,大概被殺怕了吧。龍橫的反應就更誇張了,一見李富貴立刻就枯咚一聲跪到,膝蓋和地磚撞擊發出的聲音令李富貴覺得自己的小腿一麻。跪倒之後就是一陣號啕大哭然後就是痛訴自己的罪行,什麼十惡不赦,什麼罪該萬死,什麼惡貫滿盈,這個老粗懂得成語還蠻多。
聽到這傢伙的自我批評從他自己的十九歲開始,李富貴不覺打了個哈欠,叫牢頭給自己弄個馬扎李富貴挨著籠子坐下來,聽了一會李富貴還真被這傢伙講的那些血雨腥風的海盜生涯給吸引住了,完全無視講故事的那一臉痛苦悔恨的表情,李富貴心想:真看不出,這海盜當的還是蠻有意思的嘛。
終於聽完了龍橫對他自己的控訴,這些陳述到後來慢慢變得乏味起來,不知是不是剛參加海盜時犯下的那些罪行讓龍橫記的更深刻,他對自己開始的那些罪行描述得相當細緻,自己當時心裡想些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可到後來他的陳述就完全變成了一些數字的堆徹,總是搶了什麼什麼船,殺了多少多少人,真難為他居然都還記得。不過李富貴懷疑這些陳述可能有些不大對頭,有可能是龍橫由於過度激動使得他的陳述發生了轉圈的現象,否則這小子他手上的鮮血恐怕夠他死上一萬次了。
「龍橫,就我個人而言,我還是佩服你這個人算條漢子,不過你把我大老遠的找來難道就是為了說這些話嗎?事到如今,你難道還指望我放過你嗎?」
「不是,李大人,我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不是想在您面前裝可憐,我確確實實是罪該萬死,現在回想起來,當年我也有父母也有哥哥姐姐,我娘真的很像剛才出去的衛大娘,可是我這麼多年究竟都作了些什麼。我求求您了,李大人,您把我殺了吧,但是求您放了我的那些手下,您說的對,是我害了他們,所有的刑罰都衝我來吧。」
李富貴掃了一眼另外幾個籠子裡關著的傢伙,「怎麼,你們都下決心改過自新了嗎?」
好半天都沒有人作聲,最後有個怯生生的聲音問道:「我們是下決心改過自新了,不過能不能請李大人也放過我們龍老大。」隨著這句話呼拉一聲跪到一大片,全都是求情之聲。
「混帳東西,誰讓你們替我求情的,我今天要是不死也對不起前些天那些被砍頭的弟兄。」
「唉,看到你們這麼義氣深重,真是讓我難辦哪,龍橫,你想死我今天倒是可以成全你,不過你也看到了,你的這些弟兄要與你同生共死,要不然我置些酒菜,今天送你們大家一起上路」,李富貴說到這裡偷偷地向另一個籠子瞟了一眼,果然,裡面有幾個傢伙張口結舌的變了臉色,「你覺得呢?」
「還請大人開恩,放過他們吧。」
「可是我也很像成全你們的義氣啊,這樣吧念在你們都這麼講義氣的份上,我就給你們一個機會,以前的事情暫時擱下,以後再戴罪立功。」
龍橫顯然死志還沒有完全消除,對於這個提議還在猶豫,可他那些手下已經開始七嘴八舌的勸說起他們的老大了。最後龍橫一咬牙,「大人,從今以後,我龍橫追隨大人,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很好,不過雖然我饒了你們的性命,但是這次的事情畢竟不能就這麼算了,從今天開始你們回到海軍後要從最低的職位做起,怎麼樣?」
那些嘍囉們能夠逃出生天全都是大喜過望了,那還有心思管什麼職位的高低,自然都在大點其頭。可是沒想到龍橫卻把腦袋搖了起來,弄得那些嘍囉們的心都是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大人饒了我的性命,龍某感激不盡,職務什麼的自然是不會再想了,可是我不想回海軍了。」
「為什麼?那你想去哪?」
「我龍橫就算有千般的不是,可我還是講義氣的,所以我不想回去和那幫傢伙待在一起,我要去哪裡那就隨大人差遣了。」聽到這裡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這個要求還算合理應該不會激怒李大人。
「嗯…,也有道理,那這樣吧,派你們去安徽當步兵,從新兵幹起,怎麼樣。」
「謝大人。」
在這個時代從北京到江蘇可能算得上全國最好走的路了,雖然送親的車船比一般的商隊要慢上許多,不過還是在中秋之前進入了江蘇境界,李富貴專門派了一個營的兵力前去迎接,李富貴對這件事可以說是不遺餘力,務必要讓各地的人們都知道李富貴聖眷正隆。
當新娘子終於到達淮陰的時候,李富貴自然是披紅掛綵的出城迎接,看到從遠處慢慢走來的車隊,李富貴不禁瞪大眼睛仔細眺望,他倒不是想看新娘子,在這個隊伍裡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那位韋大人究竟長什麼樣。
足足伸了半個小時的脖子終於等到了見面的時刻,一見之下李富貴立刻就把心放回到了肚子裡面,這位韋大人看起來沒有八十也有七十九了,應該早就到了心中無賊的境界。就下來自然又是那一套程序:宣旨、接旨、入城、酒宴。
根據李鴻章提供的信息,其實李鴻章和這位韋大人也不熟,他在北京的時候對這樣無權無勢的老傢伙並不很感興趣,只是印象中這位韋大人收禮收得十分有特色,就是多少不拘,你送他百八十兩他也欣然笑納,十萬八萬他也不害怕,聽到這些的時候李富貴撇了撇嘴,罵了一聲:「沒品。」
在入城的路上李富貴發現和這樣一個南方老頭子講話實在太費勁了,李富貴就奇了怪了,這傢伙操著這樣一口方言他怎麼在北京過日子。
在李富貴的府上分賓主落座之後,下人們端上茶來,讓韋雲通大惑不解的是,僕人們還上了一盤黃瓜,韋雲通這幾十年來還從未聽說過那裡有用黃瓜招待客人的風俗,客隨主便,雖然一頭的霧水卻也不好意思問,然後就眼睜睜的看著李富貴從盤子裡挑了一根又粗又長的黃瓜旁若無人的吃了起來。韋雲通一邊看著李富貴吃黃瓜一邊在心中感歎:真是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啊,自己竟然從來不知道江蘇拿黃瓜招待貴客,不過這李大人嚼黃瓜的樣子實在有些不雅。
李富貴才不去管他想些什麼,實際上李富貴每次接待這些大儒的時候總是要弄出一些奇怪的舉動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反正和這個傢伙也沒有什麼正事好談,婚禮的日子皇帝已經給定好了,具體的籌備工作手下們做得也差不多了,現在只是要把這一群人安頓下來住個幾天,等婚禮結束後打發他們滾蛋就是了。
安頓下這幫人之後,李富貴發現在自己把心放回肚子以後現在突然很想知道趙家小姐究竟長得什麼樣,李富貴叫人把這次執行迎接任務的王勤找來,雖說韋雲通不讓自己在婚禮前見見新娘子,不過王勤這幾天在路上陪同車架應該見過自己未過門的老婆才對。
「哎,你這幾天看到我老婆沒有?」
王勤傻笑了兩聲,「見到了。」
「我老婆長得怎麼樣?」
「好看。」
有一塊石頭落了地,不過看這小子傻傻的樣子,李富貴又有點不放心,「究竟怎麼個好看法?」
這一下可難住王勤了,他搜腸刮肚得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幾個形容詞來。李富貴也發現要讓這個人來描述自己未來的老婆有點強人所難,只好在一邊提示,「眼睛怎麼樣?大不大?」
「眼睛好,大。」
「那臉怎麼樣?」
「臉張得不太好,太小了。」
臉不大應該好看哪,難道這個趙小姐臉已經小到難看的地步了嗎?這個要確認一下,「你覺得銀盆大臉好不好看?」
「好看。」
「我老婆不是銀盆大臉?」
「不是。」
「那是不是小到尖嘴猴腮?」
「也不是。」
李富貴長出一口氣,看來是場誤會,只是雙方的審美觀不同,自己老婆得臉型應當還是不錯的。
在李富貴一點一點的拷問之下,趙小姐的輪廓在他腦子裡漸漸清晰,打發走王勤之後,李富貴自己也有些奇怪,為什麼自己突然變得有些緊張起來了,不過是一場政治婚姻嘛,想來想去最後李富貴把這種反應歸結到了處男情節的頭上,終於要和童身說再見了,有點緊張也是情有可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