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看著這些人忽然產生了一種幻覺,彷彿有一部巨大的放映機用子彈時間把一個人餓死的全部過程定格給他放了出來,李富貴又環視了一遍,還真是這樣,你如果把這些人串起來你就會看到一個人是怎麼一點一點的變瘦,直至餓死,幸好目前來看還沒有出現他成為食物的鏡頭。」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這裡已經是李富貴這次巡視的最北端了,他這次直趨河南,在看到最嚴重的災情之後立刻折向皖北希望能夠安撫張樂行,至於蘇北自己在那裡實力更強,應該比較好控制。
「再仔細找一找,他們總還會有一些使用價值。」
他的這個念頭讓我震驚,難道他剛才絞盡腦汁只是為了從這些快餓死的人身上再找出一些剩餘價值?雖然我對李富貴的看法並不好,不過我還是無法想像他怎麼會打這樣的主意。他會不會另有深意?我決定於他心平氣和的談一談,」你在想些什麼,說出來,說不定我們能合計一下呢。」
「我在想如何在他們身上進一步開發得到更高了利用價值呢?」
「你為什麼要從他們身上獲取剩餘價值呢?他們都快死了。」
「正是因為他們快死了,如果在他們身上再無法發現剩餘價值,那他們就真的要死了。」
「你是說如果他們還有剩餘價值可以剝削,那他們還能活下去。」
「很難聽是嗎?但是我就是這個意思?」
「你難道不該想想如何賑災嗎?」
「我沒有那個力量,很遺憾,實際上現在的中國恐怕誰都沒有這個力量。」
「如果全國團結起來…」
「動機呢?要這麼多人往一個方向使勁必須有足夠強大的誘因,實際上這世道誰的日子都不算好過,他們為什麼要和你團結起來作一件對他們沒好處的事呢?」
「可是他們那還有什麼剩餘價值可以剝削,你看看他們的樣子。」
「只要努力去想,總會有的,就像我從美洲買的那些奴隸,如果作奴隸他們的剩餘價值少得可憐,可是如果作演員那就不同了,你看他們現在過的還不錯。」
「你難道真的不可憐他們嗎?」
「你記不記得有這麼一個笑話,有個窮人向一個闊佬哭訴自己的悲慘遭遇,把那個闊佬感動的淚流滿面,最後闊佬叫來僕人說:』把這個窮鬼給我趕走,他快把我的心弄碎了』。其實這不是一個笑話,就我所知這是大多數人對待他人苦難的態度,就好像我們在網上看到的那些苦照片一樣,我敢打賭,起碼有一千萬人被這樣的照片感動,特同情那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們,可是真正會去幫助他們的又有幾個呢?可是如果有一半的人看到這樣的照片後開動腦筋琢磨著如何利用這些人,我相信不出幾年那些照片上的人的生活就會大大改善。」
看到我沉默不語李富貴接著往下說:」這話不好聽,但是是實話,你沒看到我們的那些政府官員求著那些資本家到他們那裡剝削,被利用不算是一件壞事,被白利用了才是壞事。我來舉個例子,你還記得我們當年在街頭看到的那些殘疾乞丐嗎?」
「記得啊,他們怎麼了?」
「那裡面有一些是正常人裝的,我們不去管他,可有一些很明顯是真的殘疾,甚至你能夠看出來他們的生活肯定不能自理,他們想在城市中行乞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有什麼,不是有報道說那些丐幫到鄉下去找殘疾人然後把他們帶到城裡來乞討嗎?」
「你怎麼看待丐幫的這種行為呢?」
「從那些殘疾人身上吸血,他們簡直,等等,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我有點猜到你的意思了。」
「好,那我就直說了,組織殘疾人到城市行乞就是一個成功開發剩餘價值的範例,你知道在貧困地區人們生活的非常艱苦,咱們老家的樣子相信你還記得,家中有個殘疾人那就更是困難了,就我猜想那恐怕僅僅就是活著,其他的嘛恐怕都談不上,可是當他們的剩餘價值被開發出來以後我相信他們的衣食住行應當可以得到保證,說不定過年還能帶兩個錢回家,說起來這還真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我被李富貴的話氣樂了,「佩服佩服,你還真能說啊,我算見識了什麼叫把死人說活,好,你到說說他們怎麼利國。」
「利國的地方就多了,本來像這種照料殘疾人的工作應當是社會福利的責任,可是那個時代的社會福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想你也應當有些瞭解,所以這首先就是減輕了國家負擔。第二,一個城市對乞丐的容納是有限度的,而殘疾人行乞又有他得天獨厚的優勢,這樣優勝劣汰就會擠壓其他乞丐的空間,而青壯年乞丐對社會來說是首先是浪費其次還是一個不穩定因素,減少他們的數量對社會當然有好處。更何況殘疾人行乞本身就對經濟有貢獻。」
前兩條我的確找不到什麼漏洞,但是最後這一句簡直讓我匪夷所思,「乞丐不事生產怎麼會對經濟有貢獻。」
「只有生產者才對社會有貢獻這種觀點早就被證明是錯誤的,這些殘疾人進城之後消費肯定增加了很多,而消費是經濟活動中必不可少的一環。」
「那些錢就算不扔給乞丐應該也會被消費掉吧。」
「不對,那些錢本來一定是用來儲蓄的,你想想看,你會不會因為這個月施捨了十塊錢給乞丐就調整自己的消費習慣。」
「當然不會,嗯,看來還真的有貢獻。」我自己也被這個奇怪的觀點逗樂了,「照這麼看乞丐還真是勞苦功高啊。」
「不是所有的乞丐,這裡頭有個量的問題,乞丐雖然有貢獻,但是這種貢獻的量畢竟不能和真正的勞動者相比,只是對那些沒有工作能力而且無法尊嚴的生活下去的人,組織他們行乞才算得上是在發掘剩餘價值,而讓青壯年行乞是一種浪費,至於組織兒童行乞的那些傢伙我看直接槍斃最好不過了,把有無限未來的孩子帶入乞丐這一行絕對是重罪。」
「那殘疾孩子呢?」
「殘疾孩子也有未來,而且殘疾兒童行乞有巨大的副作用,你知不知道有些畜牲把小孩拐來弄成殘疾然後來行乞。在我看來任何給殘疾小乞丐錢的人都是這群王八蛋的幫兇,愛心?在有的時候拿去餵狗或許更好一些。」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放任這種行為,街頭都是殘疾乞丐有多難看。」
「這裡就有兩個問題了,第一,僅僅因為別人礙了你的眼就想收容他們,這種心態有問題,你應當好好的調整一下。第二,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受制於它的物質基礎,乞丐這種現象在當時的社會有他的合理性,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我總覺得這裡有什麼地方不對頭,可是說不上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覺得這種狀態還是不理想,可是你要想想,不管這好處再小,但是各方面畢竟得到了好處,雖然結果還是不理想。可是理想狀態我們達不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就好像如何不讓殘疾兒童行乞,難道僅僅禁止就可以了嗎?要為他們解決出路啊。對此我倒有個計劃,大部分殘疾人只是肢體殘疾,他們的腦子並沒有問題,可是我們以往照顧殘疾人的方法主要是讓他們參加比較輕鬆的體力工作,雖然這也是一種照顧但是方向不對,等到我手頭寬裕了我就給殘疾兒童提供遠超過正常人的義務教育,說不定能出些海倫凱樂、克裡斯蒂布朗什麼的,霍金雖然不是先天殘疾,不過也可以算是一個榜樣吧。如果成功了這應該也算是成功開發了剩餘價值吧」
「那對這些災民你都想出了些什麼呢?」
「唉,目前只想到招工,海壽鐵路準備工作都做完了,鐵軌也偷偷運進來了,直等一聲令下就可以全線開工了,從這裡招工的話應該還有個幾萬人的名額,再加上家小應該能養活十萬人吧。從哪裡能多搞幾個工程呢?像鐵路主要是外國人出錢,要是多來幾個這樣的工程,那這裡的壓力就小多了。」
「可是招工只能救那些身強力壯的人。」
「還有他們的家人。」
「可是你面前的這些人怎麼辦,他們現在的狀態什麼工作都幹不了。」
「只好放棄他們了,力量不足的時候先易後難是最好的選擇。」
這是什麼世道。
「你也不必覺得對不起這些人,我們分流了災民之後如果清廷有什麼救濟的話,他們也能多分一點。」
我無語的搖了搖頭,這樣的借口只能拿去騙鬼。
看到災情確實嚴重李富貴在去皖北的路上從新對軍地作了部署。當李富貴到了堝陽的時候發現這裡的形勢相當的緊張,地主們開始囤積糧食,而捻軍自然是毫不客氣的開倉搶糧,可以說衝突一觸即發。李富貴立刻宣佈了一個糧食管理辦法,禁止囤積糧食,地主必須按市價出售自己的糧食,如果拒絕出售的話那麼富貴軍將不予保護,也就是說搶了白搶,但是對那些出售的糧食如果任何人敢去搶那富貴軍將給予嚴懲。
在這個命令公佈的第二天張樂行就找上了門來,」李大人,你怎麼能讓他們按市價賣糧,你難道不知道現在糧價已經漲了十倍了嗎?」
「老樂,你來了最好,我還發愁找不到你呢。你聽我說,你們這裡糧價高,那南面的糧食自然就會源源不斷的運過來,這樣就能緩解目前的饑荒了。」
「可是糧價那麼高,那些饑民怎麼買的起。」
「這經濟上的事情你就不懂了吧,糧食多了價錢自然就下來了。而且咱不是先把糧食弄過來再說嘛。皖北窮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地主家也沒多少糧食,咱們現在讓他們按市價賣,可是咱們可沒保證以後也讓他們這麼幹,等到外地的糧食衝著高價往這裡一衝,到時候就讓知縣另下一分告示就說大災之年不許漲價不就得了。」
「好奸啊,不過我喜歡。可是這中間會有很多人餓死的。」
「我已經跟縣令說好了,開倉放粥,富貴軍幫著一起來,每個鎮子上都有粥棚,應當能讓他們挨過去吧。」
張樂行點了點頭,」我沒看錯你,你是個心裡裝著老百姓的好官。」
「也別光說我,你們捻子打算怎麼辦。」
「大人,我也不瞞你了,我們正在準備起事,大人不如您跟我們一起來吧,你看看這是什麼世道,我們奉你為主還不行嗎?」
這個主意到也不錯,滿誘人的,如果自己起事,那麼從長江到黃河都不再是滿人所有,那時清廷可以說是氣數已盡,不過那時的中國可就真的陷入割據狀態了,這個割據於自己以前設想的可是大大的不同,這種沒有一個名義上的政府的割據肯定會給外國人可乘之機,說起來袁世鎧倒台以後的軍閥時代中國正好碰上了一次世界大戰,西方列強的力量被大大削弱,而美國日本羽翼未豐,要不然,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有些後怕。如果自己不能很快統一中國的話,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再者說自己目前的發展勢頭很好好像沒有必要改變方向。雖然決定拒絕張樂行的提議,但是李富貴聽到這樣的建議還是很高興的,這意味著他又有了一條退路,如果資本主義革命不能成功,以自己的群眾基礎改走社會主義也不是不可能。」老樂啊,我也看不慣這個世道,可是色目人的厲害你是不知道啊,要是中國真的亂起來,咱們的子孫都要作色目人的奴隸了。」
張樂行很奇怪的看了李富貴一眼,這話從一個二鬼子嘴裡說出來總讓人聽起來有些彆扭。這一陣子富貴軍改口之後老百姓也慢慢的習慣了色目人的叫法,」那我們就繼續作滿人的奴隸嗎?」
「暫時還只能這樣,滿人和色目人不一樣,滿人現在哪還有什麼力量,等我們力量強了什麼時候都能把他們扔下來,可是如果給色目人機會,再想趕走他們,那就難了?」
「色目人真的有那麼厲害?」
「我是誰?我是戰無不勝的李富貴,我都害怕難道你們還想碰一碰嗎?」
「就算我不造反也沒有用,現在各地民情洶湧,我不反別人也要反。」
李富貴點了點頭,」皖北呢?」
「我們這塊其實還好,這也主要是你的功勞,可是來了這麼多難民,造反也是遲早的事。」
「我們各退一步,你們到河南去起事,只要你們不在兩江的地盤上鬧事,我就不跟你們動武。我說話算話。」
「大人,我們捻子在安徽有很多人。」
「這兩年我對皖北可費了不少心血,我不希望看到這一切毀於戰火,你總想著這世道不好,要打出一個好世道來,可你有沒有聽過這句話』寧作太平犬,莫當亂世人』。皖北這塊地方還沒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好,我們到河南去起事,大人你也莫忘了今天說的話。「
「只要你們不越界我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在北面要是混不下去就到我這裡來,在我這沒人能把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