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再度大放光明,陳兵終於來到地球。刺目的陽光使得他一時睜不開眼來,就乾脆閉目飄浮在半空中。
等眼睛適應之後,他發覺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環境,眼下是一片黃沙翻滾的大沙漠,一時不知何往,後來利用太陽的位置,才確定了自己家鄉的方位。
在離開了沙漠後,為免驚世駭俗,他在托世鼎的幫助下隱身飛行。
看著下面漸漸熟悉的環境和川流不息的車流人流,陳兵想起即將見到家人,心中不禁感慨萬千——家就一個字,可它寄托的東西,何止千萬,當你擁有它時,也許不會去想它,可當你真正遠離時,才會記起它曾給你的一切。
家就在前方,那幢淺黃色的小洋樓已在眼前。
陳兵隱身在窗外看著母親汪佩佩,禁不住淚眼模糊——
此時汪佩佩正與一幫票友在喝茶。
一個被大家稱為李老師的中年婦女說道:「老汪,你家這茶真好,茉莉花的香味特別純正。」
汪佩佩一笑起來,臉上就現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李老師過獎了,你家的碧羅春才叫好喝呢。」
此時陳兵眼前的母親雖沒有大變,但頭上卻是有著幾根白髮,歲月不饒人啊!
家裡好像重新裝修過,但擺設還是老樣子。他剛才去自己的房間看過,都跟自己離開時一模一樣,雖然沒人住,卻纖塵不染,想來是老媽每天都在打掃。
他家雖有保姆,但他的房間總是母親親自打掃的。汪佩佩說,能給兒子服務,是她的福份。
一幫票友品完了茶,有人提議:走,我們去喊兩嗓吧。
陳兵見眾人站了起來,便先一步飛到三樓的小歌廳,找個地方躲了,免得被人碰上。
票友們來到小歌廳,一番客氣之後,輪到汪佩佩第一個演唱。
她唱的是《定軍山》中的一段,只見她提氣開聲,唱得倒是字正腔圓,只不過由於身體發福,動作卻較彆扭,一個跨馬揚鞭才使到一半就差點摔倒在地。
「唉,不行,不行,今天狀態不好。」汪佩佩減少一些動作,把唱段唱完,見票友們的掌聲稀疏,忙自嘲狀態不好。
陳兵心想,自己這方面就跟老媽相像,不管行不行都要找借口。
李老師跟汪佩佩關係最好,見她有些尷尬,忙起身給她圓場,「老汪,你今天的狀態確實不太好。上次我們兩個去北京,你唱得,唉呀真是沒法說。來,擦擦汗。」
汪佩佩聽得李老師給自己搭台,忙不失時機地吹牛,「說的也是,上回我也是唱《定軍山》,不但跨馬揚鞭輕鬆完成,還做了三個挑擔劈叉的動作,把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直說想不到。唉,可惜那種狀態實在難找。」
「不會吧,汪太太,我可從來沒見過你有這麼厲害,不會是吹牛吧?大家老姐老妹的,還不瞭解你。」另一個削瘦的女人不給汪佩佩面子。
陳兵記得她是一個高幹的老婆,也許是丈夫從位子上退下來了,心態還沒調整好,出言自然尖酸刻薄。
「張夫人,你是沒見過,那天老汪唱得,唱得,呃,唱得那個……」李老師還想幫老汪紮起,但她確實未見過汪佩佩發飆,想要圓謊卻一時無從圓起。
張夫人譏笑道:「吹把,一會兒還會上房了。」
「上房,上哪個房,茅房?」
汪佩佩一句話把大家逗得笑了起來。
她們都瞭解汪佩佩,知道她就喜歡吹牛,但大家來唱戲本為找個樂子,所以也不當真,今天聽得張夫人跟她抬摃,覺得更加有趣,便在一邊光笑不勸。
大家笑了一陣,又開始輪流演唱。汪佩佩因被張夫人拆台,心裡不太舒服,便坐在角落裡生閒氣。
其他人知道她要不了多久就會沒事,也沒去勸她,只有李老師端了張椅子坐在她旁邊,但也不說話,只用行動來表示安慰。
此時輪到李老師上場,她拍拍汪佩佩的手,輕聲說道:「老汪,看我的,我給你找回場子。免得人家說我們兩姐妹不行。」
汪佩佩點點頭,目送李老師上場。
陳兵見母親悶悶不樂,便輕飄到她身邊,輕喚了一聲,「老媽。」
汪佩佩打了個哆嗦,心想老娘今天氣糊塗了?!怎麼會聽到兒子的聲音?!
「老媽。你別怕。是我,兵兵。」
兒子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汪佩佩不敢出聲,只用手狠掐自己的胳膊——咦,痛得狠。
「你放心,我不是鬼魂,我已經修成神仙,回來看看就走。」陳兵心想沒法跟老媽解釋,乾脆自稱神仙好了。
「兵兵,真的是你?你這幾年跑哪兒去了,真的成了神仙?!」汪佩佩這回有些相信,忙輕聲跟兒子說話,連李老師唱完都忘了鼓掌。
李老師見汪佩佩只顧發呆,便出聲埋怨,「老汪,你是咋會事?也不幫我圓圓場,你看張夫人那個樣子,怕是又要說三道四了。」
汪佩佩確定兒子已經成仙回來,心想老娘今天要是不好好發個飆,怎麼對得起這幾年來的思兒之苦。便慨然說道:「今天不露一手,她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李老師,你放心,等她下來我就上去,叫她們好好開個眼。」
「老汪,我看還是算了,要不找個動作簡單點的?別把腰閃了。」李老師清楚汪佩佩的底細,見她今天跟張夫人較上勁了,怕她有所閃失,便好言相勸。
汪佩佩等張夫人剛唱完,便起身站起,「你放心,我今天保證你們大開眼界。李老師,小心把眼鏡扶好,到時不要掉下來了。」
她說完便走到麥克風前,「各位票友,我老汪今天本來不想唱了。但我想,你們剛才聽了小張的話,還以為我在吹牛。好,我今天就露手真功夫,讓你們領教一下當年欺霜賽雪、腳踢八方、字正腔圓、縱橫一時……的汪佩佩。」
汪佩佩因為有兒子保證她露臉,索性大吹特吹,心想老娘的兒子是神仙,我想咋玩就咋玩,今天不把你們嚇個半死,老娘就不姓汪。
……
「啪。」
「辟嘰。」
「光當。」
汪佩佩還沒有表演完,張夫人的假牙就掉在地上,李老師的眼鏡也歪在一邊,其他的人要麼摔倒在地,要麼目瞪口呆。
汪佩佩不管別人的反應,在陳兵的幫助下邊唱邊表演,一個漂亮瀟灑的亮相之後,傲然說道:「怎麼,掌聲還不響起來!」
眾人被她一語震醒,在熱裂鼓掌之餘,立即把各種恭維之詞大把送上,「老汪」、「汪姐」、「佩佩」、「汪老師」、「汪妹」……一個個情真意切。
個別同志還涕淚橫流——
「汪老師,汪師傅,我,我求你,你一定要收下我,我我……」
說話的是張夫人,她被汪佩佩連續十八個鯉魚打挺驚掉了假牙,找了許久才找到,此時說話都還有些漏氣。
「老汪,耶!」李老師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詞來形容自己的激動,老汪今天這個臉露得實在是太大了,她竟然真的差點碰到了屋頂,那身板,那架勢……
「老媽,我去見老爸了,你儘管吹,但記得宣佈只表演這一次。」陳兵見老媽樂得合不攏嘴,便趁機離開。
「我不是跟你們吹……」
陳兵走了老遠還能聽到汪佩佩大吹特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