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元九洲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充滿關懷親切激動與內疚的臉,稜角分明,堅毅剛強,成熟穩重。鷹目炯炯神光四謝,隱含淚花。
打量四周,發現自已躺在一張大床上,羅帳錦被,甚為華麗。
「孩子,你醒了,」中年男子掩飾不住心中的激動。
「這是什麼地方?」元九洲問道,他覺得眼前的中年男子似乎很面熟,有種親切的感覺。
「這裡是歸月行省總督府,我叫元宗行。」
「孩子,這根項鏈是你的嗎?」元宗行神情激動,呼吸急促。那是一根銀項鏈,鏈墜鑲刻一隻振翅欲飛的雄鷹,鷹爪緊扣一輪圓月,背面刻著一個小小的圖案,仔細看才能看出是一個「元」字。
「是,」元九洲答道,這根項鏈是母親自小就給他戴上的,並且告誡他,這根項鏈就如同他的生命,萬萬不可丟失。
「孩子,你母親是不是叫葉芙蓉?」元宗行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啊,」元九洲奇道「你怎麼知道我母親的名字?」
「孩子,我~~~~我是你父親啊,」元宗行解開衣扣,頸脖上掛著的是一模一樣的銀項鏈。
「父~~~~~親?」元九洲傻了,自出生的的那一天起,就從未看到過父親,等他懂事時問起母親,母親只說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然後閉口不言,無論怎麼問也不回答,只是暗自流淚,對他的管教卻比以前更嚴厲。隱約中猜測自已的父親依然在世,而母親也似乎知道,只是為什麼不去找尋呢?看著同伴擁有可親滋祥父愛,那怕是惡神凶煞,整天喝得醉熏熏爛醉如泥的父親都讓他羨慕企盼,而母親只會對他說,你父親是世上最好的人,他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他並不是拋棄我們母子倆,對他的嚴厲管教只是希望他能出人頭地~~~~~~不想母親卻意外的過早離去,沒有留下半言片語,只餘下他孤苦零丁的一個人~~~~~漸漸的,「父親」這個詞在他幼小的記憶中不復存在。
「芙蓉呢?她在那?在那?快告訴我,在那?」元宗行激動得抓著元九洲的雙肩直搖晃,渾然忘了他是個重傷剛愈的病人。
在他昏迷時,王老夫子已用精純的內力為他運功療傷,逼出體內的淤血和渾濁之氣,同時打通了全身奇經八脈,就連練武修道之人修練上乘內家真氣須苦練數十載方能打通的任督二脈都打通了。內傷已基本全愈,只需靜心調養0來天保證生龍活虎活蹦亂跳。左肩的外傷給抓著,痛得他冷汗直流。
「既然你自稱是我父親,為什麼當初要把我們母子倆拋棄,為什麼不來找我們,為什麼,為什麼?」元九洲越說越激動,「你可知道這些年來我們是怎麼過的嗎?母親有多辛苦操勞?終日以淚洗面,這些你知不知道?」最後幾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我~~~~~我對不起你們娘倆,我是個罪人,」元宗行如洩氣的皮球,頹然坐倒,「當初,你娘是青谷關附近一個小村莊裡最美麗溫柔,善解人意的小姑娘,而我只不過元氏家族中一個莽撞衝動,血氣方剛的少年,因緣巧遇,我們相愛了,兩情相悅,海誓山盟,當我回家提出要與你娘成親,不想遭到了族中長老的強烈反對,我被軟禁在家中,與你娘失去了聯繫。族中長老同時為我下聘禮向西斯帝國三大望族之一的白家三小姐提親。期間發生了許多事,日波大軍進犯邊關,青谷關大戰,元家所有精英在那一役中傷亡殆盡,為父我也負了重傷。等我傷癒再去找你娘時,村莊已遭戰火蹂躪,化為灰燼,據說全村的人都死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我不相信你娘已經死去~~~~~~我~~~~我對不起你們娘倆~~~~~」元宗行神情悲痛,早已泣不成聲。
元九洲心中百感交集,半晌說不出話來。
「孩子,你們住在景全鎮,怎麼不來找我啊?芙蓉,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你娘在那?她還好吧?」
「娘在三年前上山採藥,失足摔下山崖~~~~」元九洲泣不成聲。
「芙蓉,」元宗行悲吼一聲,身子晃了晃,一口鮮血噴出。
「父親!」父子倆相擁抱頭痛哭,一時間哭得天昏地暗。這一刻,元九洲心中早已原諒父親,所有的悲痛,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思念,都在此刻間爆發出來。
連站在門外的偷聽的眾人都忍不住流下眼淚。大家都知道這一對離散了8年的父子一定有許許多多的話兒要說,都靜悄悄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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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虎組織的老大裡斯對於這一次的刺殺失敗認為是個意外,若不是該死的「七煞幫」攪局,禿鷹早該完成任務了。當然,他也很尷尬,畢竟收下了僱主的5萬金幣,卻不能完成委託,組織聲譽受損。雖然僱主沒有要求退回花紅(算是安葬費),暫時取消了委託,但對裡斯來說,失敗事小,組織聲譽受損事大,所以,刺殺行動仍將繼續,直至完成。為了慎重起見,他召集組織中的精英,準備下一次的刺殺行動。殊不知這樣的決定,讓名震亞意大陸的飛虎殺手集團遭受了滅頂之災。
在這期間,歸月行省總督元宗行大人的寶貝兒子元楓遇刺重傷的消息已經傳開了。真像已被總督大人封鎖,除了少數知情的幾個人外,傳出的消息是,元楓在景全鎮附近遇刺,多虧「七煞幫」的朋友拚死相救,元楓重傷喪失部份記憶,「七煞幫」老大元九洲重傷不治。總督大人不僅厚葬元九洲,還把他母親的墳墓也遷移至歸月行省,重新厚葬。為感謝救命之恩,元楓改名九洲,此為懷念銘記之意。遠在西斯娘家省親的總督夫人聞訊立即快馬加鞭趕返歸月行省。
元宗行當然不敢讓夫人知道兒子已死的真象,是以才會有元楓改名元九洲之舉,以前侍候元楓的奴婢都給他換了,元楓以前的事他也不大清楚,才編了個部份記憶喪失的借口。當然對於讓元九洲喊白氏為娘,元宗行大費周章,苦口婆心,這個新兒子才勉強答應了。
失去了一個親生兒子,還不敢讓人知道,找回離散多年的另一個親生兒子,又要刻意隱瞞,尋找多年的愛妻亦在多年前香消玉隕,種種打擊,讓元宗行快要蹦潰倒下,此刻卻不得不強裝笑顏硬撐,可真夠他受的。只有在沒人的時候,他才會躲到酒窯裡喝悶酒消愁。
「七煞幫」中的李彪等人的親人已讓總督大人悄悄派人接到歸月,那些當年接濟過芙蓉母子倆的人都莫明奇妙的發了一筆大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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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雲家密室。
雲無神看著手中的情報,大為光火。手下三大長老之一的毒手陽天逃回來的時候,只來得及斷斷續續說了幾個字,金滿堂費了好大的勁才弄明白陽天的話中的意思。
「兩個元楓,殺了一個。」
鬼手陽天,據說一身乾坤大真力已修至十成,八八六十四式攝魂毒掌縱橫江湖罕逢敵手,乾坤大真力護體神功刀槍不入,拳腳難傷。卻被一截枯枝洞穿胸部,還深深貫入堅實的樹身中,這份駭人聽聞的功力天下間找不出幾個。
「劍神」劍無名隱居劍齋,據說從沒下過山。「魔王」宮霸天當年與劍無名一戰敗後亦消失得無影無蹤,據說是身受重傷不治身亡,也有人說隱居王城中,眾說紛紜,難辯真偽。「邪神」王不為亦正亦邪,神龍不見首尾。整個大陸間能有這份駭人功力的只怕只有這三個人。如果這三個人還活著,豈不是已有50多歲左右。
「兩個元楓,殺了一個,什麼意思?」平白無故損失了一個武功高強的長老,雲無神怎會有好心情。
「屬下是這樣認為的,綜合種種消息,七煞幫的老大元九洲可能長得像極元楓,也可能是老狐狸為他寶貝兒子的準備的替身,」金滿堂拈著頜下的長鬚沉思,「飛虎的殺手或陽長老殺了一個,另一負了重傷,碰上一個絕頂高手傷了陽長老。」
「就算替身也該分辯得出真假,歸月那邊傳出的消息是元楓只是受了重傷。」
「男人都是粗心大意的,等元夫人回來就什麼都明白了,女人心細,自已親生的兒子應該分得清的。」
「你代我去歸月一趟,慰問一下那小子,順便打聽一下消息,還有七煞幫的全部資料。」
「是。」
在父子倆似乎天衣無縫的完美配合下,再加上腦袋受傷喪失部份記憶的堂皇借口,臉上纏滿繃帶,一身的藥味,就連白芸也認不出來。其實,元楓幾個月來一直呆在神武學院,母子倆大半年都沒見過面,寶貝兒子遇刺受重傷已讓她心神大亂六神無主,心疼都來不及,那有時間仔細觀察,再加上王老夫子以運功療傷治病和傳授武功為借口,母子倆能呆在一起的時間並不是太多。
當然,她也發現了兒子比以前長高了點,身體也壯實多了,只是比以前瘦了點。疼愛兒子的母親心疼不已,各種參湯烏雞湯燕窩連連不斷送來,六個小傢伙,一邪一魔全都有口福了,因為總督夫人的廚藝比一般的大牌名廚還要高明上一兩分。畢竟,有些事情還是瞞不過精明能幹的白夫人的,在夫人那雙勾魂奪魄的鳳眼「柔情」注視下,總督大人乖乖招了供。
總督大人招出了芙蓉就是他以前最愛的女人,元九洲是他的另一個兒子,為保護他的弟弟重傷不治。他說的當然都是真話,只是沒有說出死的是元楓而已。
沒想到白芸倒是說出了兩句話,兩句讓總督大人暈倒的話。第一句是「芙蓉妹子真命苦,連她的孩子也都命苦,」第二句是「她們娘兒倆這麼命苦,都是自家人,你卻把她們娘倆葬在外面?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對得起她們娘兒倆嗎?」總督大人給罵得暈了過去,當然是喜極而暈的。
元氏祠堂裡多了兩個牌位,「愛妻葉芙蓉之靈位」「愛子元九洲之靈位」,而且是總督夫人親自動手安放的。本對喊白夫人為娘仍不大情願的元九洲也發自內心的喊了聲「娘」,母子倆抱頭痛哭,直嚇得呆在一旁的總督大人心驚肉跳,生怕露了餡。對寶貝兒子改名之事,她心中雖然不滿,但在寶貝兒子和總督大人的堅持下,也只好無奈的同意。而對於什麼人要殺他的寶貝兒子,夫妻倆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些消息,雲無神當然也知道,在花費了不少的人力和金幣之後,終於確定,死去的元九洲是元宗行的另一個離散多年的孩子,葉芙蓉是他以前的老相好。而元九洲與元楓長得很是相像,元楓沒有死,那麼,婚約還是有效,他大為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