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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周末,這個周末找不到一點泡妞的心情。
劉至誠已回成都,我想約他重新商量一下誠東文化破產的事,掛通了他的電話。
他在電話裡說,晚上約了兩個車模小姐,在“祖母的廚房”西餐廳吃飯,其中一個是進入前三名的成都市重點美女,讓我一起去。
我說飯後再說吧,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明知道有粉子也不想去,我正為自己的這種狀態感到奇怪,卻有粉子找上門了。
林未晏打來電話,說她想請我和王建南吃香辣蟹火鍋,要感謝一下我們。
人總有心軟的時候,這兩天出了這麼多事,我完全沒有心思打林未晏的主意,所以劃了兩千塊錢到她卡上。
我勸王建南和我一起去,我告訴他生活總是要繼續,再說紅姐的在天之靈一定不希望你頹廢,她一定希望你“重新揚起生活的風帆”,說到“風”字時,我故意說成了中江話的發音“hog”,然後就忍不住笑了。
“任何時候都玩世不恭,玩世不恭就不好玩了。”王建南的表情有點慍怒。
我知道他說得很有道理,也不好意思再勸他,只好一個人走了。
從大慈寺出發往南,車到科華苑賓館,我拐上了領事館路。
向西而望,霓虹閃亮,高樓林立,廣告炫目,成都繁華無比。
周末的夜生活又開始了,再次踏上這條路,突然間我有恍苦隔世之感。
王建南曾說,夜生活就像嫖娼,事後看來毫無意義,什麼也不能抓住,什麼也不能得到。
我說你從來沒嫖過,有什麼發言權。
其實,王建南說得沒有錯:每天的夜生活事前不可預期,事後總是千篇一律:愛情讓我們心向神往,粉子讓我們黯然神傷,或者相反,粉子讓我們充滿希望,愛情讓我們灰心絕望。
每一天,下班之後入睡之前,晚飯之後喝醉之前,我永遠不知道這段時間是真實還是虛假?是快活還是郁悶?是有趣還是無聊?
路上給林未晏打手機,問要不要接她,她說不用,她自已來。
到了玉林香辣蟹火鍋,剛把車放好,一輛嶄新的檸檬黃安馳拓拓車停了下來。
林未晏的俏臉蛋探出車窗,今天她剪了一頭齊耳短發,比往常干練成熟,更有一番白領麗人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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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未晏的確應該感謝我。
隔著火鍋桌,她敬了我好幾杯酒,現在,她已到一家上市公司開發的大樓盤“藍色貝福裡”做營銷主管,這主要得益於我們一起合作的“波士頓花園”的廣告策劃,估計她求職的時候,當然把很多創意算在了自己頭上,所以她希望有機會和我們再次合作。
吃飯的時候,林未晏一直有說有笑。
她說她們新公司裡有很多粉子,比劉胖子公司的人素質高得多,下次給我和王建南發幾個出來。
頭一回聽她把劉至誠稱為“劉胖子”,我感覺很不習慣。
“劉至誠胖得還算比較適中。”我馬上維護哥們形像。
“他本來就胖嘛,你不知道他肚皮上的肉——”林未晏自知失言,馬上打住。
“對,這方面你有發言權。”
“不准你胡說八道。”林未晏的粉臉本來就被辣得兩腮緋紅,現在連耳根都紅了。
林未晏居然也臉紅,她臉紅的時候像一個驕憨迷人的尤物,讓我又是心動,又覺得稀罕。
現在的少女很少有東方女人的嫵媚,她們很早就開始和國際接“鬼”,很多女孩還染了各種顏色的鬼發,個個看起來鬼眉鬼眼,外表接軌其實無所謂,像我外甥女雅雅,今年歲就已全面接“鬼”,一張小嘴不說台普就說我們“成都批婆(people)”,母語基本上不會說,最近一見到我就問“是不是富爸爸”,讓我莫名其妙,表姐得意地說,雅雅剛從“富爸爸財商幼兒培訓班”畢業,成績相當優秀,長大了肯定要當國際淑女、女外交官之類。
“你喜歡哪種類型的女人?”林未晏問。
“哦——你說女人,當然是你這種女人。”我終於從“國際上”回過神來,回到了現實中。
“哼,就會騙人。”
“你說劉至誠那麼胖,你為啥喜歡他?”
“當然是給自己找一個更好的發展平台。”林未晏說,最近大家都不好意思再說“接軌”,更流行“平台”這種說法。
“何必要分手呢?”我問。
“我現在這家公司很不錯,劉至誠太吝了,當差答應的點子只兌現一半,只夠我賣安馳。保險費還是你幫的忙。”林未晏支開話題,又敬了我一杯酒。
我能理解,現在的年輕女人普遍認為,和富翁談過一場戀愛,一般來說身價就漲了,除了更體面,至少還會得到幾條名牌內褲,用網上流行的話來說,就叫提高了點擊率。所以就算被劉至誠拋棄,林未晏也一定無怨無悔,如果一個女人和王建南這樣的人談戀愛,身價肯定要大幅度下跌,紅姐就是一個典型。
也許是喝了酒的原因,林未晏今天晚上顯得比較真實,甚至說了很多知心話,她說我這人很耿直,而且還“比王建南有才華得多”。
這婆娘是不是想勾引我?!
9
林未晏的確是想勾引我!
一走出火鍋店,我想林未晏這類粉子肯定有下半場活動,沒想到她先勾起話題:“胡總肯定還有約會?”
“沒有,光棍一條。”
“怎麼、怎麼會這樣呢?好優秀的男人呵,成都女人都瞎了眼。”林未晏又操起了“台普”。
“找地方坐一坐?”我說。
“我今天晚上比較沒有事。”林未晏說。
“那我們就去玉林性生活廣場”我說。
沒想到林未晏很爽快地答應了,那地方就在附近,是成都男人著名的“泡妞廣場”,本來名為“玉林新生活廣場”,成都街娃覺得“性生活”這名字更貼切,於是以訛傳訛,大家都這麼喊。
到了樓上的蘭桂坊酒吧,我和林未晏攬杯而坐。
人間狹小,酒鄉遼闊,我們前後要了兩扎黑啤。
燭影婆娑,與粉子對坐,話很少,酒很多。此情此景,我們要說的都是謊言,想要的都是從前。林未晏的心思我比較明白,想要泡她並不難,難的是,我是劉至誠的哥們,她是劉至誠的舊情人。
對於失戀的女人來說,她現在最想得到的,是下一個男人的心尖尖,對於失戀的男人來說,我現在最想得要的,是下一個女人的肉坨坨,這樣的錯位會產生很多誤會,以至最後釀成各種悲劇。
夜深了,我們從酒吧出來時,林未晏已經二麻二麻,我讓她把新車留在玉林生活廣場,用我的吉普車送她回去。
扶著林未晏上了我的副駕,我用溫柔低沉的聲音說:“不必回家了,我們需要相互安慰。”
“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林未晏嬌嗔地問,已沒有剛才的台普腔,一個資格的成都粉子回到了真實生活,任何男人都會動心。
我沒有回答,如果開口說喜歡,肯定是沒完沒了的糾纏,除了掏心掏肺不說,還要看接下來的表現。
我開著車,想起劉至誠他們的“三不”政策,“不主動”就太難了,男人必須要有相當的實力才能做到。
一路上。我瞻前顧後,不知道該不該行動,該如何行動。
“你往那裡開,送我回家!”林未晏並沒有真喝醉。
林未晏的家就在玉林,幾分鍾就到了。
我硬起腦殼,扶著她上了樓,進了她的房間。
房間裝飾成簡單的印巴情調,這種裝修不太激發人的情欲,但林未晏夠性感,上樓時我的手放在她曲線優美的腰臀之際,常常撫弄她嬌嫩的身體,一直呈雄起狀。
一進臥室,我大著膽子關上門,轉身貼住她的身體抓住她的手,把她抵在了門上。
嘴唇也抵達了她的嘴唇,林未晏閉上了眼睛,合攏的雙唇遲疑著、終於微微地啟開,雪白的脖子似抬非抬。
我心花怒發,欣喜若狂,沒想到我胡向東有如此魅力,雙手緊緊擁住她纖秀的腰肢,盡情啜飲著愛情的芳唇。
她粉紅的嘴唇溫暖而潮濕,尖尖的舌頭柔軟、光潔,嘴巴像飽滿成熟的草莓,甜蜜地散發著撩人的幽香。
她叉開兩條渾圓、矯健的大腿靠在門上,我的手在她腰後的曲線上游走,指尖穿過她輕柔爽滑的緊身內衣,肯定是名牌內衣,一直摸到尾椎的末端,這時她全身像彈簧一樣緊張,我觸及到了她的濕潤,一片真實而遼闊的濕潤。
我像馬達一樣激動萬分,林未晏你真好!夠性情、夠粗獷、夠放肆、夠胡來,我真愛你,甚至打算好好愛你一輩子。
“不,向東,不要,我們還要相互了解。”
我理解她的矜持,但現在已是箭在弦上,我一往無前、繼續對她身體的各方面展開全方位探索,必須要感謝名牌,尤其是名牌內衣,林未晏的長褲、還有她薄如蟬衣的底褲很容易就被我褪到了她的腳腕上。
“不要啊!——”此刻,林未晏正像一只剛被放進油鍋的黃辣丁,拼命掙扎起來。
親愛的,很對不起,我一定很溫柔。我扣住她的手腕,順勢將她反轉80度,我畢竟練過幾天武術,現在我已經騰出一只手來。
林未晏光溜溜的下半身無奈地抵著冰冷的門板,粉臉上似乎有一絲淒苦的神色,又像是在猶豫著,要下什麼決心,很顯然,她是想下定決心迎接我堅強的進入。
突然她弓起身,擺出一個高難度的古怪造型,春光盡洩之際,粉紅的花蕊像一只眼睛盯著我,我頓時魂飛魄散,只見她彎起一條健美的大腿,往門上狠命一蹬——轟然一聲,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們向後摔去,一陣辟裡啪啦亂響,我們像兩只斷線的風箏被摔進屋裡,我雙手在空中亂刨,像一只待斬的青蛙,我正要喊救命,“咚”地一聲頭上一陣劇痛,眼前直冒金星,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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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就看見王建南,他正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我。
腦袋還是一陣陣刺痛,我伸手一摸,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我現在的樣子肯定卑鄙絕望到了極點。
我太背時了,簡直無法面對慘淡的人生,慚愧得閉上了眼睛。
“林未晏呢?”過了很久我才開口說話。
“剛走,她太疲憊了,一晚上沒合眼。”
“幾點了?”
“天快亮了。”
“很不好意思。”
“神志還清醒嘛,醫生說沒事,輕微腦震蕩,還要觀察一兩天。”
“不要起來,你流了很多血。”
“這婊子實在萬惡。”
“我已經批評她了,把她批評哭了,還好,幸虧她鐵床不是尖的,否則腦花一綻,你娃身份證就沒有用處了。”
剛送走紅姐,就發生了這種事,我慚愧得簡直想哭,這肯定是上蒼對我好色的懲罰,我怎麼不學一學王建南。最近幾天我對他越來越佩服,上次算命人的說法其實並不全對,他有淫棍之才,卻無淫棍之志更無淫棍之行,這需要足夠大的定力,也需要生活讓他足夠倒楣。
“我受傷的事,有沒有別人知道?”
“要不要通知家裡人,我馬上通知周家梅?”
“不,千萬不要,你在開玩笑?”
“對了,林未晏說她下午要來看你。”
“林未晏?林未晏是誰?”我問。
“你娃假打,是不是肥皂劇看多了想裝失憶症,快吃藥了!”王建南說。
我真希望自己失憶,當然最好是“選擇性失憶症”,對自己有利的事都記得,對自己不利的事全部忘掉。前不久,聽說有位哥們車禍後就患了這種失憶症,自己借別人的錢他全部忘了,別人借他的錢記得一清二楚。
其實現在的人根本不需要撞腦袋,基本上都容易大面積感染這種失憶症。
我吃了幾顆鎮腦靈,好好睡了一覺,醒來已是下午。
王建南還在椅子上沉睡,估計他昨晚也沒怎麼合眼。
陽光剛剛打在我床單上,林未晏就進來了。
沒想到我這病因可疑、甚至可恥的病人,竟然會受到英雄般的待遇。林未晏手上捧著一大把鮮花,提著一大堆水果,春風滿面、風生水蕩地走進了病房。
她衣著光鮮,打扮得比昨天還要漂亮精致,看起來根本不像是看望病人的,倒像是去參加嘉華年會的。
第一次在大白天看見林未晏,我發現,她其實並沒有我想像那麼漂亮,至少不如昨天晚上性感。
坐在我床邊,她每一次微笑都盡量表現歉意和擔憂的心情,經常溫柔地撫摸一下我黑白相間的腦袋,好像對自己的傑作還不夠滿意,不時問一問我痛不痛?
廢話,當然痛。但我沒這樣說,我說其實一點也不痛。
這臭婆娘太狡猾了,她和劉至誠一定是虛情假意,現在不知道她蜜糖裡面又要給我下什麼迷魂藥。
其實現在,我和林未晏的關系十分微妙,我再往前緊追幾步,她很可能就會成為我的女友。
但我有兩點顧慮讓我下不了決心,一是她和劉至誠之間的舊情,就算是虛情假意,就算我以後能夠釋然,我也擔心劉至誠暗中取笑。另外,更關鍵的問題在於,我們彼此敢不敢下這個注,下一個無怨無悔去愛對方的賭注,這需要試探、觀察,需要真誠和勇氣。這一點太難了,現在很多女人的戀愛觀就像中國足球隊的戰術觀:“想贏怕輸,保平爭勝”
和劉至誠他們的“三不”政策相對應,她們也有一個“三不”策略:不主動,不沖動、不被動。
昨天晚上林未晏就做到了“不主動、不被動”,但她最後有一點沖動,幸好關鍵時刻懸崖勒馬,把我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撞得我頭破血流,終於扭轉乾坤重新掌握了戰局主動。
理解這一點,我當然不能怪她,也不敢抱什麼奢望。
不過,想起周家梅回心轉意的希望太渺茫,如果林未晏夠真誠,我也許會接招。
但我不能輕易接招,尤其是現在不能接。
“快接住。”林未晏說,一雙眼睛熱切地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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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未晏削了一粒蘋果,她已經遞到了我唇邊。
我平時最討厭吃蘋果,現在一點胃口也沒有,而且還有點反胃。
但這是一個粉子削的、一顆飽含愛意的蘋果。
我只好爛起一張苦瓜臉,一口啃了下去。
“哇”地一聲,剛咽下去的東西噴射而出。
王建南被吵醒了,他一看這情景馬上說,腦震蕩不能亂吃東西。
林未晏手足失措,連聲說對不起。
可能被王建南撞見了我們剛才的親熱勁,林未晏臉頰緋紅,轉身到衛生間去拿來了拖布。
地板收拾干淨後,林未晏又拿起了一粒蘋果,說是也要給王建南削一個。
林未晏的這番舉動並不做作,她的確也有真誠樸實的一面,只是她早就把它們遺忘了。
林未晏削著蘋果,想起了什麼心事,突然抬起頭問王建南:“聽說沈秋在廣東出過事,怎麼可能呢?”
“誰說她出過事?”王建南。
“劉胖子親口說的。”林未晏說。
“你以後還是不要叫劉胖子,劉至誠畢竟還是我們哥們。”我勸林未晏。
“他是你哥們,不一定是我的。”王建南說。
王建南顯然對公司破產的事很有意見,想起要和劉至誠重新談這個問題,腦袋又開始隱隱痛起來。
王建南一直認為這件事我不該聽劉至誠的餿主意,只要我們再好好奮斗一年,不會稀罕這0萬塊不義之財。
我說劉至誠也是為大家好,他考慮問題的角度不一樣。
“他說沈秋賣淫的事是不是真的嘛?”林未晏又插開話題。
“他老漢在公安系統,他說真的當然假不了。”王建南說。
王建南還說,當年沈秋賣淫出事以後,沈秋老媽去找他們家幫忙,劉至誠的父親講原則,不幫這個忙無所謂,但劉至誠不應該到處宣揚。
難怪我當年在沈秋母女倆拍胸口擔保:賣淫的事絕不傳到成都去,當時重慶媒體報道這新聞時,姓和名都沒提,只說是某高校女生,但我一回成都,別人爭先恐後告訴我沈秋在廣州怎麼了。
我知道劉至誠中學時代追過沈秋,他可能有酸葡萄心理。
“太不可意議了,完全看不出來,簡直想不到,沈秋會做這種事——”
林未晏還在一邊驚歎不已,我盯了她一眼,暗示她不要在王建南傷口上撒鹽。
在醫院住了兩天,在林未晏的關懷和照顧下,這兩天裡,我體會到了一種恬淡的幸福。不過這幸福好像還不是發自肺腑,更不足以刻骨銘心,可能我們還需要一些時間,需要找一找相濡以沫的感覺。
很可惜的是,醫生說我一周之內都不能做劇烈運動。
劇烈運動?我問她做愛算不算。
她白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林未晏,弄得人家很不好意思。
我估計這醫生肯定心懷妒意,也不說清楚倒底算不算,難怪老百姓對醫療事業的意見相當大。
其實這幾天也沒有機會做愛,林未晏明天就要到上海去出差。
星期一我回到了辦公室,報社那筆欠款的催款律師函已經到了。
一到公司就和劉至誠通了電話,把我和王建南的意見大致說了一遍。
他要我下午去他辦公室跑一趟,見面詳淡。
他一向喜歡把重要的事情安排在辦公室洽談,說是顯得很正規。看得出來,他比較重視王建南的意見,讓“誠東文化”破產賴帳的事大有回旋余地。
下午,我到了劉至誠辦公室,站在他面前仔細把王建南對這件事的意見說得清清楚楚,我說,風物宜長放眼量,現在我們公司雖小,但畢竟做了幾個不錯的策劃,在業界已經有點口碑,以我和王建南的能力,明年就可以上一個台階,[完全不必把這30萬放在眼裡。最近綿陽那個ase,我們已經做了一個很完美的草案——
我還沒把准備的說辭全部講完,劉至誠就已經叫財務和保安到銀行取錢去了。
我松了一口氣:總算可以在王建南面前有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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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凱萊帝景大廈8樓的落地窗前,我舒展眉頭,俯瞰著繁華的城南社區,遠處的“波士頓花園”已經封頂,正像王建南廣告文案上寫的那樣,富麗堂皇、高貴典雅。
“早知道你頭被撞了,就不用麻煩你跑這一趟。”劉至誠在我背後顯得很關切地說。
“無所謂,已經不痛了。”
“聽說上周你抱著一支破鞋痛哭流涕,有沒有這回事?”
“沒有啊。”我說。
破鞋?難道是指林未晏?劉至誠的思想居然也這麼封建。
“小葉說她親眼看見,你不會被車門撞一下就撞出了失憶症吧?”劉至誠相信我剛才說的“被車門撞了”。
“不是破鞋啊,是新賣的意大利名牌涼鞋,嗨,這事比較復雜,我以後慢慢給你說。”
“一個公司老總和一個高級主管,跪在辦公桌底下痛哭流涕,很不像話,很不利於事業的發展,這個問題你以後要高度重視。”
劉至誠的話說得有些道理,我只好說今後一定重視。
不到一個小時,財務經理回到了辦公室,遞了一個紙包給劉至誠。
劉至誠瀟灑地把一個紙包扔到我手上,然後說:“你先放好!裡面是萬塊錢。”
萬!這是什麼意思?是給我的?我從來沒有一次性賺過這麼多錢。
劉至誠說:“你和王建南的想法太幼稚了,以後你不要像他那樣書生氣,現在憑空多了萬,何必東想西想,發展才是硬道理。”
我說,我很難向王建南交待,如果這筆欠款不結清,他馬上要和我們翻臉。
劉至誠笑了,笑得很輕松。他說:“向東啊,我一直看得起你,你可以到我們公司大家一起做,我也可以你再辦一家廣告公司,你和王建南混在一起有啥子出息。”
我問他,為什麼我多拿了一萬塊。
劉至誠說,他生意雖然做得大,但最近現金比較緊,希望我理解,再說這生意終究是他拿出來做的,他覺得自己應該拿大頭。
拿大頭是什麼意思?
我背心已經冒出了冷汗,囁嚅了半天我說:“王建南那邊我咋個交待?”
“如果他要翻臉,正好讓他翻臉,有了錢你還會缺朋友嗎?”劉至誠的笑容變得更燦爛,在他胖臉上久久蕩漾著沒有散去。
“他那0萬塊呢?”
劉至誠的笑容突然收斂下來,好像覺得我腦殼裡面有包,簡真沒有一點理解力。
突然間我懂了,全部懂了!果然算得太精了,為了20萬就可以把兩個朋友踩在腳下,一個千萬富翁也干得出來。
長期以來,我一直以為在我們三個人中我是壞,我才是流氓。沒想到他濃眉大眼、五官端正的劉至誠比我流氓一百倍。
“當初不是說好每人0萬,基本的信用總該講一講吧。”我說話的聲音已經在顫抖。
“信用,當然要講信用,做生意咋個能不講信用呢?但是信用必須在實力對等的基礎上,才可以講,人會不會和豬講信用?不會吧,我和你講信用是看得起你。”劉至誠的話說得重心長。
“不講信用,總該講點良心吧?”我鼓足了很大勇氣,才講出這句話。
“良心!你蝦子也配和我講良心!”劉至誠非常憤怒,重重地拍看桌子說:“我恐怕比你們兩個人加起來的良心還要多得多,你們為社會做過什麼事,‘西中’的琴房誰捐建的,還有——算了,這些我不想說,向東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是不是腦殼被撞出了毛病,算了,你回去好好反思一下。”
劉至誠的表情很痛苦,覺得我簡直不可救藥,完全辜負了他對我的期望。
“儒商風范”——看著劉至誠頭頂上掛著的幾個燙金行草大字,我一陣目眩神馳,頭又開始隱隱著痛,恍然之間我也覺得,自己的腦袋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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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劉至誠豪華的大辦公桌前,我緊緊抱著他給我的萬塊現鈔,各種情緒在我腦袋裡進行激烈的布朗運動:興奮、痛苦、悔恨、憤怒、憂傷等等讓我完全抓不住主題。
疼痛中我終於抓住一樣主題,當然就是粉子。
粉子們為什麼那麼喜歡劉至誠劉董事長,主要是因為他自信,男人只要夠自信,很多女人就容易被搞得昏頭轉向,大糞就可以變香精,干燥就可以變濕潤,軟弱就可以變堅強。
劉至誠今天就自信得嚇死人,顯然這萬是要我賣身求榮的錢,如果我接受,就會和他的事業接“鬼”,和他一起飛黃騰達;這萬也是我出賣朋友的錢,如果我接受就會永遠失去一位哥們。
我必須做出決擇,這萬其實是一塊喂狗的骨頭,我們都是一條狗,上次在那位陳局長面前劉至誠是,今天我是,我們都需要大塊大塊的骨頭。
萬太誘人了,我緊緊抱在懷裡。
王建南那種人肯定不會這樣做,他肯定會把這一塊骨頭扔回去,甚至還要罵一句“滾你媽的蛋!”
我不是王建南,我不打算這樣。
不是沒有勇氣,是我現在確實需要這筆錢。
最後,我“非常感動”地和劉至誠握手道別,說我回去好好一定要好好“反思”一下。
把車開出凱萊帝景大廈,我只做了後面一件事,我撥通了劉至誠的手機,然後在電話裡親切問候了一下他的老媽。
“你娃想找死!”
劉至誠簡直沒有想到,他在電話裡的聲音窮凶極惡、氣急敗壞。
是的,劉至誠剛才太自信了,在女人面前需要自信,在男人面前其實沒有必要,他低估了我和王建南對某些事的認同,正好他也經常低估某些女人一樣。
萬雖然誘人,但我剛好能抵擋得住,如果0萬就很難說了。
我打算明天把這筆錢還到報社帳上,再用蘋果機抵一部分欠款,重新找一個會計,把所有財務往來查清楚,欠的債一定要還,該追討的20萬元一定要追討,如果必要,可以到工商局修改公司章程,大不了兩敗俱傷。
我剛才把錢扔到劉至誠的臉上也行,但會很麻煩,首先要在他辦公室打一架,如果平時我肯定會這樣干,但今天我腦袋有傷,沒必要意氣用事,先保住公司的合法存在再說。
車過人南立交橋,我往東拐向望江小區,回到家王建南不在,我打開衣櫃的密碼箱,把錢放了進去,然後給王建南打了電話。
我想把今天的事詳細和他說一下,他一定會贊賞我的做法,一定會在電話那頭感激得熱淚盈眶。
他在電話裡說,他正在公司外面吃飯,手機快沒電了見面再談。
我說晚上在沈秋的“昨日重現”等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