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三天後,燕國祭天大典。
成王大早就出了門,一身隆重的禮服襯得整個人更加的英姿勃發。我站在籬笆後,看著胡司言依依不捨地送他出門,待他的人影消失在門後,她的眼中頓時一片蒼茫決絕。
哪吒站在我身邊緊緊握著我的手,低頭看著我,十分擔憂的模樣。我知道他擔心我會一時衝動去做些什麼破壞事態的發展。可是,歷史這種東西,又豈是我一己之力能改變的。胡司言在見到劉豫之前,何嘗不是抱著殺死他的念頭。可是最後呢,卻飛蛾撲火,明知最後的結局是死亡,卻義無反顧,毫不退縮。
成王走後不久,胡司言也換了身衣服出門。我趕緊也要追上,卻被哪吒拉住。他臉上的表情很嚴肅,正色看著我,一字字問道「真的要去嗎?可能最後的結局並不好,我擔心——」
我打斷他的話,「你放心,我知道的。」
他還是有些猶豫。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婆婆媽媽的神情,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胡司言的結局比我想像的還要悲慘。
越是這樣想,就越是懷疑,我的腦子裡全都是她滿身傷痕倒在血泊中的模樣。那樣可憐的她,為了愛情甘願以身赴死的她,為什麼會有那麼悲慘的命運。老天爺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哪吒終究沒有攔住我。最後,我們兩個合騎上一匹白馬,朝京城東面的社稷壇奔去。祭天大典一向隆重,自山腳下三十里就被禁軍把守,任何人不能隨意出我和哪吒也被擋在外頭。探頭探腦地看著長長的甬道,不知道胡司言到底是怎麼進去的。
其實,以哪吒的法術——,電腦站更新最快.當然有無數辦法將我帶進去,可是他卻不肯。堅持說天界有法律規範,不可違反。我和他鬧了許久,他依舊不肯讓步。
在山腳下等了兩個小時,終於看到不遠處人影攢動,儀式結束。百官自甬道返回。那些個衣著華麗端莊地官員們,一個個面色灰白,想來是被剛才的典禮耗盡了氣力。就算換做是我這個妖精,頂著烈日在地上跪幾個小時,我也吃不消。看來,做燕國的官,體力是個重要標準。要不,幾年地官當下來,沒刮到油水。倒先把自己給葬送了。
長長的隊伍過後,終於瞧見了燕帝地馬車。八匹高頭大馬牽引,一輛玄色的大車緩緩開至。身後是騎著馬的諸位親王和皇子。除了劉豫相貌堂堂、賞心悅目之外,其餘主人。都長得那個叫驚天地泣鬼神。看了還以為跟牛馬是一家。看來民間傳言果然不假。
隊伍行至護城河畔,變故突然發生。寧靜的水面上忽然衝出十來個身著黑色水靠的蒙面刺客。手持利刃,齊齊朝岸上飛來,目標皆是馬車中地燕帝。
隨行護駕的禁軍們也不是省油的燈,立馬圍成幾個圈,將燕帝與一眾皇族大臣們護在其中。與此同時,大內高手們也拔劍而起,飛身迎向自高空而來的刺客們。
四週一片混亂,圍觀的行人驚聲尖叫不止,亂哄哄地跑來踏去,一時間,只聽見諸人參差不齊的尖叫和吵鬧聲。哪吒緊握著我的手,將我拉到河畔橋墩下藏好,自己卻一動不動,靜靜地觀看著面前一團亂糟的混戰。
那些刺客似乎還有內應,不時有人藏在人群中大聲尖叫著說「禁軍殺人了。」「大家反抗呀!」之類的話,我甚至觀察到圍在中央地那些皇族官員隊伍有了異樣。果然。人群中發生了爭吵,開始你推我拉。禁軍們雖然武功高強,可是參加大典的官員個個都是身居高位,沒有誰敢隨便得罪,一時間,竟無人勸阻。
亂糟糟的擁堵下,我聽見隊伍中發出一聲尖利地慘叫,而後場中紛紛亂亂。就在這時候,胡司言不知從那個疙瘩裡冒了出來,鋒利的長劍一揮,竟然殺入人群中,反手就割了個腦袋,猶如切蘿蔔般乾脆利落。
我活了五百年,還是頭一回看到這麼血腥地場面,腳一軟,一屁股就要倒在地上。好在哪吒一直跟在我身後,及時地扶了一把,這才軟軟地倒在他懷裡,只知道喘氣,半句話也說不上來。
雖然也見過胡司言舞刀弄劍地模樣,可是那一次,她只拿著柄小匕首,擱在我肩膀上,看似危險,其實連皮都沒割破。我還以為她只是嚇嚇人而已,沒想到,竟然來真的。那模樣,那身手,簡直就像個嗜血地夜叉。
「夭夭你怎麼樣?」哪吒揉著我的太陽穴,擔憂地問著。下意識地把身子擋在我面前,遮擋住場中血腥的屠殺。
我「哇——」地大叫一聲,狠狠抱住他的腰,死也不放手。
好半天,終於在他柔聲安慰中回過神來,趕緊又把腦袋從他胸口探出來,卻瞧見胡司言髮髻散亂、傷痕纍纍地與人對持,對面的那人,竟是劉豫。
劉豫的臉色很難看,沉鬱灰白,牙關緊要,手中的長劍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半點情面都沒有。我吃驚地看著正在場中廝殺的二人,只覺得荒唐。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是濃情蜜意,為什麼一眨眼就針鋒相對,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我衝動地起身想要衝進去阻止他們兩個的自相殘殺,卻被哪吒一手拉住。他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怒氣,大聲何道「不要亂來,你答應過我的。」
「可是——」我焦慮地看著胡司言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心中揪成一團。「夭夭,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誰也幫不了她。」
可是,胡司言為什麼要這麼傻。她明明可以靜靜地守在成王府等待劉豫歸來,為什麼要參與到這次事件中來。難道,她最愛的人,不是劉豫嗎。
「胡司言的家人在慶國。」哪吒環著我的腰,低頭說道。
我詫然,「不是劉豫早就——「你忘了,當初胡司言來燕國,本來就是慶國鏡花水月的一場計,劉豫帶走的,全都是假的。」
我頓時無語。
現在的劉豫心裡又是怎麼想的,他會不會以為胡司言對他的感情都是虛情假意,所有的愛都不過是為了接近他而捏造的謊言。難怪他那樣的憤怒,難怪他如此的毫不留情。可是胡司言,她多麼無辜。一面是血濃於水的親身父母,另一面是她深愛刻骨,想要白頭偕老的男人,她又能如何選擇。最後,卻只能犧牲自己,明明知道將來的痛苦沒有盡頭,卻只能無奈的承受。
鋒利的長劍閃著寒光刺入胡司言的腹中,世界在這一刻靜止。
她軟軟地倒在地上,那雙曾經晶亮如星辰的雙眼慢慢黯然,蒼白的唇微微上翹,泛起欣慰的笑。
我頹然倒地。和哪吒要回到上海,開始新的旅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