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我從來沒有想過再次見到哪吒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雖然我也曾經在夢裡不止一次地幻想過他會像一個白馬王子一樣從天而降,微笑著出現在我面前。但是,那僅僅只是幻想而已。所以,當他就這樣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時,我愣了那麼幾秒,然後,做出了我一生當中都難以忘記的反應——我竟然像闊別已久的情人一樣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裡。
在這一刻,我忘記了身後女刺客的匕首,忘記了害怕,甚至忘記了害羞。換做是精神正常的時候,打死我也不敢做這樣褻瀆神靈的事情來的。雖然,我和他也曾經有過那麼一點點的小曖昧,可是,我從來沒有認為他是真的喜歡我。
從內心上說,他是天上最閃亮的星星,那麼耀眼明亮,讓我不敢逼視,不敢靠近。我一直很努力地告訴自己所有的神仙和妖精都是平等的,我要從戰略上鄙視他,看輕他,所以,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和他吵架,好像只有這樣,我才能克服自己的自卑和懦弱。可是我知道,我真是一隻可憐又彆扭的小妖精,那些刻意的爭吵和嘲諷只是我極度自卑的表現,我從來沒有想過,我也可以喜歡和愛慕他。
他拉著我的手,快速地進屋,然後麻利地關門。與此同時,閃著寒光的匕首從暗處陡然刺出。也沒見哪吒怎麼動,我甚至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眨一下,那匕首就已經落在了哪吒的手裡。果然是神仙出手,不同凡響。
女刺客呆立在原地,不知道是沒有回過神來,還是被哪吒制住了,一動不動的,連眼珠子都沒轉一下。
哪吒牽著我的手,慢條斯理地坐下,把匕首朝桌上一放,冷冷道「胡將軍不用裝模作樣,以你的本事,怎麼會被我這一招半式嚇得一動不動。」
胡將軍?!我驚訝得長大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三番兩次把成王爺打得落花流水的慶國將軍,我總以為是個滿臉絡腮鬍子、臂膀腰圓、魁梧高壯的中年大漢,誰知道竟然是面前苗條修長的妙齡女子。是的,雖然我看不到她的臉,但我很確定她的年齡絕對不大,這是我們狐狸精的直覺。
胡將軍被哪吒喊破身份,倒也沒有怎麼驚訝,乾脆把臉上黑巾一扯,露出雪白俏麗的面容。果然如同我想像的那樣,這位鼎鼎有名的胡將軍,絕對不超過二十歲。如果不是她臉上的神情太過陰霾,我一定會喜歡上這個長著杏仁眼、櫻桃嘴的美女。
「你是誰?」胡將軍問,一雙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哪吒,好像要從他臉上看出花來。
話說哪吒今天穿著一身古裝,灰色的長袍,長髮束在頭頂,用一支木簪固定,看起來十分俊逸瀟灑,看得我眼睛都發直。說起來,這是我頭一回看到他穿古裝的樣子,雖然電視裡演過不少,可那都是什麼封神演義裡幼年時期的模樣。人類呀,就是太古板,他們總是喜歡自以為是,認為哪吒還是幾千年前的小模樣,哪裡想得到,他早就變成了個顛倒眾生的翩翩美男子。
哪吒對於回答小胡將軍的問題並沒有興趣,事實上,他也不好回答。神仙大老爺不屑於說謊,可是他如果真的說自己是哪吒,估計這位小胡將軍要麼氣得柳眉倒豎,要麼認為哪吒有些精神不正常。
「這個你不用管。」哪吒淡淡道「你只要知道我們對你沒有惡意就是。不過胡將軍,不是我提醒你,你這樣單槍匹馬地潛入成王府,實在太冒險了些,剛才如果不是我跟在你身後幫你處理那些侍衛,你以為自己能不被人發現麼。」
我就說呢,堂堂一個成王府,不說千軍萬馬,最起碼也是高手如雲。她只是個將軍,不是江湖人士,就算懂得運籌帷幄,卻不一定武功高強。就這樣輕而易舉地闖進王府,當這裡是牛欄關貓咪,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呀。
可是,哪吒那死小子,明明知道我被她挾持了,卻不趕快進來救我,害得我這顆小心臟差點就快負荷不了宣告罷工了。他到底安的是什麼心吶。
小胡將軍沒有說話,看著哪吒,臉上時而懷疑,時而後怕,似乎在思考哪吒的誠意。其實我覺得很奇怪,她到底做過幾年將軍,照傳言來說,還是個謀定而後動的將才,怎麼會突然做出這麼不明智的舉動來。
哪吒又繼續發言了,「胡大人和夫人的確被劉豫接了過來,不過並不在這裡。話又說回來,若不是他派人將令尊與令堂接走,恐怕這會兒他們早已身首異處,魂歸天堂了。」
小胡將軍重重一哼,冷冷道「若不是劉豫耍用陰謀詭計,我們一家又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哪吒搖頭大笑,「兩國交戰,自然是不擇手段。劉豫次此計或許太過陰毒,不過,胡將軍你捫心自問,即使沒有此事,單單是江州大敗一事,恐怕慶國皇帝也不會對你仁慈。你就算逃了回去,也不過是多送一條命而已。」
我覺得很奇怪,哪吒什麼時候做了燕國的說客了,怎麼句句都在為燕國說話。他是個神仙,嚴格意義上說,是不能參與到凡間政治大事的。今天怎麼一反常態,竟然跟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說這麼多話。難道,他心裡還有別樣的心思。
我的心跳得厲害,偷偷地再次打量小胡將軍的長相。皮膚很白皙,很水嫩,眼睛比我的大,鼻樑比我的挺,但是不夠我小巧,嘴唇嘛,她的嘴小小的,像顆滴水的櫻桃,十分性感。我好像是沒有她漂亮。
難道,哪吒這麼快就見異思遷了?剛才看到他追著我來,我還以為,還以為他真的很喜歡我,可是——我,我,這叫我情何以堪。
接下來哪吒跟她說了什麼我一句也沒有聽清,就看見他倆的嘴巴開開合合,臉上表情一會兒冷峻,一會兒舒展,一會兒又浮出淡淡笑容,看得賊刺眼。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一甩手從這裡跑出去,再也不要回頭才好。可是,外面沒有地方睡覺。我看著床上厚厚的棉被,忽然覺得很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