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蓮生——」我實在受不了哪吒這傢伙的悶騷了,真想蹲在牆角狠狠大笑一番。蓮生,蓮生,多麼有文藝氣質的名字呀,果然是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才能想出來。
可是人家蘇姍姐姐顯然不這麼想,她眼睛裡射出迷離的光,怔怔地看著哪吒,就好像,就好像八點檔的肥皂劇裡的女主角第一次看到愛郎時的表情。那般的癡迷,那般的真摯。
不過蘇姍姐姐顯然跟人家一般花癡小女生不同,她很快就恢復了原狀,淺笑低語,媚眼斜飛,電得我的頭髮都快豎起來了。「原來是蓮生先生,很高興認識你,我是夭夭的同事,叫蘇姍,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哪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我,微微點了點頭。
蓮生先生的反應如此之冷淡,讓我們蘇姍姐姐有些灰心洩氣,不過,畢竟是二十一世紀新時代的新女性,蘇姍姐姐很快又恢復了鬥志,擠到哪吒身邊,噓寒問暖地說個不停。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我趕緊鑽到清潔小組的雜物間,去詢問阿姨的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阿姨早上的確來過公司,不過只是取走了一些舊物,而且辭了職,至於她究竟去了哪裡,卻沒有人知道。阿姨身上的妖氣越來越重,甚至讓我有了種酸與來臨的錯覺,這是不是意味著,阿姨已經與那怪物慢慢融合,結為一體了?
我又想起那天阿姨衝著那怪物叫阿美時的情形,她臉上的表情,就像看著自己的親人一樣慈祥擔憂,到底,她和酸與怪物之間有著什麼關係呢?
走廊裡蘇姍姐姐仍和哪吒在拉拉扯扯地糾纏不休。我看見哪吒大爺的臉上已經開始露出不耐煩的神情,趕緊上前將他和蘇姍拽開,雖然惹得蘇姍姐姐有些不高興,不過,為了避免災難在不經意間發生,我還是不得不這麼做。
費盡口舌地想哄哪吒大仙先回家,可是大仙理都不理,頭揚得高高的,拿鼻孔對著我。莫非,「你看上蘇姍姐姐了?」我小心翼翼地問他,果然收穫了狠厲的眼刀數枚,縮縮脖子,往後躲了躲。
其實我沒必要管他的,我這裡這樣對自己說,他是仙呢,有什麼事情自己搞不定要我來多事,就算他被公司裡接二連三、成群結隊的花癡女吃了也不關我事。再說了,看看他那拽得上天的模樣,花癡女們想吃他,估計也是件很有挑戰性的大事。
我心裡腹誹著他,腦子裡不停地轉來轉去,想找出一個法子把他哄回家。就在我冥思苦想的這個時候,哪吒微微瞇著的眼忽然睜開,厲色一閃而過。我頭一次看到他這樣嚴厲的神情,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哆哆嗦嗦地往牆角躲了躲,腦袋朝四周張望,想看看到底是誰惹得他老人家如此激動。
這一眼,頓時發直。哥哥什麼時候進來的,他手裡握著一份文件,一邊低頭看,一邊朝我走過來。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粉藍色的襯衫,熨得平平整整,短髮隨意地往後梳著,有幾絲落在他的前額,特別地性感。我頓時走不動路了。
就在我的心砰砰地跳得厲害時,肩膀上忽然搭來一隻手,我就地彈跳了好幾下,這才回過神來,可不是神仙大老爺哪吒的仙手麼。「那個討厭的傢伙來了,你躲到後面去,不要讓他看到。」大仙小聲地跟我說。
我這才注意到,哥哥身邊那個討厭的傢伙可不就是方士。那廝生得油頭粉面的,頭髮一絲不苟,真真叫什麼來著,蒼蠅飛上去打滑,蚊子飛上去劈叉,也忒油了吧。雖然方士那個傢伙有些討厭,不過,哪吒大仙您也太大驚小怪了吧,怎麼說,那小子也不認得我,他能把我怎麼樣。
果然,方士和哥哥低著頭從我身邊走過了。哪吒斜著眼睛,一直沒說話,不過我看他臉上的表情,似乎稍稍鬆了一口氣。正要拖著大仙出去,身後忽然又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叫聲,「小狐狸——」
我的心頓時漏了一拍,爾後,又聽到他拖得長長的音節道「——的主人。」總算鬆了一口氣。在剛才那一瞬間,我差點就以為方士認出了我,但見哪吒的臉上陡地集結成冰,這才知道原來方士是在跟他說話。
在眾目睽睽之下,方士衝到哪吒面前,情深意切地握著他的手道「你家小狐狸呢,有沒有跟你一起來。」我看到蘇姍姐姐的眼睛裡閃過邪惡的光,那種狂熱的癡迷的光芒看得我不寒而慄。爾後,我發現,蘇姍姐姐望著哪吒的眼神發生了一些變化,她目光游離在哪吒和方士的身上,不再是熱辣迷戀,而是狂熱和興奮。我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間發生這麼大的改變。
雖然方士的態度如此誠懇,可哪吒大老爺一點都不領情。那雙原本如秋風掃落葉般的眼神霍地就入了冬,刷刷地結了冰,凍成刀子,一枚枚朝方士甩過去。要是換了是我,肯定定要被嚇得腦袋一縮,飛一般地逃走。可是人家方士卻像察覺不到似的,繼續拉著哪吒的衣角誠懇地求道「我是真的喜歡你家小狐狸,你把它賣給我好不好。」
果然是人的皮比較厚,我心裡想。
哪吒並不理會方士的深情,冷冷地甩開他的手,走到我面前。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握住了我的手。「我們回家!」他說。然後,我就懵懵懂懂地跟在他的屁股後頭往電梯方向走。
我可以發誓我絕對不是花癡的蘿莉,可是,作為一隻正常的狐狸精,被那麼一個眉目俊朗的神仙哥哥把小手兒這麼輕輕一牽,柔聲細語地這麼一哄,就是入定老尼也沒這定力呀,更不用說我這麼個法力普通的狐狸精了。所以,我沒有經受住誘惑是很正常的。
身後的方士並沒有洩氣,跟在我們身後大聲道「胡夭夭,胡夭夭,今天晚上我去你家找你好不好?」那小子果然聰明,一個照面就知道我就是那天給他打電話的胡夭夭,當然,也許是他問了哥哥之後才知道了也不一定。可是,就算她認出我是胡夭夭又能怎樣,就是他想破腦袋,也絕對猜不出胡夭夭就是把它迷得七葷八素的小狐狸呢。
我的腦袋終於開始清醒實在回家之後。回想起剛才在公司裡發生的一切,我的心裡頭忽然有了一種奇異得讓我覺得簡直是異想天開的念頭。那個,那個,哪吒剛才那麼緊張,我是不是可以自戀地理解為,他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
在沙發上樂呵呵地想了半天,越來越覺得有可能,不由得對自己愈加自信起來。哪吒是誰呀,那可是天界出名的帥哥,出名的眼高於頂,居然,居然會喜歡我,真是,讓我不自戀都不行。
樓上又傳來哪吒聒噪的叫喊聲,「妖精,我要喝奶茶,香草口味,多放珍珠。前面拐角處哪家。」
得了,我看這小子是捨不得我這麼個任勞任怨的好傭人才是。委委屈屈地出門,騎車去路口給他買奶茶。破神仙,要求還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