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卡……」輕微的碎裂聲響起來,在我的靈力催生下,籐條慢慢變粗,石頭開始慢慢迸裂,卻打不到把石頭整個挖下來的目的。
「不要這樣慢慢來,要有暴發性,暴發性!」龍骨劍道,我暈倒,暴發性,說得倒輕巧,爆炸性的生長,本來就是違背了木頭本身的特性啊。
又不是火焰……
「算了,我換方法吧!」我惡狠狠的敲了一下龍骨劍的腦袋,「你個長骨頭就不會出點好主意啊!」
龍骨劍想反駁,但是囁嚅幾聲,到底沒有說出來,耷拉著腦袋站在了一邊。
全力使用了巽卦,籐條慢慢爬滿了整個牆壁,然後我丟出去了離卦,在離卦作用下,火焰瞬間蔓延整個石壁,熊熊燃燒起來,在巽卦的助力下,火焰如同瘋了一般燃燒,若不有通風口,而且遊戲中的負面感覺並不太為明顯的話,恐怕我們早就被嗆得喘不過氣來了。
就算如此,我和龍骨劍的氣血也一直在下降,若不是我們使用了五行技能,恐怕還沒等石壁被燒紅,我們就已經窒息而亡了。
「小心了!」我停下了手中的巽卦,失去了籐條作為燃料和巽風提供的空氣,火焰幾乎是立刻停了下來。
「坎卦!」丟出去了坎卦,水珠從我手中灑出,化為了一個端端正正的長方形,射到了剛才鑽眼的地方。
「砰!」一聲巨響,出乎我的預料的,那石壁竟然整個爆炸了,無數的碎石向我射過來,龍骨劍悶哼一聲,側身擋在了我面前,無數的碎石從我們身邊劃過,好在龍骨劍的身上裝備了比較厚重的盔甲,才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傷害……
「你沒事吧!」看看龍骨劍,他身上傷口不少,幫他一一處理了,我才轉過身來。
「難道……其實是我發明了炸藥嗎?」看著有片狼藉的洞穴,我忍不住咋舌……
沒想到,效果竟然這兒大……難道是這種白玉的石壁構造特殊嗎?
「走吧!」龍骨劍道,他輕輕掃開了路上的幾個大石頭,當先向對面走了過去。
洞穴的另一邊,是一條狹長的通道,左邊和右邊都一眼望不到盡頭,四周的氣流還很混亂,我無法使用離卦來判斷氣流的方向和氣壓,所以只能站在通道中央發呆。
「哪邊走?」龍骨劍問道,我搖頭,皺眉。
巨大的爆炸聲還在洞穴中迴響,卻有陣陣古怪的聲音從遠方傳來,這次我聽清楚了,這絕對是什麼怪物的吼叫聲,而不是我們原先猜想的,風發出的聲音。
「這邊!」我指向了怪聲傳來的方向,至少,那個方向一定會有什麼。
「好!」龍骨劍大聲道,然後當先走去。
我召喚出了緣木,讓緣木走到最前面去,在前面探路,自己卻不停的在石壁上刻上自己的標記和當時的時間,雖然任何的標記在這個會自己活動的巨大迷宮面前都會失去作用,但至少可以告訴他們,我在什麼時間還「活」著。
我們前進時,都不停的拿自己的武器在牆壁上點點碰碰的,防止有什麼被幻象掩蓋的通道被我們遺落過去。
終於,龍骨劍的手臂沒入了牆壁裡。
「進去……還是向前走?」龍骨劍回過頭來。
我看看羅盤,還有三刻時間,迷宮才會改變,說不定我們可以在這段時間內探完一個洞穴再回來呢……我想了想,指向了幻象那邊,道:「進入這裡面吧。」
進去之後,我們兩人卻都呆了……這明明是我們剛進入時走過的通道啊,雖然只剩下前面一段,後面一段不知道被挪到了什麼地方。
難道我們距離出口這麼近嗎?
龍骨劍轉身要走回去,我卻拉住了他。
「到剛才的入口去看看吧!」我心中一直在懷疑,那入口到底是不是八個,雖然現在看了也與事無補,但我卻想弄清楚。
但是擺在我們眼前的事實,卻讓我們吃驚。
還是那洞穴,沒有絲毫的改變,但上面通往星殿的入口卻不見了,好像有一個巨大的石板蓋在了上面,如同瓶子擰上了蓋子。
但是……我卻知道,這並不是被擰上了蓋子,而是整個入口已經被移入了地下。
或者,那本來就不是入口,而是某個關卡。
我的手輕輕的在牆上滑動著,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因為本來就有六個門存在,所以我們當時絲毫也沒有懷疑,這裡是否還有其他的,被掩蓋起來的通路,人類總是如此,在擁有現成的選擇時,總是不肯多費點力量去找更多的路子。
就算這路子根本不需要費什麼力氣,就可以找到。
「來吧!」我輕輕的拂開了一層幻影,如同掀開了簾子一般,後面的一切慢慢呈現在我們面前。
很普通的通道,石壁上卻多了拿來照明的明珠,這次我聽清楚了,聲聲獸吼聲竟然是從這個洞穴裡傳出來。
我深深的吸氣,全身的肌肉慢慢繃緊,就算我不喜歡戰鬥,但是在不得不戰的時候,我卻依然感覺到全身似乎都要沸騰起來。
龍骨劍把自己的長劍舉在胸前,攔住了要前行的我,慢慢向前走去,我手中巽卦一閃,籐條已經纏繞住了我的左手,如同幫左臂穿上了一層騰甲,就算不可以穿厚重的盔甲,我也可以用這種方式來加大最重要的左臂的防禦力。
而同一時間,紫毫已經落在了緣木的手中,而緣木的身上也生長出了一層厚厚的籐條。
獸吼聲漸漸接近,我隱隱覺得,這吼叫聲竟然有些耳熟,似乎從哪裡聽到過。
通道勁頭似乎有紅色的光芒亮起來,然後一個巨大的大廳展現在我們面前,巨大如同天坑,八方有八道巨大的門,每個門上,都刻著一個八卦符號,而我們所容身的地方,正是巽卦方向。
其他七條通道都黑糊糊的,不知道通往哪裡,而在這巨大的空間中間,竟然是一隻惡麒麟,而且是一隻比我們所見過的惡麒麟更大上一倍的傢伙!
怪不得……剛才的吼聲如此的熟悉!
惡麒麟被一隻粗大的,佈滿了火焰的鎖鏈緊緊得鎖住了脖子,看鎖鏈的長度,整個所有的通道口,都在惡麒麟的攻擊範圍內,想要通過這裡,就要先面對惡麒麟的攻擊。
「天哪……」就連龍骨劍,都忍不住發出了驚呼,這……真是太BT了,如果讓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說不定還可以有一拼之力,但是我們只有兩個人。
就算龍骨劍再無畏,也知道這是不可能戰勝的對手。
發覺我們之後,惡麒麟怒吼一聲,猛然站了起來,粗大的火焰向我們噴來,我們慌忙後退,整個洞穴立刻充滿了駭人的熱浪。
真恐怖……
「此路不通……」我和龍骨劍相視苦笑,就算我們充滿了勇氣,我們卻無法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因為機會只有一次,我們一旦死亡,能否再回來就是問題了。
「我去引開他的注意力吧!」龍骨劍提出了一個傻主意,我暈倒,就算是我的陰陽五行鏈和老藥的救命丹藥加一起,也頂不住兩秒鐘啊,這是完全不同檔次的攻擊。
龍骨劍大概也知道自己提了一個傻問題,無奈的搖頭。
「這條路不通,還有其他的路。」我道,因為整個迷宮已經被打亂了,也許看起來很重要的關卡,很華麗的要塞,都不過是小岔路罷了。
「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挑戰這個傢伙……我自己一個人,殺死它……」龍骨劍用低不可聞得聲音道,我有些驚訝的看著龍骨劍,這傢伙……這麼傲氣嗎?我怎麼從來沒有發覺?在我的身邊,龍骨劍似乎一直唯唯諾諾的。
「一起來……」我笑了,如果不是必須找到師傅的話,這樣的迷宮,定然要多來玩幾次,沒有責任,沒有必須破除迷宮的必要時,走迷宮也是一種消遣啊。
離開那通道的時候,我心中其實並不好受。
七個通路,七個可能,也許那些通路後面,就有某一個……通往師傅所在的地方。
這迷宮讓我的全身蔓延著一種無力感,按照常規來說,有關卡的地方,才是正確的道路,越厲害的關卡後,就是越重要的事物,我們每破解一個關卡,就向目標近了一步,但是現在卻不一樣……
每一次的付出,都不一定能夠得到回報,正確和錯誤沒有任何的分界線,環境瞬息萬變,一個時辰前正確的方向,忽然就變成了錯誤的。
我不知道自己的付出是否值得,自己的路是否正確……
這迷宮是如此的複雜,如此的難以把握,沒有任何的方法可以完全分析,完全掌握,五行八卦也不行。
這迷宮是建立在五行八卦的基礎上的,卻又超越了五行八卦。
也許……這就是……師傅領悟出的東西,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師傅才會開始「進化」。
也許……這迷宮,就是師傅要傳遞給我的信息,但是我卻讀不懂。
這迷宮,就好像是人生的縮影,永遠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將會如何,任何「絕對」的事物,都會擁有一個期限。
在這個迷宮裡,是一個時辰,而現實社會,卻是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每一個剎那。
遊戲中,因為有了玩家而變的無序,讓主腦無法完全掌握,若是只有在遊戲裡,主腦可以完全的監控整個遊戲的發展,就好像是萬能的神,決定一切。
但是這樣的一個迷宮,或者說,以這個迷宮為理論基礎建立出來的世界,卻是相對無序的,系統只能監控一段時間內的變化,比如迷宮的變化週期是一個時辰,而下一個時辰會怎麼樣,沒有人會知道……
這是一個試驗……把有序變成無序的試驗,而它的後果……將會如何呢?
我想不到更多的後果,但是我能想到跟我關係最大的一個後果。
師傅將會完全脫離主腦的控制,完全獨立,思維也由有序變成相對無序……就好像人類一樣。
我知道……師傅要的是什麼了。
我想要自由,我拚命的掙扎,我不想被任何人監視和干涉我的生活,而師傅……也覺醒了。
不自由,毋寧死。
主腦他知道師傅在做什麼嗎?如果師傅真的成功了,那麼師傅就會成為它體內的一條寄生蟲,除非依靠外力,不然主腦再也無法消滅掉師傅。
而接下來的後果呢?會慢慢受到影響,一個個的脫離主腦的控制,這裡變成一個真正的世界,身為寄主的主腦,卻無法控制他們,就好像人類在地球上生活,地球卻無法控制人類一樣……
甚至主腦的主程序,也將受到影響,真的成為一台獨立的生命。
我該站在哪邊?主腦……還是師傅?
換句話說,是人類,還是電腦,現實,還是遊戲?
是不是,主腦其實也渴望能夠看到這些東西出現呢?
師傅……你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你不告訴我……
是不是讓我們來到星殿,也不過是一種陰謀。
師傅,你依然堅定的站在我身邊,依然是我的師傅嗎?
我無力的走著,而龍骨劍也發現了我的異常,他關切道:「你怎麼了小哈?是不是累了?」
我搖頭,這種從心中透出來的疲憊,一瞬間就席捲了我的全身,我已經經歷了太多不順心的事情,下意識的會把所有的事情想到最壞的方面,我雖然意識到了錯誤,卻無法阻止自己的思想陷入死循環中。
努力振作起來,盲目的探索著整個山洞,兩個時辰之後,我卻沒有絲毫的進展,一想到我的每次選擇,都可能錯過了找到師傅的唯一一次機會,我心裡就越發的頹廢起來。
更何況,此時我心中卻依然充滿了彷徨。
這是一次心靈的考驗……不對……心靈的考驗?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猛然停住了腳步,抬起頭來,看著雪白的洞頂。
我一直很軟弱,甚至是懦弱,我一直在搖擺不停,為自己,也為了別人。
我經常會逃避,也經常會妥協,但是……從現在開始,我應該堅強起來了。
這是不同以往的堅強,完全不同……
就算有些事情不應該我來承擔,我也必須承擔起來,也許,這才是真正的責任。
因為,只有我才能承擔。
我要告訴某些人,我並不只是很好欺負,並不是只很傻,我還有另外一面。
而這一面,將讓所有人都後悔小瞧我。
「靠近我點……」我看著羅盤,對龍骨劍道,「要到一個時辰了。」
龍骨劍愣了一愣,然後快速的站到了我的身邊。
「小心……」我的話還沒有說完,空間已經再次轉換。
龍骨劍從我面前消失了,整個通道如同被剖開的麥管,分成了兩部分,我的右邊變成了石壁,龍骨劍和另外半邊通道一起消失了。
我竟然覺得……自己心裡鬆了一口氣。
走迷宮的時候,我更喜歡一個人,正如我更喜歡一個人默默得想著所有的事情,直到自己能夠弄懂,弄清楚。
而龍骨劍的身上,始終籠罩著一重陰影——他是來監視我的。
而師傅所做的事情,卻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走了這麼久,我都沒有遇到什麼大的危險,這讓我推斷出,這個迷宮,其實是沒有機關之類的東西的,僅僅是一個迷宮,幾乎就沒有人能夠走出了,何必再加機關呢?
所以,我召喚出了火虎,在這通道中飛速的奔跑,我快速的穿越了通道所能達到的所有空間,一刻不停的前進,一條條通道消失在我的身後,在封閉的環境中奔馳,竟然讓人心中充滿了異樣的刺激感。
當火虎再次撞破了幻象之後,我的面前出現了一扇門,如同巨大的羅盤鑲嵌在石壁上,足有超過三十米的高度,每一個刻度都發出耀眼的毫光,一波波如同水紋的波動,從整個羅盤的中央慢慢蔓延開來,然後漸漸擴散到整個洞穴,我下意識的伸手去碰那房門,然後一個個的字從水紋中浮現出來。
「鴻蒙已開,天高地闊,天為何高,地為何闊?
天有九星,地有九宮,九宮定位,夫何星移?
地生萬物,物皆慕天,草木無情,人心叵測?
福禍相依,天有幾福,地有幾禍,人福禍幾?
旦福夕禍天無情——」
我慢慢的念出了上面的字,很明顯,這是四個問題,加上半句話,而這些問題,卻讓我想起了屈原的《天問》。
屈原是誰?在我的眼裡,屈原是一個愛猜謎的孩子,他問出了太多沒有人能夠猜出來的問題,因為有太多的人不希望他問,也沒有人能夠回答他,所以他無奈的投江自殺。
高冠博帶的屈原,帶著太多的無奈離開了,只留給了我們端午節來懷念他。
人們總喜歡問自己無法解答的問題,而問出所有人都無法解答的問題,並給出了自己想像中的答案的人,就被稱為哲學家。
我不是哲學家,但我也看過天問,看看那時候的人的問題,現在是否可以解答。
無奈的是,古人的問題的側重點和現在的人完全不同,我無法按照他的思路想下去。
這,大概就是代溝,前輩的猜謎者,和後來的猜謎者之間的代溝……
所謂《天問》,就是問天,問出的,皆是當時無法解答的所有問題,很多的問題,也是永遠沒有答案的。
回憶記憶中天問的句子,發現並沒有和上面一樣的句子,雖然也曾經看過被稱為唯一答全屈原的問題的《天對》,但我自己,都對柳宗元的《天對》不甚滿意。
提出問題的人,是偉大的,而解決問題的人,則永遠只能站在提出者的陰影下,就如同歌德巴赫猜想,就算被人解開了,比如被小哈解開了,也不可能變成小哈猜想。
但我還是喜歡猜謎,因為出題者,永遠感受不到解答者那頭腦激盪的樂趣。
我在這門前坐了下來,靜靜得看著,這問題讓人無處下手。
天為何高?地為何闊?因為天外是無窮無盡的宇宙,也許永遠也走不到盡頭,因為大地是一個球,永遠也看不到邊際,永遠也走不到終點。
但這樣解釋對嗎?
九宮定位,夫何星移?地面上的九宮,可以確定方位,永遠都是東方為震,南方為離,而天上的星星,卻一直運轉著,一個時辰前和一個時辰後頭頂的星星完全不同。
但是,九宮也並非完全靜止的啊,九宮是一個以人為中心的極坐標,而星空卻是以北極星為中心的極坐標,對人來說,天星是運動的,但對北極星來說,八卦方位又何嘗不是運動的?
這兩個問題,本身就問錯了的……為什麼會如此?
第三個,我卻有些迷糊了,萬物向天生長,而很少向地生長,但能因為這個而說人類和萬物背離了自己的根土,很無情嗎?
不懂。
第四個問題,更加古怪。都說天災人禍,卻沒有人說地災人禍,也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在奇門遁甲中,九宮只定方位,九星和八門才會定禍福,而且只有某一門或者某一星臨某一宮時,九宮才能顯示出禍福的屬性來,最後一個問題,問的卻是天地人各有福禍幾?
福禍有幾?福禍又不是數字,怎麼能拿數字來計算?
我輕輕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這樣的問題,太過古怪……對了,代表人事的是八門,八門裡……
對,八門!
八門三吉三凶兩平,但這兩平卻都傾向與凶,也就是說,人間其實是三吉五凶。
九星卻是三大吉,兩小吉,兩大凶,兩小凶。
也就是說,「天」是五吉四凶。
地無福禍,包攬萬物,是福是禍,皆因人異,因天變;人有禍福,三吉五凶,天亦有禍福,五吉四凶。
人之所以會一直嚮往天堂,是為了幫自己爭取那麼一點「吉」的機會啊!
因為上天本來就是不公平的,上天會讓所有的人「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我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走到了那門前,信手撫去,最後一句話赫然出現在門上。
「凶多吉少人何辜。」
羅盤中央豁然洞開,我微微一笑,走了進去。
就算是凶多吉少,我也要勇敢的闖上一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