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會瘋掉的!快了,快了!我要瘋掉了!」
不理會汪洋的瞠目,她一進診療室就撲在長沙發上流淚。
「汪醫師,這是58號病人的病歷表。」護士這時才將病人的掛號資料送進來。
汪洋微笑道了聲謝,示意護士退到外邊,讓他單獨面對病人就好。
護士靜靜退出去之後,汪洋輕吁了口氣,低頭看著病歷表,上頭明明白白的寫著病患姓名——何曼儂。所以他沒眼花,沒看錯,眼前這位來向他求診的妙齡女郎果真是曼儂,不是別人。
「怎麼了呢?曼儂,想找我直接過來就好了,做什麼還掛號呢?」
「因為我是病人,我來看醫生,今天我不是來找朋友的。」她整個人悶在沙發裡,不肯抬頭。
他只好走過去,坐在她身邊的空位上,原本想開口說些什麼的,但張開的嘴卻突然無法發出聲音,目光頓在她即使穿了高領線衫也遮不住的點點紅痕上,那滿佈在她細緻玉頸上的,吻痕。
這就是他昨天找不著她的原因嗎?後來的關機,是因為這個嗎?她的美麗,屬於那個男人哪……
那個總是讓她哭、讓她失魂落魄的男人。
他還沒伸手拍拍她,她已經抬起淚痕斑斑的絕美面容看他,雙手緊緊抓住他衣袖,說了——
「我不想總是那樣,總是被他惹哭,總是被他吻得神魂顛倒,一次次的在他懷裡沉淪!我不要他總是順心如意!他不會永遠都是贏的!憑什麼他想愛就可以愛,不想愛了就輕易把人丟棄了?我算什麼?我算什麼?他現在又說愛了,我一定要接受嗎?他別想!我一點也不需要他的愛了!」慷慨激昂說完,彷彿力氣也被抽盡,身子又軟了下來,哽聲問著他:「我不需要他的,對不對,汪洋?我還會有別人來愛的,對不對?他才不是我的真命天平呢,對不對?」
「可是你愛他,你愛范姜頤。」他低頭看著她,眼神好專注、好溫柔。
「不!」
「你愛他,你願意讓他抱你,就是你還愛著他的證據。」
「不對!不對!」那只是誘哄!那只是情慾!不是愛!
「你心裡一直期待他能回頭,為此,他帶給你的情傷,你不願治療,一直任它流血,任它去痛。當我昨天告訴你他愛上你時,你逃了,可是你並沒有看到自己這一雙眼當下閃動得多麼燦亮。」
「我恨他的!」她大叫,像是只要叫得夠大聲了,就可以讓事實真的變成那樣,如她所叫的那樣。
「你不恨他,只是怨他。你同時也怕他,怕他轉身翻臉的無情。所以你總是躲開,一次次被他抓住,又一次次的逃開。不接受他的示好,但也不曾真的盡力去逃開他。不肯讓他追求你,可是又不斷的與他陷入糾纏。」他抽來面紙細細的為她拭去滿臉的淚,卻拭不去她驚恐的表情。她被嚇壞了,像是最隱密的心事被冷不防揭穿,她滿臉的無措。
「不……不是……那樣的……」她囁嚅著,聲息奄奄無力。
「曼儂,你愛他。以前他不重視你時,你就已經百般委屈自己去討好他,不管他有沒有用心去體會你的付出,你就是一徑的愛他。如今,你又怎麼有辦法躲開終於開始追求你的范姜頤?他的熱情專注,是你一直以來的夢寐以求呀,不是嗎?」
「可是那只是一時的呀!我知道他的,我知道的!剛開始是新鮮,可是一陣子之後,他又要膩了!又要覺得我到處是難以忍受的缺點,又不要我了!我知道一定又會是這樣的輪迴,我不要這樣!」她低叫完,無力的趴在他腿上嗚咽。
是的,她還愛著他,愛著那個無情的男人!可是愛他總是教她充滿恐懼,讓她信心全失。她沒有讓他愛她的自信,沒有把握他會願意跟她天長地久,他終有一天還是又要嫌棄起她的,或許是老,或許是醜,或許是純粹的膩,總之,會有那麼一天的,一定的!
她蒙著頭專心哭著,所以沒看到汪洋正充滿愛憐的凝望著她,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呀……他多麼希望自己是她的港灣,讓她一生的愛情安穩的在他懷裡停泊,被他牢牢守護,不必有這樣的跌跌撞撞。
如果可以啊……他又怎麼忍心看她一再的傷心?如果當初他自私一點……如果他沒有走……他留下來,完成她與他共有的、那段甜蜜的初戀,如今,他與她,會怎樣呢?
她會不會少哭一些?她會不會幸福一些?但……怎麼捨得呢?就算她可以不因愛情哭泣,也要為著他的事百般哀愁的呀……畢竟曼儂是一個這麼為愛全心全意付出的女子呵!他的煩惱,她也會扛來當自個兒的煩惱,他不忍心的……愛情可以讓她美麗耀眼,可以讓她失魂神傷。也許在那些職場上有高成就的女性眼中看來,她簡直是墮落,因為愛情是她唯一的專注,沒其它更重要的了。但她這樣的全心全意,對男人來說,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不談那些男女平權,在愛情裡,能被這樣專注對待,是多麼幸福呵!
至少,他一直感到很幸福。所以,希望她也能幸福。就算是親手將她送到別的男人懷中……也沒關係。
「曼儂……」
他正想說些什麼,不過她先他一步,突然抬頭道——「我要證明那只是慾望!我要證明我不愛他!」
都到這地步了,還要做無謂的抵抗嗎?汪洋搖搖頭,問她:「你要怎麼證明呢?」
「你吻我!」她很快坐正,抓來一把面紙將自己的臉弄乾淨,然後整個湊到他面前,近到鼻尖幾乎相抵著了。
「曼儂!」汪洋簡直是啞口無言,還得苦苦克制自己猛然狂飆起來的心跳,不教她看出異樣。
「汪洋,你吻我!我記得的,我們當初的初吻,那種麻麻的、怦然心動的……」話沒說完,她已經一把勾住他頸項,用力吻上他溫暖的唇!
會的會的,會有感覺的,他是汪洋呀,他是她的初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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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藍嗎?」
「我是。汪洋嗎?有什麼事?我現在在忙,不能久談,你快說。」
電話這端沉吟了一會,說了:
「麻煩你一件事——讓曼儂忙一點,最好一直忙到公演。」
「哦?為什麼?」電話那頭的林欣藍一邊說,一邊還在跟身旁的人交代著什麼事,忙得不可開交。
「我要幫她抓住范姜頤,牢牢的抓住他。」
「怎麼抓?」帶笑的聲音。
又靜默了一會,才道:
「給他們距離,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醞釀思念;帶開曼儂的注意力,讓她沒空去想著對范姜頤的愛怨,太快臣服。」
「哦,聽起來像是不讓他們接近呢,這樣能幫她抓到男人?」
「我已教曼儂搬回他身邊了。他們不缺「接近」。」
「你實在是個笨蛋!」那頭忍不住罵出聲。
「可以嗎?欣藍?」汪洋只是問,不駁她的罵言。
「可以!當然可以!三天後,我開始會讓她忙到連愛美的力氣也沒有,敬請你拭目以待,本人定不負兄台所托!」沒好氣說完,掛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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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讓一個男人失去興趣的最好方法,就是天天出現在他身邊,讓他隨時都能看到你,覺得你永遠都在,不必他苦苦追求,你就在了。當你的存在對他來說一點也不稀奇之後,一切理所當然之後,他,就沒勁了。」汪洋是這麼說的。他是一個精神科醫師,對人性有著透徹的研究。他不會錯的。
「你不要他的,不是嗎?而你又怕他只是一時的興起,隨時會厭倦,於是一直躲他。這樣不好,太累而不會有成效。你應該正面迎戰他的,這樣你就能親自瞭解他這次的真心有多少,自己去真實衡量著,好過胡亂猜測。你別躲他,回到他身邊,用你最真的性情對他,無需再委曲求全,就算是給你們這一段戀情最後的補考機會,若還是不成之後,他不會再來纏你,你也能真正死心,不算有什麼損失的,反正你原本就對他不具信心,嗯?」他鼓勵她面對范姜頤,說是要給范姜頤一個機會,但其實她是知道的,她也想要這樣一個機會,只是……又好怕呀……
「可……可如果過後,他、他還是要纏我呢?」她結結巴巴的。
「那代表……」他輕撫她的臉蛋,「你真的得到他的愛了。不是他一時興起的那一種,而是你想要的天長地久,這樣不好嗎?」
真愛……
汪洋把她的夢想編織得太過美好,她都要醉了,可是……
「但要是、他真的……厭了呢?真的只是對我一時興起呢?」她怕!好怕!
汪洋看著她,撫摸她臉的手悄悄滑王她泛著玫瑰色澤的唇瓣上。方纔,他們吻過,一個沒有**的吻,代表著他們的初戀就此留在過往的歲月中,不會再回來。
「如果他再度讓你傷心,那你來,來我這裡,我們結婚,我來愛你。」
他說得好認真,但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汪洋就是一個這麼溫柔的人,全世界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溫柔了!
即使只是安慰,也給了她足夠的信心了,讓她不再怕范姜頤,願意正面迎向他,承受可能會再度來到的傷心失敗以及……微乎其微的成功可能性……
所以她搬回到他們同居的地方,可是她一點也不想讓范姜頤有機會擺出稱心如意的嘴臉,才不想告訴他這件事呢!她默默搬回來,沒有通知他,就是要他在找她時,去當一隻無頭蒼蠅!
看你多會猜,以為我的去處只有那三個地方嗎?
范姜頤你小心了,本姑娘的真性情就是這樣!就是有點小惡劣的這樣!如你所願。哼!
在整理好所有衣物、洗了個香香的泡沫浴後,她心情愉悅不已,特別記得要將手機關機了才趴在大床上,一個人滾來滾去咯咯笑個不停。
至少在明天開機之前,范姜別想要找到她!哈哈!
帶笑入睡,她睡得好甜。
不過她猜錯了,范姜頤比她預期的時間更早些的找到她。在凌晨兩點的時候,他也來到了這裡。
他確實沒想到她會回來這裡睡,當他知道她沒有回她任何一處居處休息時,就一直在想她可能的去處——會不會在「仙客來」那裡忙得太晚了,在那邊打地鋪?
不,不可能,她睡不慣通鋪。
會不會去飯店住好著躲他?
有可能,但這又何必?她總無法躲他一輩子吧?
她的手機打不通,想來是關機了。是在躲他沒錯。
他一直留在辦公室加班,但是成效不彰,因為他一直忍不住要想著她的去處,不願去想她可能投宿到汪洋那兒去……她,應該不會吧?!一股傲氣橫梗在前,讓他無法打電話給汪洋,向他討人。他只能想著曼儂不會這樣對他,不會在兩人還糾糾纏纏沒個釐清前,就這樣投入別個男人懷中,教他難堪。
她不會這樣做,她不是隨便的女孩,也不會用這種方式來嘔他。
但……如果她去了呢?她被他氣到失去理智就是去了呢?
真是糟糕!他加班辦公的成效一場糊塗,連帶也拖延到了幕僚們的下班時間,每個人的臉色都此凝重,最後終於有人提議就此散會,因為老闆精神無法集中,不宜在這時擬定這麼重要的合約條文。要知道,隨便出一點小紕漏,損失就是以好幾個億來計算呢。
於是散會,下屬都回去了,他還坐在辦公椅上,直直看著電話,想著她的去處。後來不知怎地靈光一閃,飛快按下一組號碼,打到他買給她的公寓,也就是兩人一同生活過、且昨日溫存了一夜的地方——打不通,電話被拿起來了,她在那裡!
他很快離開公司,抓住一個還在收拾公文包的下屬,囑他關門時,腳步一點也沒停,可能他走得太快,一點也不能說是從容,所以下屬的眼睛瞪得好大。但他沒空理會,一下子就來到了這裡,而她,就在這裡。
「曼儂……」將西裝外套往旁邊一丟,拉松領帶,他側躺在她身邊。
她在這裡,在他們的床上安睡,整個人埋在深藍色的絲緞床被裡,映出她一身瑩白無瑕的肌膚。她將他的枕頭抱在懷裡,嘴角微微帶著笑意,像是作了個好夢。
她的笑,讓他也不自覺的笑了。
「這麼好眠?讓我找不到是這麼教你開心的事嗎?」他俯下頭,輕輕吻著她嘴上那抹笑。「這樣很好,我不希望總是讓你哭。」連親了好幾下,幾乎就要欲罷不能,但她的嚶嚀聲教他很快停止,不想她的好眠被打斷。
他又看了她好一會才起身,決定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弄乾淨,回到這張床,陪她一同睡個好覺。
*******
清晨七點,不是她起床的時間。可是她被擾醒了,有人在親她……
「喝!」有人在親她!她嚇得立即清醒,直瞪著眼前那張放大的俊臉,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早安。」一身清爽的范姜頤又親了她一下,才直起身面對穿衣鏡打領帶。
「早……安?」
「去梳洗一下,我已叫人把早餐送過來了,我們趁熱吃。」
他怎麼會在這裡?而且好像本來就在這裡的模樣。她看向床尾,看到他丟著的睡袍,他昨天睡在這裡嗎?她又看向左邊的大空位,不確定是不是他睡過的痕跡,但枕頭……那只原本被她摟著的枕頭好好的並排在她枕邊,看來他昨晚是真的在這邊睡了,那……
「你……來了怎麼沒叫醒我?」她吶吶道。
「看你睡得甜,不想吵醒你。」打好領帶,他又彎下腰親她。
她差點被他親得七葷八素。幸好及時回神——
「你現在不就吵醒我了?」
「陪我早餐。」他一向忙,兩人能好好相處的時間不多,以前她都會特意早起,陪他吃完早餐再回去睡的。
「哦……」差點習慣性的說好然後乖乖下床。就在一條玉腿已經跨下床時,才猛然頓住動作,揚高下巴看他:「我早上都不吃的,我都——」
「你都只喝一杯果菜汁。來,鮮搾的,快過來喝,放久了就走味了。」
他居然有注意到她的一些習慣嗎?曾經注意過嗎?心緒隱隱波動,讓她沒再說什麼的下床。
隨意刷牙洗臉更衣,戴好隱形眼鏡出來,便默默的坐在餐桌前,想著要怎麼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如果他問的話。
絕不能讓他得意,不能教他以為她就這樣順服,乖乖回到他身邊,不費他吹灰之力……
「我很高興你回到這裡。」他替她倒了一杯果菜汁後,坐回位子上。
他這樣說,教她不知道怎麼回答,眼睛看向他手邊的早報,決定說一些挑釁的:
「我討厭你總是一邊吃早餐一邊看報!」
對的!她很討厭,她總是努力找時間與他相處,可是他卻總是在忙別的,享受他的美食、緊盯他的報紙,就是不看她!
范姜頤看她一眼,拿餐巾輕拭著嘴,道:「你以前沒說。」
「我說了,你不見得會理。」她以為她的口氣夠冷淡,但沒想到聽起來卻是貨真價實的閨怨。啊!怎會這樣?!
他只是道:「要不要吃一點蛋餅墊墊胃?只喝果菜汁,胃會太寒。」說著,同時夾了一小塊蛋餅到她餐盤裡。
才不稀罕他的獻慇勤呢!她這次回來,是為了讓他快點膩,為了讓他看清她的真正模樣,然後彼此早點死心,可不是回來求他再愛她的!不是!
「我不餓!」她輕哼,就是不領情,就是不聽話,怎樣?!
「為了減肥嗎?」
「我才不需要減肥。」她白他一眼。
「我想也是。不過以前不知道是誰老是在喊胖的。」曼儂不是那種骨感美人,她身段修長勻稱,膚質又保養得粉嫩瑩白,再完美不過。但她還是有著一般女人的通勃-老喊著胖,老叫著要減肥。就算只是叫著好玩的,她也可以喊得很起勁。
「你有聽到?!」她瞪大眼,以為他都沒聽入耳;這些對他來說簡直是廢話,他不可能聽進去,甚至還記住的!哪知道……
「我有耳朵。」他笑。
這人居然可以同時一心三用!嘴巴吃東西,眼裡看報紙,耳朵聽她言不及義!真……可怕!
「可是你都不理我!」她嗔叫。「你都讓我一個人單口相聲!」好過分。
「你要我怎麼理你?點頭應是,然後陪你研究哪一家塑身中心的課程比較好?或者搖頭連連,用力讚美你的身材完美無缺?」他揚眉。
「當然不是!這對你是為難了,我知道!可是……可是……你總可以應一聲呀,說些讓我高興的話,就算只是敷衍,我也會高興一整天的。」
「你的身材好,你很美麗,這些都是事實,你自己也非常瞭解,還需要別人一說再說的歌頌嗎?」
「你這是在提醒我做人不要太無聊?!」她一口灌光果菜汁,下巴高揚的直視他道:「對不起,我就是這麼無聊!你現在知道了!」被他氣得好餓,抓起叉子開始攻擊他夾給她的蛋餅。
回來面對他是對的!汪洋建議得對!她應該面對他,就算不為那微乎其微的破鏡重圓的可能性,至少可以好好的對他一吐當初的怨氣,讓他知道她有多麼受夠了!別以為他現在隨便說兩句好聽的話,她就會心花怒放,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傻瓜了!
她以為會看到沉下臉的他,沒料到他竟是笑了,驚得她一口蛋餅差點梗在喉嚨下不去。
「曼儂,能看到你這樣,真是好。」他起身過來幫她倒了第二杯果菜汁。偏頭問著:「要蘿白糕嗎?」
「不用了……」她小心看他,搞不懂他,所以很戒備。
「那就來點珍珠小米粥。」不由分說,給她盛了一小碗。
「你!你你——做什麼這個樣子?」她終於忍不住問了。
「什麼樣子?」他沒坐回位子上,就這麼站在她身邊,給她好大的壓力,卻一副不自知的樣子。
她習慣性畏縮了下,又因為記起了沒必要怕他,所以立刻挺直背脊說著:「你從來不服侍人的!別以為我會因為這樣而接受你,你大可不必勉強自己做這種事!」
「我想討好你。」他微笑,滿意的看到她臉紅了,雖然眼睛睜得好大。
以為她是羞紅,可事實證明不是,她是氣紅的——
「這樣就是討好了嗎?你以前……以前都是送禮物的,雖然那些首飾我不見得喜歡。只是大,只是名貴,只是華麗,一點都沒考慮我合不合用,有沒有適合的衣服搭……你從沒有用心去挑禮物,送我東西也不過是打發我而已,害我每次都得辛苦的裝作很驚喜來討你歡心,結果還是變成我在討好你……」突然住口,煞住滿肚子的牢騷,驚覺自己又化身為深閨怨婦了,真是夠了!
「說到禮物,」他依然沒有對她的牢騷發表什麼感言,只道:「我有一個禮物送你。」說罷走向他的公文包。
她覺得生氣,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可是就是很、生、氣!
「別給我禮物,我不要你的禮物!」他不覺得對不起她嗎?他不會說一聲對不起嗎?雖然抱怨的話不是故意溜出嘴的,可是他聽了竟然無動於哀,不會太過分了些嗎?!
范姜頤拿了一個白色的小紙盒過來,是不到一個手掌寬的小玩意。大小不是問題,過分的是,居然沒有任何包裝!他連一張五十塊錢的包裝紙都捨不得用嗎?!真是……真是……直是……
「這是我上個月從美國帶回來的。一直找不到機會拿給你。」
上個月?他們剛分手時?那時他居然還會想到要送她東西?!
「怎麼?分手禮物?」她不想接過,別開眼,生著悶氣。
「這種小東西拿來當分手禮物,未免太菲薄了。」他塞到她手中。「這是月拋型隱形眼鏡,新研發出來的產品,睡覺也不必摘下來,可以一直戴著,一個月換一副就成了。」她常常弄丟隱形眼鏡,又因為愛美,不肯配一般眼鏡來戴,認識她以來,她至少丟掉十來副了。
「這……」她呆呆收下,第一次收到這麼實用的禮物,不敢置信。
「你左眼400度,右眼450度,散光都是50對吧?我沒配錯才是。你先使用看看習不習慣,若行,以後我都會幫你帶回來。」
「你……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度數?」這種小事……
「我不該知道嗎?」他看她,盯著她緋紅的面頰與閃閃發亮的大眼睛。
「你確實不該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的……」這是她對他的瞭解,他很細心,但這種細心從來不會浪費在女人身上。
他伸手輕撫她面頰,突然低下頭親了她一下,在她耳邊道:「想來,你沒有你以為的瞭解我呢!」
是這樣嗎?她怔怔的看著手上的紙盒,愈看愈不敢抬頭,怕被他看見自己眼中盈滿了感動的淚水。再也沒心思去想那些了不瞭解的問題,心口滿滿的,都是七彩的泡沬,好想哭、好想哭,怎麼辦?
女人好笨,一點點的示好,就輕易被哄得想哭了、就想掏心掏肺了,好笨!
「來,趁熱吃。」他給她夾了一塊吐司卷。
她依然不敢抬頭,靜默的叉著吐司吃。啊!怎會這麼甜?太甜了!一路甜到心坎裡,都把心給甜化了,化了……化了……女人心,真的很好拐……
她想著想著,想要唾棄的,卻發現自己居然沒志氣的笑得好甜……真是笨女人,笨女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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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換了他送的隱形眼鏡。呀!這隱形眼鏡有魔法,讓她眼睛亮晶晶得好美麗!真是不可思議。
「要跟我去公司嗎?」出門前,他開口邀著。
「去公司?做什麼?」她心一震,故作不解。
「陪在我身邊,你盡可做你想做的事,想看時尚雜誌或上網購物都可以。」
「不用當你的助理了嗎?」她回頭睨他,然後做作的道:「哎呀!我忘了,你的助理另有其人了嘛!那已經不是我的位子了。」
他看她,有點好笑的:「我已經把微蓮調到業務部去當業助了。以後,王秘書也不會再有任何助理了。」隱隱的語意,像在承諾些什麼。
「喔!不喜歡的就一腳踢走,很有閣下的風格嘛!」她沒興趣去揣摩心思。
「去業務部是微蓮的意思。我跟她,一直都沒有感情上的進展。」他不是個會對人解釋的人,但他願意對她說明所有,因為他對她勢在必得,不會讓別人有機會擁有她。曼儂是他的,今生都是!
「真的?」不想問的,她真的一點也不想問的,可是……可是那話就是給他不聽話的溜出口了!
「真的。」他點頭,又接著道:「再說,若我再這麼加重王秘書的工作負擔下去,她恐怕就真的要跳糟了。最近有間公司正在打她的王意。」所以於公於私,他都必須改掉這個壞習慣。就讓曼儂待在他的休息室玩兒就好了,別再給她安個什麼職位。
原本差點就這麼點頭說好,乖乖跟他上班去的,可是僅剩的一點理智拉住了她的腳步,她趁還沒後悔時趕緊說了——
「不行,我又不是成天沒事做,我現在常常是很忙的。我、我、我今天要去『仙客來』練舞!你自己去上班吧,晚上在一起已經很夠了,不必連白天也要當個連體嬰,這樣很無聊。」重點是,他會很快又厭了,一定的!
她不能再跟隨著他的步驟與他交往,不要他對她總是胸有成竹的篤定,她以前就是太沒個性,又被他看穿她一心想嫁他的心意,才會不被當成一回事、不被珍惜。現在不可以又重蹈覆轍了!
她想得很堅定,可惜范姜頤並不是隨便一個借口就可以打發掉的人,就見他將她柳腰輕摟,往門外帶去。
「我說我有事的,你……」
「送我下樓。可以嗎?」他笑問。
送他下樓?那……當然不是問題。可問題是——
「反正你也沒那麼早去『仙客來』不如你跟我去公司,我們可以一路上聊聊你跟著『仙客來』那些人是在忙些什麼?是舞台劇嗎?好像很有意思的樣子,需不需要我幫忙呢?企業贊助文化團體可以節稅,我們公司一向有這方面的金額提撥。你要不要問問看……」
就這樣,她這個相較之下無比單純的千金小姐,在對奸商完全無招架之力的情況下,乖乖被挾持走了,然後就這麼迷迷糊糊的過完一天——陪他吃了午餐,後來是晚餐,消夜那頓也沒少,然後,半夢半醒的被他摟回公寓會周公。
一天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