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送完菅菅走後,一個人呆在寢室裡,看著前來報到的同學們,想著這以後就是跟他們生活在一起了,雖然這話說得有點嚴重,但同一個宿舍裡的,肯定見面的機會會比別的人要多,一個宿舍是住六個人的,幾乎各個地方的都有,實在是橫貫東西,縱穿南北。
到了傍晚時分,六個人才算是聚齊了,大江南北的聊著,沒有相識多久,倒也便親切了。看來這就是大學裡的生活吧,逮著誰就可以說起話來的時代。
最讓徐恪記得住的是來自黑龍江的蔣政委,聽到他的名字時有種錯愕,還以為是喊的別人,愣了許久之後才明白,這的確就是宿舍裡某位仁兄的大名。
看來蔣父對他的期望蔭蔭。
「在學校裡好好讀書,家裡的事我會想辦法的。」我還在奇怪是什麼事情能讓這兩個七尺男兒躊躕。
後來聽蔣政委說起他家的情況,他家也是在一個小村子裡,像他這樣的能上大學了便是全村裡的榮耀。由於以前唸書的時候借了不少的錢,村長出力不少,讓他家還清了債務,要是真的只有這樣沒有後文的話,村長做的事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可是他卻讓蔣家娶自己的女兒,想來蔣政委是不同意了。因此也能想像得到,他那女兒估計也是滯銷的。
蔣父的話令徐恪神飛萬里,想著昔曰騎著單車帶著何菅菅一路行馳的情景,那時還在癡想一直走下去會是怎樣的天地,還在傻傻編織相守到老的約定,心上不期然一陣子酸楚,也許那時的自己是最快樂的,還可以幻想出許多迷麗。而此時自己來這裡,有一種被流放的感覺。
剛踏醫科大學的大門,心中也曾升起一個信念,要在這個學校開創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但此時聞語生情,情不自禁。猛然發覺對菅菅的思念竟是如此之深,深到她留在自己回憶裡的每一份嫣笑時刻追隨著,一不小心會打翻相思的罈子,然後像諾骨牌又依次推翻五味瓶,讓心品嚐一道生活菜。一個人從一份熟悉走向一方陌生,卻仍帶著不滅的回憶,慢慢地過去,幸福的感覺會淡然,甜蜜的回憶會釀成辛酸。人的思緒就是如此奇怪,世上從來沒有人可以做到什麼都不想,西方人拿快樂的猶太與痛苦的蘇格拉底得出難得糊塗。人要有一個糟糕透頂的記憶,大概就不會怕失敗、失戀、失意,一本書可以看一輩子,豈不妙哉,只是不知古代僧人參禪是不是可以達到心欲兩空的境界。
也許就是因為想太多,憂鬱隨之而生,不知思維有沒有乾枯的一天,讓心靈多一點休息。
他們出去了,徐恪看一下表,已是下午六點多。然後是清理行李折疊衣服清掃鋪塵鋪褥套被套……一切忙碌都過去了。平躺在鋪上享受一下暫時的寧靜。耳邊卻是國道上車輛繁雜的喧嘩,不時一刺耳的急剎車聲,天花板上不時有腳步走動的聲響。
徐恪心裡容挪不了這太多煩亂,於是擾出心裡萬千浮躁,但心深處一個靜靜的聲音難道自己的大學生涯就這樣開始了?
此時的菅菅不知道在做什麼,是不是也如同自己這樣想得太多呢,真的希望她什麼都不要再想了,可以將所有的問題都丟給自己。可是徐恪自己也明白的,現實就是如此,他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去保護菅菅,暑假的相處已讓他明白,他的菅菅什麼都可以不要,但是絕對是想和自己一起奮鬥的,而這個,卻是他給不起的承諾。
大學四年,四年之後該是如何呢,想要給她好的生活,想要給她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這便是寵溺,可是卻是心甘情願的。四年,有多少個小時,又有多少分鐘,這漫長的日子會發生些什麼,卻是誰也預料不到的。
所有的不甘心都被現實粉碎,隨風散去,太多的期然,太多的悵然,都歸於心靈的疲倦,自欺欺人得換了眼前這暫時的平靜。開始細想明天的種種,一切交往好像要重新開始。誰會成朋友,誰會變敵人,都不知,都不定期只是眼前一張張陌生的臉孔。
晚上人都到齊之後,便互相瞭解起將要在一塊生活的人了,因為著實是一時記不住各自的來處與歷史,便按照各自大小有了綽號,簡單得讓人一下子就記住了,老大、老二……依次下來,自己在裡面剛好是不大不小的,竟也排上了老三。
吹燈盡處,幾個人聊到天南地北,直到凌晨也沒覺得困。
屋子裡傳來了粗重不一的呼吸,這時的徐恪分外覺得失落,想起菅菅眼中的渴望,自己便是沒有考上大學也好了,可是偏偏卻中了,而自己對大學的期待也超過了自己的想像,違背了要陪著菅菅的諾言,心裡有些後悔,可是這事又容不得自己後悔的,大學還是得繼續讀下去。
一個人繁忙時不會有太多思念,但當心靈平靜下來時一切會像海底湧動的海嘯一層層翻滾上來,吞沒所有的心緒,擾醒許多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