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宿的名單公佈了,有原一班的張順玉、汪青卓、趙逑心等人;原二班的方靈靈、梅綠蔭、宗啁啁、秦大軍、我和現在已經戴有「數學物理雙王后」桂冠的鄒美華。熊飛雪由於失戀的挫折,導致了學習上的一敗塗地,但由於他以前的名望,還是被列入了住宿的行列。
左浩雖然排名全高三第一,但是因為他本就住在學校裡,在他和左逢春老師的要求下,他除了和我們一起補習外,不吃食堂,不搬入集體宿舍。王玉友有體育特長,去年考體專時術科合格,但文化課分數不夠,沒有考上。他也參加補習,但仍和體育老師住在一處。
由於學校給我們的宿舍只是原高中樓二樓的一個無桌無椅的空教室,所以父親找來車,拉上我的床和行李送到宿舍樓下,同學們幫著抬上樓。一進宿舍,我見右牆根已經支了一張床,就招呼著把我的床抬到左牆根。安排好一切,我送同學們走出屋門。
我轉身剛要進宿舍,忽聽背後風響,想躲已經來不急,連眼睛帶眼鏡都已被背後那人蒙上。不過那人很會蒙,沒有把手掌按在鏡片上。
我剛想出右肘點他胸口,忽聽那人道:「你發現了嗎?我是誰?」接著,我聞到從他手上傳來的一種異香。「是夏夏!」我驚喜地喊道。
蒙著眼睛的手鬆開了,果然是他——夏文心。他和我是小學同學,關係莫逆。後來我家搬到紅衛,我倆還經常來往。我倆重點高中都沒有考上,我來到S高中,他家托人把他調進了H高中。
夏文心道:「怎麼又被你猜中了?從小學到現在,每次你都能猜中。」我說:「還不是因為你這雙有異香的手和一張嘴就說『你發現了嗎』的習慣用語。」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拿到鼻下聞了聞說:「近兩年,咱們很少見面,你還是記得這麼清楚!」我笑道:「多年的好朋友怎麼能忘記呢?哎,你怎麼有空來?」
夏文心搖了搖頭,拉著我走進宿舍,指著右牆根那張床道:「那是我的床。S高中不放我的檔案,而且再三讓我回來。我沒辦法,只好回來了。」
正在這時,樓下一陣喧鬧,卻是汪青卓等人的床鋪也已運來。不安分的汪青卓支好床就跳出宿舍,挨個去踹其他教室的門。終於有一扇門沒有釘結實,他衝了進去,一會兒就笑嘻嘻地搬出一張桌子來,擺到自己床前。
我們也正覺得好像床頭少些什麼,見他如此,就也衝出去搬桌子。汪青卓卻跳出來大喊:「別把人家教室裡擺好的桌子搬亂了!」一陣搬桌挪椅,每人床旁都多了一副桌椅。
我們正坐在床上喘氣,汪青卓卻又搬了一張桌子進來,擺在自己的床邊,「嘿嘿嘿」地笑著說:「你們不要再搬桌椅了,我已經告訴女生,剩下的桌椅都給她們了。」
晚上,汪青卓大叫著:「咱們屋一定要杜絕臭汗腳味!」於是大家都乾淨得要命,紛紛打水洗腳,暖氣片上搭滿了各色的襪子。唯有熊飛雪沒動。大家脫了衣服剛要睡覺,趙逑心忽然叫道:「我想起來了!」眾人都是一驚,問:「想起什麼了?」趙逑心道:「現在還沒有送暖氣,濕襪子一晚上是很難晾乾的。」
眾人聽了都目瞪口呆,誰都知道腳上穿著濕襪子是什麼滋味,誰都根本沒有想到要拿第二雙襪子,也都清楚自己在家是多長時間洗一回腳。沒想到住宿第一天為了一個「給別人看的乾淨」,卻使自己如此狼狽。
趙逑心接著道:「不過大家不用擔心,其他學校的住宿生也遇過同樣的事,他們都是拿住襪子的一頭使勁甩,這樣能甩出大量水分,第二天襪子就容易干了。」
他的話剛說完,汪青卓就蹦了出來,叫道:「你早說呀!害得大家擔心。」說著就蹦到自己的襪子旁邊,抓住一頭就使勁甩起來,嚇得我們四散奔逃,一起叫道:「別甩了!甩得哪都是髒水。」
汪青卓一聽這話,連忙停了下來,一看自己的被子上已經被甩上了許多髒水點,便又「嗷嗷」地叫喊起來:「我的被子,我的被子呀!」旋即又跳到趙逑心面前,喊道:「你這壞蛋,把我被子都弄髒了,你死去罷!」趙逑心卻好像很怕他,向後退著,連連解釋:「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這時,熊飛雪道:「屋裡不能甩,你們可以去走廊甩嘛!」接著「嘿嘿」地一陣怪笑,「不過你們還得再把脫下來的衣服穿上囉。臭男人要那麼乾淨幹什麼?」
於是,我們只好極不情願,又不得不穿上已經脫下的衣服,拿著自己的襪子,在走廊站好,兩隻手揮動著襪子,像風車一樣甩了起來……
後來聽說,女生們不好意思出來甩,在屋裡就開起了風車……於是,第二天就再也沒有乾淨人。星期六回家,我只好又帶了一雙襪子。
我們住宿生白天和其他同學一起上課,晚上在宿舍旁邊的一個空教室裡補課。我們每個月先向食堂交二十五斤面,十五斤米,一斤豆油和四十元菜金,然後每天去食堂吃死伙。
我們分兩桌吃飯,我和大秦、汪青卓、張順玉、梅綠蔭等人一桌;靈靈、夏文心等人一桌。每天吃完飯,靈靈都非常勤快地收拾桌子,收拾完他們那張桌子,又來收拾我們這張。
我本想勸她都高三了,還是多用一些時間在自己的學習上,又害怕她說我自私自利。不過她的做法受到了廚師和老鐵的表揚,廚師有時就給她那張桌多加上一盤菜。
一住宿,見倩倩的機會更少了,我只能在課間偶爾瞟她一眼,每一眼都令我心跳!於是,我就用一小塊紙畫了一張她的像掛在床頭。
因為我的床在牆角,又有桌子擋在床頭,再加上我繪畫的蹩腳技術,所以沒有人注意到那張畫像,即使看到了,也不知道上面畫的是什麼。
我每天早晨起來一睜眼,就向「她」笑笑,在心裡說聲:「早晨好!」每天晚上睡覺前,不管多累都要向「她」說聲:「晚安!」
我心中早已決定,高三畢業後,如果有了確定的歸宿,一定去找她。不管她如何對我,我都要告訴她——我愛她!
從那天白雪紅衣第一次見到她,我就深深地喜歡上了她。之後,雖然遇上了不少挫折,但我對她的愛意卻越演越烈。剛剛點燃的愛情之火不但沒被澆滅,而且已成燎原之勢……
宿舍一定要有老大嗎?答案是肯定的「Yes」。在這一點上,女生們走在了我們男生的前面。大秦也去湊熱鬧,認張順玉為大姐,梅綠蔭為二姐。於是,男生宿舍裡也不甘落後地爭論起來。
汪青卓見排年齡論大小,對他十分不利,就從家裡拿來了拉力器,當著眾人的面在拉力器上按滿五根彈簧,說:「咱們比力氣,誰力氣大,誰就是老大!」
汪青卓說完,雙臂用力,咧嘴咬牙撅肚子勉勉強強拉了兩個滿開。拉完,他的臉已經憋得通紅,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說:「誰上來試試?」
我和夏文心自然不願趕這趟混水——誰願當老大,誰就當去好了。趙逑心和大秦等人上去一試,竟連一個滿開都拉不了。
汪青卓「嘿嘿」地笑了,說:「怎麼樣?都不行呀!」這時,忽然一個沙啞的聲音道:「拿過來,讓我試試。」眾人看時,卻是正在床上坐著看書的熊飛雪。
汪青卓一驚,他可能沒想到熊飛雪會出手,也可能聽說過熊飛雪有熊一樣的力氣,但他還是拿著拉力器走到熊飛雪面前,「嘿嘿」地笑著說:「如果你能坐在床上拉滿十個的話,別人就不用再比了,我們就擁你當老大!」
熊飛雪一陣怪笑,一把奪過汪青卓手中的拉力器,也不見他怎麼用力,雙臂開合之間,竟真的坐在床上連拉了十個滿開。拉完後,他把拉力器一扔,又是一陣怪笑,把汪青卓唬得倒退好幾步,忽又蹦到熊飛雪面前,叫道:「老大,老大!你就是我們的老大!」
晚上,翻來覆去,大家誰也睡不著,樓下偏偏又有兩個人在大聲說著話。夜,本來應該是萬籟俱寂的,可那人的聲音刺破了長空,從樓底一直傳了上來,真叫沒辦法。
我信口道:「月落夜黑萬籟寂,樓底鴉聲陣陣鳴。」夏夏接過來道:「本睡又醒誰之過?」汪青卓連忙大聲喊:「打了烏鴉再睡覺。」我們幾個一起大喊:「打烏鴉!」
喊聲未落,就聽樓下一人大喊:「你們還住不住宿了?不住就搬床回家給我滾蛋!」「是老鐵!」不知是誰說了一聲,宿舍裡立刻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聽聽樓下沒有了動靜,宿舍裡就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汪青卓忽然問道:「咱們這個三樓,你們上去過嗎?」有人道:「兩個樓梯口都用鐵柵欄鎖住了,怎麼上去?」汪青卓又問:「你們知道為什麼要把三樓鎖上嗎?」這次沒有人回答。
汪青卓「嘿嘿」一笑,陰森森地道:「因為樓上曾經吊死過人。」眾人都是一悚,我鄰床的大秦更是「呀」的一聲叫了出來。
汪青卓好像收到了希望的結果,又陰森森地笑了兩聲,說:「就在咱們高二放暑假的時候,咱們學校的一個男老師因為失戀,就在咱們現在住的這個三樓上吊了。因為是放假,所以一直沒人知道。直到臨開學,老師上班才被發現。最怪的是他母親來時,看到他的屍體,不但沒哭,反而笑了,說:『他父親就因為有一件小事想不開上吊了,而他也是如此。既然他還沒有結婚,那麼我就不用再看到孫子也這樣了!』說完,他母親就『哈哈』地大笑起來。」汪青卓學著老年婦女淒厲委婉的笑聲,像一條滑膩、冰冷的毒蛇盤旋在每個人的頭頂。
正在眾人頭皮發麻的時候,忽然又傳來一陣奇異詭秘的怪笑,一下把汪青卓的笑聲打入了爪窪國。這笑聲把那條滑膩、冰冷的毒蛇纏在了每個人的脖子上。
熊飛雪笑畢道:「因為是夏天,屍體在陽光下灼烤時間太長,所以靈魂飛出了軀體,現在就停留在這座樓裡,每晚都出來勾魂。」正在這時,屋內忽然響起了影片中鬼魂出現的音樂,接著在屋裡的各個角落都響起了鬼敲牙的聲音。
汪青卓從床上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瑟瑟發抖的大秦的床前,剛想嚇唬他,大秦忽然一下坐了起來,「哈哈哈」地一陣大笑,把個措不及防,本想嚇唬他的汪青卓嚇得一蹦多高,我們其他人一陣哄堂大笑。
晚上,我沒有睡實,第二天很早就醒來了。我剛穿好衣服準備去學習,卻忽然聽見汪青卓在說夢話:「老大死了,老大死了!」說著說著竟突然坐了起來,雙眼直盯著熊飛雪喊:「老大,老大,老大真死了!」這可把我笑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