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西方勢力的部隊全都集合在帕蘭諾平原上,半獸人和東方人的部隊全都被趕離了安諾瑞安,他們被驃騎給衝散,潰不成軍地逃向凱爾安卓斯。在最後一個威脅被消滅之後,南方的生力軍也加入防衛主城的行列,讓城中的人力變得相當充足。斥候回報在逝王之十字路口東邊完全沒有敵人的蹤跡,一切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鍵。
勒苟拉斯和金靂會再度和甘道夫、亞拉岡一起出發,他們的位置是在登丹人和愛隆之子附近,不過,梅裡不能跟著去,讓他覺得非常可惜。
亞拉岡說:「你不適合走這麼遠的路,但你不要覺得羞愧,就算你在這場戰爭中再沒有任何表現,也足以讓人讚頌許多年了。皮瑞格林會去代表夏爾的人民,不要抱怨他有這麼好的機會,雖然他靠著好運立下了不少功勞,但還是沒法和你相比。事實上,所有人都一樣的危險,我們可能注定要在魔多之前面臨死亡。如果我們失敗了,那接下來就會是你們了。再會了!」
因此,梅裡只能萬分沮喪地看著部隊集結。伯幾爾站在他身邊,他覺得非常難過,因為他的父親準備領著城中戰士的連隊參戰,在他的罪名宣判之前,他不能夠重回城中的衛戍部隊;皮聘則是以剛鐸戰士的身份,和貝瑞貢在同一個連隊。梅裡可以看見他就在不遠的地方,在米那斯提力斯的高大戰士之中,他是一個矮小但抬頭挺胸的傢伙。
最後,號角聲響起,部隊開拔,一營接一營、一連接一連,他們向東而去,在他們離開許久之後,梅裡還是站在那邊。晨光照在槍尖和頭盔上的最後反光也消失了,心情沉重的梅裡還是低著頭站在那邊,他覺得好孤獨,身邊一個朋友也沒有。每個他關心的人都去了那黯淡的東方,在他心中並不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再和他們相聚。
彷彿回應這失望,梅裡手臂的疼痛又回來了,他覺得虛弱、衰老,陽光看起來也十分的軟弱。伯幾爾碰了碰他,梅裡這才從自怨自艾中醒過來。
「來吧,派裡安先生剛鐸語中的哈比人,亦即是灰精靈語中的派裡亞納!」少年說:「我看得出來你還沒完全好!我可以扶你回醫院去。不要擔心!他們會回來的,米那斯提力斯的戰士永遠不會被擊敗的。而且,現在他們還有了精靈寶石大人,還有我爸爸貝瑞貢跟他們在一起,他們一定會所向無敵!」
※※※
在中午之前,部隊就抵達了奧斯吉力亞斯。所有能夠抽調出來的石匠和工人,全都忙得不可開交。有些人在整修敵人大敗撤退時,所破壞的浮橋和渡筏,有些人在收集各式各樣的補給品,其他在河對岸的工人,則是趕工擺設克難的防禦措施。
前鋒快速地穿越剛鐸的廢墟,渡過寬廣的大河,踏上在剛鐸全盛時期美麗的陽之塔通往高聳的月之塔所使用的大道,月之塔現在已經成了被詛咒的米那斯魔窟。他們離開奧斯吉力亞斯五哩之後停下來紮營,結束第一天的行軍。
騎兵依舊繼續前進,在天黑之前,他們來到四周被森林環繞的十字路口,此地一片沉寂。他們沒有發現任何敵蹤,也沒有聽見任何聲響,至少暫時還不會有箭雨從岩石之後飛出,不過,隨著他們越來越深入敵境,那種受到監視和觀察的感覺也越來越明顯,岩石和樹木彷彿都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黑暗已經被驅退了,火紅的太陽朝著安都因河谷落下,白雪覆蓋的山鋒在藍天下羞紅了臉龐,但是,伊菲爾杜斯的方向依舊有陰影潛伏。亞拉岡朝十字路口的四個方向都派出了號手,他們一齊吹響震耳的軍樂,傳令官大喊著:「剛鐸之王已經回來了,他要收回所有屬於他的土地!」這裡雕像被安插的醜惡半獸人腦袋,也被砍了下來,敲成碎片,古王的頭顱則被置放回去,上面依舊有著白色和金色的花朵,人們努力試圖抹去半獸人們在石雕上留下的痕跡。
接著,眾人開始爭論往後該何去何從,有些人說他們應該先攻擊米那斯魔窟,如果成功了,應該將它徹底摧毀。「而且,」印拉希爾說:「或許從那邊通過隘口,會是突擊黑暗魔君最好的途徑,我們就不需直接從北門正面攻擊。」
甘道夫反對這項意見,一方面是因為那山谷中的邪惡力量,會讓人們變得瘋狂和恐懼;一方面則是因為法拉墨所帶回來的消息,如果魔戒持有者真的走這條路,那麼他們就絕不能讓魔王的注意力轉移到這裡。因此,當第二天主力部隊出發時,他們決定在十字路口設下堅強的防禦工事,至少可以暫時阻止從魔窟或是南方來的敵人增援。這些留守的部隊大多是熟悉伊西立安環境的弓箭手,他們可以躲藏在森林和斜坡上,不需要和敵人正面作戰。甘道夫和亞拉岡跟著前鋒來到了魔窟谷的入口,觀察那座邪惡的城市。
那是個黑暗、了無生氣的地方,因為居住在那邊的半獸人和魔多的怪物都已經戰死了,戒靈也離開了該處,不過,谷中的空氣依舊充滿了恐懼和憎恨。於是,他們破壞了谷口的橋樑,放火燒掉谷口的植物,然後就離開了。
※※※
隔天,也就是他們離開米那斯提力斯的第三天,部隊開始沿著道路往北方移動。從十字路口到摩拉南大約有一百多哩,沒有人知道在他們抵達目標之前會遇上什麼,他們光明正大的前進,但依舊十分謹慎。騎馬的斥候會先探勘前方的狀況,後方的步兵則是平均散在兩邊,特別是東方的側翼,因為那個方向是黑暗的森林,還有崎嶇的峽谷和峭壁,在那之後則是陡峭的伊菲爾杜斯。天氣還是相當良好,風向依然是西風,但在黯影山脈的迷霧中,一切照舊不為所動,山脈有時還會升起詭異的黑煙,在空中飄湯。
甘道夫下令號手,每隔一段時間都必須吹響號角,傳令官則會配合著大喊:「剛鐸之王來了!離開這塊土地,把它還給我們!」但印拉希爾插嘴道:「不要說剛鐸之王,用人皇伊力薩會更好。雖然他還沒有繼承王位,但這是千真萬確的;如果傳令官用這個名號,會讓魔王更加擔心。」因此,傳令官之後會一天三次宣佈伊力薩王到來的消息,但依舊沒有人回應他們的挑釁。
不論如何,當他們在這種看似平靜無波的狀況下行進時,全軍的士氣都在逐漸的低落,隨著他們越來越深入敵境,這種狀況也越來越嚴重。到了離開十字路口的第二天快結束時,他們才第一次遇到了敵人。一支由半獸人和東方人所組成,相當強大的部隊,想要以偷襲的方式消滅先頭部隊;那個地方剛好就是法拉墨埋伏哈拉德林人的地方,該處的道路正位於山丘的俯視之下。不過,這些人的行蹤早就被馬伯龍帶領下漢那斯安南的斥候給發現了,因此,這場埋伏本身反而成了偷襲的對象。西方部隊的將領派出了騎兵繞過山丘,從敵人的側翼和後方展開攻擊,消滅了大部分的敵人,其餘則被趕入山中。
不過,這勝利無法提振眾人的士氣。「這是佯攻,」亞拉岡說:「我認為這場攻擊的目的不過是讓我們輕敵,只是為了引誘我們深入的誘餌而已。」從那天傍晚之後,戒靈無時無刻不在高空監視,觀察這部隊的一舉一動。他們飛得很高,只有勒苟拉斯看得見,但人們還是可以感覺到他們的行蹤,太陽彷彿跟著黯淡下來,人們的情緒也跟著低落。雖然戒靈還沒有朝著敵人俯衝,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但他們如影隨形的恐懼感,還是令人難以擺脫。
※※※
這場無望的旅程依舊繼續著。到了離開十字路口的第四天,也是從米那斯提力斯出發的第六天,他們終於來到人類國度的盡頭,開始進入了西力斯葛哥隘口,他們從那邊可以看見往北和往西延伸到愛明莫爾高地的腐臭沼澤和沙漠。這個地方死氣沉沉,散發強烈的恐怖氣息,導致部隊中有些人完全崩潰,連路都走不動。
亞拉岡看著他們,他的眼中只有憐憫,沒有憤怒;因為這些人都是洛汗的年輕人,他們是從遠方的西谷來的,或是羅薩那奇的農夫。對他們來說,從小魔多就是邪惡的象徵,但卻是隱藏於噩夢中、不真實的名稱,與他們儉樸的生活一點關係也沒有。現在,他們卻必須面對這成真的噩夢,他們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場戰爭或命運會安排他們來到這個地方。
「去吧!」亞拉岡說:「但不要讓你們自己丟臉,也別用跑的!你們還是可以執行一項任務,不會讓這成為臨陣脫逃的恥辱。請你們往西南方走,前往凱爾安卓斯;如果像我推測的一樣,該處還是在敵人的佔領下,把它奪回來!之後,為了剛鐸和洛汗的安全,請誓死守住它!」
有些人在這樣的寬宏大量下,反而克服了自己的恐懼,得以繼續前進;其他人則是看到了新希望,自己還可以有所貢獻,不至於一敗塗地,於是他們離開了。從這時開始,由於之前在十字路口已經留下了許多守軍,西方勢力真正來到魔多挑戰魔王的部隊,剩下少得可憐的六千人。
部隊行進的速度緩慢許多,因為隨時都有可能受到攻擊。將領們將隊伍收攏,派出斥候去偵察變成了浪費人力的動作。到了離開魔窟谷的第五天傍晚,他們紮了最後一次營,盡可能從附近收集了一些枯木和柴薪,燃起營火。眾人十分警覺地度過夜晚的每一分每一秒,很清楚四周有許多看不見形影的事物在不停地移動、窺探,惡狼嚎叫的聲音一整夜毫不停歇。風停了下來,空氣似乎凝結了,雖然天空萬里無雲,月光十分明亮,但他們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到處都是地面下冒出來的黑煙和籠罩魔多的迷霧。
氣溫下降了,等到曙光降臨,空氣又再度開始流動;不過這次的風是來自北方,很快的,它帶來了清新的氣息。夜晚的威脅全都消失了,大地看來空曠一片。在部隊北方的是奇詭陡峭的地形、燒焦的土地和岩塊,彷彿都是魔多居民破壞過後的痕跡。南方是西力斯葛哥的銅牆鐵壁和夾在其間的黑門,兩旁則是高聳入雲的利牙之塔。在最後的路程中,眾人決定轉離道路,避開山丘中隱藏的危險;於是,他們就如同許多天前的佛羅多一樣,從西北方前往摩拉南。
※※※
黑門三扇龐大的入口緊緊閉著,城牆上似乎空無一人,四周無比安靜,但卻有著山雨欲來的氣勢。部隊終於到達終點,在眼前的是高聳、難以攻破的城牆和堡壘,對於這場攻城戰的結果,沒有人抱持任何的希望。即使他們帶來威力強大的攻城武器、而魔王只有薄弱的防禦,注定失敗的結局還是不會改變。他們很清楚,在摩拉南的山丘和怪巖之間有著無數隱藏的敵人,在那之後的奇詭地形間,也被無數的邪惡生物挖洞鑿空。此時,他們可以看見戒靈全都聚集在一起,像禿鷹一樣盤旋在牙之塔上,他們知道自己在魔王的監視下,但是,魔王依舊按兵不動。
他們別無選擇,只能盡責的執行這自殺任務到最後。因此,亞拉岡以他所能想到的最佳戰術來指揮部隊。他們剛才爬上半獸人花了好幾年堆出來的小丘上,在士兵們眼前,魔多就像是一池不停冒出濃煙和惡臭的泥漿。在部隊布好陣形之後,將領們率領一群精銳騎兵、掌騎官和號手,緩緩走到黑門前。甘道夫是帶隊官,亞拉岡和愛隆之子、洛汗的伊歐墨、印拉希爾則跟在後面,勒苟拉斯、金靂和皮瑞格林也被要求一起前往,如此一來,魔多的所有敵人才能親眼目睹對方的一舉一動。
他們來到了摩拉南的邊境內,展開了所有的旗幟,並且吹響了號角。傳令官們排成一列,用中氣十足的聲音大喊道:
「出來吧!」他們喊道:「讓黑暗大地之王出來吧!正義的勢力將給予他公平的審判。他毫無理由和剛鐸宣戰,破壞人民的家園,因此,剛鐸的人皇要求他為了這罪行贖罪,並永遠離開這裡。快出來!」
四周陷入很長一段時間的寂靜,不管是城牆還是大門都悄然無聲,沒有任何回應的跡象。但是,索倫其實早已安排好一切,他只想在動手前好好玩弄、折磨這些討厭的老鼠。因此,就在他們準備轉身離開時,這片寂靜突然被打破了,震耳的低沉鼓聲如同悶雷一般,在山中不停迴響,刺耳的號角聲撼動大地,讓人們耳膜隱隱生痛。黑門最中央的開口轟然一聲打開了,邪黑塔的使者旁若無人地走了出來。
在隊伍最前端是個高大邪惡的身影,他騎著像是黑馬的生物。那只生物的身軀巨大,臉孔像是骷髏一般,在它的眼窩和鼻孔中燃燒著赤紅的火焰,騎士渾身披著黑袍,連頭盔都是黑色的;但是,這並非是戒靈,他是一名活人,他是巴拉多之塔的大將,沒有任何的傳說提及他的名號,因為連他自己都忘記了。他開口道:「我是索倫之口!」不過,根據歷史的記載,他是名叛徒,屬於黑暗努曼諾爾人的一支。這些人在索倫掌權的時候居住在中土世界,他們敬拜魔王,以此換取邪惡的知識,在魔王再度轉生時,他進入邪黑塔服侍索倫。由於他的詭詐和聰敏,他越來越受魔王的信任,地位也越來越高,他學到了非常強大的巫術,也極為瞭解索倫的想法,而且比任何半獸人都殘酷。
從黑門走出來的就是這個傢伙,跟隨他的只有幾名黑衣黑甲的戰士,和一面黑底繡著血紅邪眼的旗幟。他們在敵人面前幾步之處停了下來,打量著對方,接著哈哈大笑。
「你們之中,有任何人有資格和我談話嗎?」他問:「或者有足夠的大腦瞭解我說的話?看你是一定不行的!」他輕蔑地轉向亞拉岡:「要成為人皇,不是只靠塊精靈的破玻璃就夠了,更別提這塊爛布啦!看你們這付德行,山裡的強盜看起來都沒這麼落魄!」
亞拉岡一言不發,但他緊緊地捕捉住對方的眼神,兩人無聲無息較勁了片刻。很快的,雖然亞拉岡表面上動也不動,也沒有拿出武器,但對方卻連退好幾步,彷彿擔心受到攻擊:「我只是負責傳令的使節,你們不能攻擊我!」他大喊著。
「如果你們認同這種慣例,」甘道夫說:「那所謂的使節也不應該態度這麼無禮。請你看清楚,我們根本沒人威脅你,在你把口信帶給我們之前,你沒什麼好怕的。不過,在那之後,除非你的主子回心轉意,否則你和所有他的奴僕都身處極大的危險中!」
「好吧!」信差說:「那你是發言人羅,鬍子老爹?我們好像經常聽見有關你的消息,聽說你東奔西跑,總是躲在暗處鬧事?不過,甘道夫先生,這次你的膽子實在太大了些,你將知道膽敢把羅網織到索倫大帝腳下會是什麼結果。我有些信物要帶給你們看看,特別是你,如果你敢上前看清楚的話──」他對士兵比了個手勢,對方拿著一個黑布包裹走上前來。
信差把黑布解開,讓西方所有的將領都能夠看見他眼中的是什麼東西。眾人看清楚那些東西之後,每個人都如受重擊,呆立當場說不出話來:那是山姆攜帶的短劍,接下來是一件連著精靈胸針的灰色斗篷,最後是佛羅多在破爛的衣服底下所穿的閃亮秘銀甲。眾人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最後一絲希望也跟著徹底破滅。站在印拉希爾王之後的皮聘,哀傷地大叫一聲,跳了出來。
「安靜!」甘道夫聲色俱厲地把他推回去,信差哈哈大笑。
「原來你們還隨隊帶著這種小妖怪!」他大喊著:「我實在不瞭解你們到底能在他們身上找到什麼好處,不過,派他們來魔多當間諜,真是蠢到超越了你之前的一切愚行。不過,我很感謝他,很顯然這傢伙以前曾經看過這些東西,你們現在要否認也沒有用了。」
「我不想要否認,」甘道夫說:「事實上,我很清楚這些東西的來歷,而你這位索倫的臭嘴先生根本什麼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把這些東西帶過來呢?」
「矮人戰甲、精靈斗篷、西方皇族的刀劍、老鼠國夏爾的間諜,嘿!別吃驚!我們可是對它清楚得很,這些都是你們陰謀的鐵證。現在,或許帶著你這些東西的傢伙,是你們不在乎的陌生人?還是你們無法割捨的好友?如果是後者,那麼請你們用僅剩的睿智趕快決定該怎麼做。索倫並不喜歡間諜,他的命運會和你們的決定息息相關。」
沒有人回答,但他可以看出對方的臉色灰敗、眼中含著恐懼,因此,他又再度開始冷笑;很顯然的,他這項計謀相當成功。「很好,很好!」他說:「我知道他對你們很重要了,或者,他的任務對你們重要到不能失敗?可惜,他失敗了。接下來,我們魔多將會用最自傲的拷問術日夜不停地折磨他,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非,最後他背叛了你們,我們才會讓不成人形的他過來見你,這樣你們就可以好好的欣賞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誤。當然,如果你們願意接受我主的條件……」
「說吧!」甘道夫不帶感情的說,但他身邊的人可以清楚地從他臉上看見痛苦掙扎,他似乎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多年的努力都在此刻化為烏有,他們毫不懷疑他會接受對方一切的條件。
「條件是這樣的,」信差得意地將視線從每個人身上掃過。「剛鐸和他們盟友的烏合之眾,應該馬上退到安都因河之外,發誓永遠不再公然或秘密的攻擊索倫。安都因河東方的土地此後全都歸索倫所有,安都因河西方直到迷霧山脈和洛汗隘口的土地,全都必須定時向索倫納貢,那裡的人們必須解除武裝,但擁有自治權;而且,他們也必須協助重建遭到粗暴摧毀的艾辛格,那裡也將歸索倫所有。他也會派大將進駐該處,當然不是薩魯曼,而是更高貴、更值得信任的人。」
他們看著信差的表情,知道了他的想法。他會是那名所謂的大將,整個殘破西方的領土都將在他的管轄下;他將會成為暴君,而他們將會成為他的奴僕。
甘道夫回答:「用這麼豐厚的條件來換取一名僕人未免太過份了,你的主人竟可以獲得須經過數年苦戰才能攻下的領土?是不是因為剛鐸摧毀了他用武力強奪的希望,他才會來這邊和我們討價還價?如果我們真的這麼看重這個俘虜,又有什麼東西能夠保證謊言之王索倫會信守承諾?這名俘虜在哪裡?帶他出來,把他交給我們,我們才願意接受這些條件。」
甘道夫像是與一名致命對手過招的劍客一樣,仔細、小心地打量著對方的一舉一動,每一個呼吸和肌肉的抽動。那名信差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但很快他就用狂笑掩蓋過這失態。
「你真是太癡心妄想了,竟然在索倫之口前賣弄唇舌!」他大喊道:「你還真是貪心,但索倫什麼都不會給你的。如果你們想得到他的寬恕,必須先照著他所說的做,這就是他的條件,要不要隨便你們!」
「我們接受的是這個!」甘道夫突然說。他掀開斗篷,刺眼的白光像是刀劍一般割裂了此地的黑暗。在他高舉的右手前,醜惡的信差退縮了,甘道夫一把將那些信物搶了過來:鎖子甲、斗篷和寶劍。「我們會接受這個,紀念我們的朋友!」他大喊:「至於你所說的條件,我們拒絕。滾!你的任務已經結束,準備面對你的死亡吧!我們來這邊不是浪費唇舌和那萬惡的索倫交易,更不是把時間浪費在他卑賤的僕人身上。滾!」
魔多的信差再也笑不出來了,他的表情極度扭曲,充滿了驚訝和憤怒,看起來像是野獸一般齜牙咧嘴。他本來以為獵物已經快要到手,卻被人當頭一棒打醒了美夢,這人的雙眼佈滿血絲,喉中發出毫無意義的聲音。但是,他看著對方尊貴的身影和眼神,恐懼壓過了他的憤怒,他慘叫一聲,轉過身跳上馬,沒命地逃回黑門內。就在那時,他的士兵們吹響了等待已久的號角,索倫的陷阱這才真正的撒開。
戰鼓雷鳴,熊熊火焰四處噴發!摩拉南所有的大門全都打開,千軍萬馬如同洪水一般掩殺而至……
所有的將領全都上馬,調轉馬頭騎回本隊,魔多的士兵為此興奮地狂呼高喊。空中塵沙飛揚,東方人的部隊從伊瑞德力蘇的山脈中狂奔而出,難以計數的半獸人,從摩拉南兩邊的山丘中蜂擁而出。西方的戰士被團團圍住,很快的,除了他們所站立的灰色山丘之外,附近的所有土地都被數十倍的敵人給包圍了,索倫的鋼牙終於準備咬下這餌食。
亞拉岡只剩下極短的時間可以指揮部隊應變,他和甘道夫站在其中一座山丘上,絕望地揚起聖樹與星辰的旗幟;在另外一座山丘上,則是飄揚著洛汗與多爾安羅斯的旗幟,白馬與銀天鵝彼此爭輝,每座山丘都圍成了滴水不漏的防衛陣形。在面對魔多方向,也是對方的第一擊會對準的最前線,愛隆的兩名兒子和登丹人站在左邊;右邊則是印拉希爾王和安羅斯的騎士,以及白塔衛戍部隊的精銳。
狂風吹拂,號角鳴響,箭矢飛射;太陽雖然高掛天空,但卻被魔多的黑霧遮掩了大半,只能投射出暗紅色的光芒。在旁觀者眼中,這彷彿是夕陽,或許是這世界所看到最後一次的夕陽。在這黯淡的光芒中,戒靈讓人不寒而慄的聲音撕裂眾人的心神,一切希望都跟著掩沒在黑暗中──
※※※
當皮聘聽見甘道夫拒絕對方的提議,讓佛羅多永遠在黑塔受苦時,他的心都碎了。不過,他很快恢復了鎮定,他現在和貝瑞貢並肩站在印拉希爾部隊的最前線。因為皮聘覺得不如趕快死去,捨棄這一切都已絕望的世界。
「我真希望梅裡也在這裡,」他聽見自己喃喃自語。當他看著敵人以雷霆萬鈞的氣勢朝向這邊衝鋒的時候,腦中心念電閃,「啊,嗯,我終於明白可憐的迪耐瑟是怎麼想的了。既然我們都一定會死,梅裡和我為什麼不乾脆死在一起?好吧,反正他不在這裡,希望我能夠死得輕鬆一點。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是得好好表現才行!」
他拔出寶劍,仔細觀察著它,上面有金色和紅色的刻痕,努曼諾爾人的文字像是火焰一般在劍刃上閃爍著。「這就是為了這個時刻所打造的,」他想:「真希望我能用這個東西殺死那可惡的信差,這樣至少我勉強可以和梅裡平起平坐了。好吧,在我死前會用這東西好好殺幾個丑傢伙,真希望未來還有機會可以看見陽光和綠草!」
就在那一瞬間,敵人第一波攻勢已經衝進他們的陣形之間。半獸人被山坡所阻擋,因此停下腳步對著守軍射出箭矢;一大群山丘食人妖則是推開他們,從葛哥洛斯一路衝了過來,像是野獸一般狂吼。它們比人高、比人壯,身上只披著貼身的鱗甲,或許那是它們的皮膚也說不定。這些食人妖拿著大圓盾,揮舞著沉重的錘子,它們毫無所懼地衝進池水中,大吼著奔來。它們像是颶風一樣打散了剛鐸的防線,敲碎頭盔和腦袋、砍斷武器和盾牌,如同鐵匠一樣撼動整個原本毫無縫隙的防線。貝瑞貢被對方的一擊震倒在地上,高大的食人妖酋長彎下腰,伸出手,準備將敵人的喉嚨咬斷。
受到徹底忽略的皮聘猛地往上一刺,西方皇族打造的劍鋒刺穿了食人妖堅硬的皮膚,深深刺進它的內臟,大量的黑血噴濺出來,惡臭、劇痛和黑暗籠罩了皮聘,他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不清。
「原來就是這樣結束的啊!」皮聘的思緒正緩緩的飄走,小小的意志甚至還開心地笑了笑,很高興終於可以擺脫一切的疑惑、恐懼和憂慮。在他神智漸漸離體時,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彷彿是從別的世界傳來的怪聲。
「巨鷹來了!巨鷹來了!」
皮聘的思緒又停留了片刻。「比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