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遊詩人是這樣說的,」伊歐墨說。
「那就讓我們懷抱希望守護這裡吧!」亞拉岡回答。
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又響起了另一陣號角聲。一陣爆炸聲和火焰及煙霧飄過,深溪的水流冒著青煙流出要塞外:水流已經不再堵塞,牆上被炸出了一個大洞,一大群黑暗的身影湧進洞內。
「這是薩魯曼的計謀!」亞拉岡大喊道:「在我們談話的時候,他們又爬進了那道溝渠,還在我們腳下點燃了歐散克塔的妖火……衝啊,殺啊!」他大喊著跳下城牆,但在此同時,數百條雲梯也對著城牆豎立了起來,敵方的最後一波攻勢,從城牆上和城牆下瘋狂展開,守軍被敵人給衝散了。一部份的驃騎被逼得朝著聖盔谷的方向撤退,沿路拚死戰鬥,只希望能夠來得及撤入洞穴中做最後的奮戰,其它的敵軍則是切斷了他們撤回要塞的退路。聖盔谷中有一道寬大的階梯,通往號角巖和號角堡的後門,亞拉岡就站在階梯底部,安都瑞爾在他的手中閃閃發光,聖劍的威力暫時逼退了敵人,好不容易退到階梯邊的守軍,一個接一個撤入堡壘中。勒苟拉斯單膝跪在亞拉岡身後的階梯上他彎弓瞄準,但手上只剩下孤單的一枚羽箭,他凝神看著前方,準備射死第一個膽敢靠近階梯的半獸人。
「亞拉岡,退到階梯前的守軍都已經安全進入堡壘了,」他大喊著:「快回來!」
亞拉岡轉過身,飛快地奔上階梯;但久戰的疲倦讓他一步踏空,摔倒在階梯上。敵人們立刻蜂擁衝向前,半獸人們大吼著伸出長長的手準備抓住他,當先的第一個半獸人被勒苟拉斯一箭射中咽喉,但其它人還是爭先恐後的衝上來……就在此時,守軍從牆上丟下一枚巨石,將其它的半獸人全都撞回聖盔谷中。亞拉岡把握機會,一個箭步衝到門內,門轟地一聲關了起來。
「這下子糟糕了,老友!」他用手臂擦去額上的汗珠,邊說道。
「情況的確是夠壞了,」勒苟拉斯說:「但只要還有你在,就還沒到絕望的地步。金靂到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亞拉岡說:「我最後一次看到他的時候,金靂還在外面奮戰,但敵軍把我們衝散了。」
「糟糕!這真是個壞消息!」勒苟拉斯說。
「他可是個身經百戰的戰士,」亞拉岡說:「我們只能希望他可以逃到洞穴中,在那邊他可以暫時安全一陣子,至少比我們要安全多了,那樣的地點或許反而最適合矮人呢。」
「我也這麼希望,」勒苟拉斯說:「不過,我真希望他是朝這個方向撤退的,我很想告訴金靂老大,這回我的戰績已經有三十九人了!」
「如果他能夠殺進洞穴中,一定可以再勝過你,」亞拉岡笑著說:「我從來沒看過這麼刁鑽的戰斧。」
「我得趕快去找些箭才行,」勒苟拉斯四下觀望著說:「如果天亮了,我就有更好的條件可以瞄準了。」
※※※
亞拉岡終於回到要塞中,他失望地發現伊歐墨沒來得及撤入號角堡。
「不,他沒有往號角巖這方向走,」一名西谷的戰士說:「我最後看見他的時候,他在聖盔谷口集結人馬,準備反攻。加姆林和矮人都和他在一起,但我無法衝到他們身邊去。」
亞拉岡越過要塞的內院,進入塔中最高的房間。國王站在那邊,站在窗後的陰影中凝視著山谷中的戰況。
「亞拉岡,有什麼消息嗎?」他說。
「王上,深溪牆已被攻陷,守軍都被衝散了,但還是有很多人躲進了號角巖。」
「伊歐墨回來了嗎?」
「沒有,大人,但你有不少兵力撤入了聖盔谷,有人說伊歐墨就在他們之中。藉著該處狹窄的地形,他們或許可以擋住敵人的入侵,撤退入洞穴中,之後該怎麼辦我就不知道了。」
「我想至少比我們有希望多了,據說裡面有很豐富的補給,而且,因為山壁上有很多的裂縫通風,洞穴中的空氣也還算乾淨。只要守軍決心堅守,沒有任何的力量可以強行侵犯,他們應該可以支撐很長的一段時間。」
「但半獸人們從歐散克塔帶來了可惡的魔法,」亞拉岡說:「他們有種會爆炸的火焰,靠著那火焰,他們輕易地炸開了城牆。就算他們攻不進洞穴中,也可以把守軍封死在裡面。唉,多說無益,我們還是仔細想想該怎麼守住號角堡才行。」
「我被困在這牢籠中,」希優頓說:「如果我可以帶著部隊衝上戰場,或許可以身先士卒地享受那種置死生於度外的感覺,就這麼戰死沙場也比困守在此地好多了。」
「在這裡,至少你是在驃騎國最堅強的要塞中,」亞拉岡說:「在這裡比在伊多拉斯,或甚至是登哈洛都要容易防守多了。」
「據說號角堡從未被攻陷過,」希優頓說:「但我現在也不禁感到有些動搖,世事多變化,一度強勝的國家可能在轉眼間崩潰,世界上怎麼可能有任何建築,能夠抵禦這種狂暴的攻勢和無邊無際的仇恨?如果我早知道艾辛格的勢力已經如此坐大,或許我就不敢這麼狂妄地上戰場,就算有甘道夫的所有魔法在背後也一樣。他的建議現在看起來並沒有白天時那麼的妥當!」
「在大勢底定之前,不要輕率評斷甘道夫的忠告,王上,」亞拉岡說。
「不久一切就會結束了,」國王說:「但我可不願意像是只鼠輩一樣被困在這牢籠中。雪鬃和哈蘇風以及禁衛軍的座騎都在內院裡,只要天一亮,我就會下令部屬吹起聖盔谷的迎戰號角,親自策馬出陣。亞拉岡,你願意和我一起上戰場嗎?或許我們可以殺出一條血路來,或至少來上一場可歌可泣的戰鬥──希望到時還會有人活下來,記載我們的事跡。」
「這是我的榮幸!」亞拉岡說。
他向國王告退,回到城牆上,把握每一個機會激勵守軍,哪裡戰況最激烈,他就奮不顧身地前去,勒苟拉斯和他一同冒險犯難。城下不停爆炸的火焰一次又一次撼動城牆,敵方又丟出了許多抓勾和攻城梯;半獸人一次又一次的意圖衝進城內,而守軍也一次次將他們擊退。
最後,亞拉岡站在城門上,不顧敵方的箭雨,看著東方天空逐漸泛白。然後,他舉起右手,對著敵人伸出掌心,示意對方要談判。
半獸人們歡聲雷動。「下來!下來!」他們大喊著:「如果你想要和談,快下來!把你們的國王帶出來!我們可是善戰的強獸人;如果他不來,我們就會把他抓下來!把你們懦弱的國王帶出來吧!」
「國王愛來就來,愛走就走,」亞拉岡說。
「那你在這邊幹什麼?」他們回答:「你為什麼看著這個方向?你想要親眼看見我們壯盛的軍容嗎?我們可是驍勇的的強獸人啊。」
「我想要看看黎明的景色。」亞拉岡說。
「黎明又怎麼樣?」他們輕蔑地回答:「我們是強獸人,不管白天黑夜、風霜雨雪,我們都不會停止戰鬥,黎明又算是哪根蔥?」
「沒有人知道嶄新的一天會帶來些什麼,」亞拉岡說:「你們最好趕快撤退,免得必須面對厄運。」
「你不下來,我們就把你射下來,」他們大吼著:「這根本不是什麼和談,你根本無話可說。」
「我還有幾句話要說,」亞拉岡不為所動地回答:「號角堡從來沒被敵人攻陷過,趕快撤退,否則我們將會把你們趕盡殺絕,沒有人可以活著回去向北方的主人回報軍情,你們還不知道自己正面對著末日。」
亞拉岡身上散發出舉世無匹的王者之氣,讓地面上的野人停下動作,不安地回頭看著山谷的入口,有些甚至抬頭看著天空。但半獸人們則是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亞拉岡從高牆一躍而下,身後的箭矢如雨激射。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和刺眼的火光爆射,亞拉岡之前所站立的地方,一瞬間在濃煙中崩塌了下來,城門底下的防禦工事似乎受到閃電擊打一般地崩潰了。亞拉岡狂奔向國王所在的高塔,
但是,就在大門被攻陷、半獸人們狂吼著準備衝鋒時,他們的身後忽然響起了低語的聲音,彷彿是遠方的和風帶來了不祥的預兆。號角巖上的半獸人聽見這聲音,不禁轉頭回顧;就在那時,從要塞中的高塔響起了聖盔谷的迎戰號角。
所有聽見這聲音的人都不禁渾身顫抖,許多半獸人伏倒在地,用爪子摀住耳朵。從聖盔谷中傳來了不斷的迴響,一聲接一聲,彷彿每座山峰上都有一名號手回應這呼喚。守軍們專注地傾聽著,號角聲不停地在山谷中迴響,不但沒有減弱,更顯得越來越狂野奔放、越來越高昂振奮。
「聖盔!聖盔!」驃騎們大喊著:「古代的勇士復生了,將協助希優頓王打勝仗!」
國王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出現了,他的馬匹潔白勝雪、盾牌金黃耀眼、長槍無比銳利,他的右邊是伊蘭迪爾的子嗣亞拉岡,身後則是伊歐皇室的禁衛軍。曙光劃破天際,夜色悄然消退。
「驃騎們,衝啊!」一聲大吼,所有的馬隊全都朝敵人衝鋒。他們衝出了倒塌的大門,一路所向披靡,像是狂風吹過草原一般席捲過艾辛格的部隊。在聖盔谷中則是傳來之前倖存者的回應,他們從洞穴中殺出,趕走了流連在該處的敵人。號角巖所有殘存的守軍全都一湧而出,震耳的號角聲依舊在山丘中不停地四處迴響。
國王帶領著禁衛軍奮勇衝殺,敵人的統帥和軍官,不是死於長槍之下就是四散奔逃,沒有任何的半獸人或是人類可以阻擋他們的攻勢。驃騎不停地追趕,敵人沒命的奔逃,艾辛格的部隊潰不成軍──黎明的確給他們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致命打擊。
希優頓王就這樣,一路從聖盔之門衝殺到聖盔渠,部隊在那邊停了下來,天色越來越明亮。陽光開始從東方的山丘後一道道的躍出,反射在他們的槍尖上。但他們只能沉默不語地坐在馬上,目瞪口呆望著深溪谷的景象。大地的容貌已經完全改變了,原先那裡是一塊傾斜的大草原,現在卻出現了一座森林。這些樹木沉默地矗立在草原上,糾纏的枝丫間幾乎沒有任何的空隙,它們扭曲的根部深深鑽入土壤中,森林中則是漆黑一片。在聖盔渠和這座無名的森林之間,只有不到一哩的空隙,薩魯曼引以為豪的大軍就被困在該處,因為驃騎的威力加上恐怖的樹林而無法動彈。他們沒命地奔逃,卻被困在深溪谷中;他們徒勞無功地攀爬著峭壁,想要逃開這困局,卻只是白費力氣;而他們真正的致命一擊,則是從西方出現了。一名穿著白袍的騎士,在刺眼的陽光下突然出現在山坡上,號角聲再度從山下響起,一千名手握鋼劍的步兵從他身後出現。在他們的隊伍中有一名高大強悍的戰士,他握著紅色的盾牌,當他來到谷口時,他舉起一隻巨大的黑色號角,湊到唇邊吹響——
※※※
「鄂肯布蘭德駕到!」驃騎們歡欣鼓舞地大喊:「鄂肯布蘭德!」
「還有白騎士!」亞拉岡大喊道:「甘道夫又回來了!」
「米斯蘭達!米斯蘭達!」勒苟拉斯說:「這可真是奇跡!快來!我要在魔法消失之前,看看這座森林。」
艾辛格的部隊倉皇狼狽地四處碰壁,偏偏每個方向都是死路。高塔中又再度響起號角聲,國王領著驃騎沿著聖盔渠的開口衝了出來,西谷的領主鄂肯布蘭德也帶兵從山坡上衝下來;而影疾則以飛快的速度衝向山谷,白騎士的出現讓他們恐懼得快要發狂,野人們趴在地上不敢動彈,半獸人狂叫著丟下武器只管逃命。他們像是被強風吹散的黑煙一般四散奔竄,在走投無路之下,他們只得哭喊著衝入森林的陰影中,再也沒人活著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