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自然提高了警惕,不管與他賭一文也可,十兩也好,毫不放鬆,不過還好,這小如兒在以後的賭局中,輸多贏少,算起來也基本持平……
王公公簡直認了他做自己的弟弟(當然,小如兒死也不答應),看見他來,老王就想起了那劉公公輸得臉上鐵青的模樣,當然,心裡那個高興勁兒——別提多美了!
雖然小如兒兩三天只來一次,時間也不長,最長不過兩個鐘,最短不過半個鐘,不過繕工房的人同他相處兩三次之後,全都把他當成了朋友,一個較劉公公的死摳,王公公的吝嗇好很多的朋友!
當然,對他,不管要問什麼,都言無不盡,知無不言!
寢宮內,梅如雪歎了口氣,從臉上除下人皮面具,平凡的小如兒變成了國色天姿的梅妃,還好,查都留下了一個面具給自己,想不到這麼好用,梅如雪想到自己在賭局上的表演,不禁暗自笑咪了眼——想不到自己還有演戲的天份,這個異世真是一個鍛煉人的好地方啊!……
幾天的調查,看來問題的關鍵在劉公公身上,想到自己有一天興之所致,念了一首詠月之詩,硬生生的把滄月兩個字加了進去
吹破殘煙入夜風。
一軒滄月上簾櫳。
因驚路遠人還遠,
縱得心同寢未同。
……
自己念到滄月兩字的時候,拉著他的手,用鏡心通巫術探過他的腦中,雖探不出什麼,但卻感覺到他聽到滄月兩字時,心底竟湧起了萬般情緒,悲傷,痛苦,憤恨,思慕……
一個公公,在宮中住了二十來年,早已被時光的利刃磨掉那份少年壯志情懷,變成了一個斤斤計較,欺上瞞下,欺軟怕硬的老公公,但在內心深處卻還有如此重的傷痛?僅僅因為聽到了滄月兩個字?
這兩個字到底代表了什麼?
如果我的靈力再多一點,或許就能探得到了!梅如雪遺憾的想,如今的靈力,全力運行,也只想探到人腦中正在思考的一閃而過的殘念,如思緒不在此件事上,則怎麼也探不到了!
滄月,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看來,只有哄他自己講出來才行啊!——最重要的是,也節省了一點靈力!
劉公公獨自坐在自己單獨的寢宮,望著窗外,窗半開著,夜空中掛著銀盤般的月亮,那是一輪滿月,那潔白的月光如銀絲一般撒下來,照著外面的花樹之上,彷彿給花草樹木鋪上了一層水銀製成的衣衫一般……
滄月,有多少年了,多少年沒有人提起這個名字啦!
那個面容如月亮上的神邸一般的人,那個手比魯班還巧的人,那個自己稱為兄弟,卻不得不眼睜睜看著他死得像狗一樣的人……
他死得卻是那麼的心甘情願,望著自己,目光肯求著自己不要為他出頭!
他望著她的手——那只親手將劍插入他的心臟的手,目光中卻沒有遺憾與後悔,只有哀傷,無盡的哀傷……
她那一刻,卻目光冰冷,面露鄙夷,彷彿胸插寶劍的那個,不是一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人,而只是一隻狗——一隻哈巴狗!
劉公公望著窗外那輪明月,滄月,你在哪裡,我的兄弟!你那麼的喜歡月亮,你可在那月亮之上……
劉公公擦了擦眼角,將窗子關上,回頭準備睡覺,卻見桌子旁坐了一人,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一位小太監……
正含笑望著他,笑得像狐狸一樣……
自然是那小如兒……
劉公公臉上又恢復了平靜之色,彷彿剛才那滿面的回憶與感動只在夢中,臉色鐵青,「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小如兒笑笑「剛剛才來,看見你在賞月,就沒有打擾你……」邊說話,手中卻玩弄著一個玉如意的木架子,這個架子擺在劉公公的床頭,雕刻得精美無比,上面卻沒有放著玉如意,小如兒把那如意木架子挽了一個劍花,做勢要舞……
劉公公臉色急變,忙伸手過去攔住「這個可不能玩的!」
小如兒笑得如春風拂面般「是不是因為這是滄月送給你的?」
劉公公滿是皺紋的臉猛地變若利鬼「你怎麼知道的?你是誰派來的?」
還伸出雙手,看來想一把掐住小如兒的脖子!
小如兒身往後縮,躲過這一掐,用一種略帶顫抖的聲音道「劉公公,我不知道啊,只不過你這架子本來上面就有滄月兩個字啊!」
劉公公接過一看,那木架子上面貼的一朵絹花已經掉落下來,露出了裡面隱藏的滄月兩字!
難道真是不小心看到的?
劉公公懷疑的望了望小如兒——他那對漂亮的眼睛正純潔無比的望著自己,一絲畏縮與恐慌都沒有……
看來,他確實不知情,劉公公輕輕的撫摸著木架子上滄月兩字,優美的瘦金體,流暢的雕刻手法,——只有他,才能有這樣的巧手啊!
小如兒看到他的樣子,輕輕問「這個木架是你的朋友送給你的?」
劉公公喃喃道「不只是朋友啊……」卻猛然醒悟,「你問這麼多幹什麼?」
小如兒搖了搖頭「只不過隨口問問罷了,你不說也就算了!」自去拿桌上的點心塞入口中!
劉公公見他不問自己,但卻被提起了舊事,一個埋藏了十多年的舊事,今天,他忽然好想找個人來傾談一翻……
他看了看小如兒年輕而又快樂的臉,單純而充滿了希望……
(他可能有點老眼昏花,梅如雪也能被稱為單純?)
他喃喃道「當年,我和他一樣,都是那麼的年青,兩人結伴從家鄉出來,又學得一門好手藝,十里八鄉的人都敬稱我們一聲師傅,甚至,把他叫做賽魯班……」
「等一下,你所說的賽魯班是不是滄月?」
劉公公不滿的看了他一眼「不然你以為指誰?」
小如兒道「哇,他的手藝比魯班都好,那豈不賺了很多錢?起碼也是個大財主吧!」
劉公公歎了口氣「錢當然賺了很多,但是大財主又怎樣,既使賺了再多的錢,這個社會還是一樣看不起你,只因為你是一個手藝人,這個寒門之中最低等的等級,滄月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他怎麼會甘心屈居於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