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杯酒被依次放著,送酒的侍從手臂上抬,將酒端著抵在東郡王面前。
深紅色的酒,像極了一汪血色,刺痛著東郡王的眼眸。
兩邊隨著璇璣公子而來的隨從,因為他遲遲不肯端起酒杯,一手壓著的佩刀,不約而同的緩緩出鞘,露出幾寸鋒芒,冷冽的光芒,化為利刃,映襯在他的臉龐。
正如璇璣公子所說,他的重兵把守在外,縱使陸展白此刻被放出,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等到趕到這裡,恐怕是於事無補!
雙手的指節捏的咯咯響,東郡王眼角掃去,一邊垂手而立的蘇雲風微微低垂眼眸,淡然的面容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
再來,站在手邊不遠的太傅,對上他投射而來的不屑憤恨的眼神,也是避而躲之。
「皇兄,我現在還尊你一聲皇兄,若是在等等,就不要怪我不懂禮數!」璇璣公子看著東郡王一番神情變化,眼眸深處似乎有什麼閃動一下。慢慢的抬手指著酒杯,「最後一次,請吧!」
東郡王掃了一眼,眼底的怒意滔滔,嗤鼻冷哼道,「給我選擇?蔣玄鵬不用故弄玄機,這兩杯酒裡都有毒,朕就是死也是堂堂一國之君,豈是能讓你戲弄擺佈的!」他手臂奮力一揮,頃刻間,酒杯被衣袖強勁的拂過,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
兩杯清清的酒,灑落一地,不見半點異常。
「這是……」東郡王不禁疑惑,酒裡無毒?
「當然無毒,我何時說過讓你服毒自盡?!」璇璣公子明顯帶著嘲弄的眼神瞟了東郡王一下,「我剛才說什麼了?皇兄送給臣弟的禮物,臣弟怎麼能不好好的感激!哪裡知道,居然能讓皇兄這樣大驚失色!」
「你……」
一切都是他在玩弄心術,命要拿,不過之前,他要的是讓東郡王在所有人面前丟盡帝王應有的臉面,最後的尊嚴。
正統的血脈又如何?庶出的血脈,同樣有凌駕於他之上的手腕和匹配的能力。
「你處心積慮多年,甘願裝出一副俯首稱臣的模樣,為的就是今天吧!」東郡王冷了一張臉,注視著胸有成竹,一派得勝的璇璣公子。{}
一匹注定養不熟的狼!
「皇兄不也和我一樣,也沒有做的如何的漂亮。當年的你,不也是覬覦東郡王的位子,而特意找到方家,想獲得方家鑄劍的秘方,用來壯大你手中的兵權,虎視眈眈的瞅著前任東郡王的位子不放嗎?!」
說起當年,東郡王楞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方家不久出事,人證物證都齊備,先王當時判滅方家滿門,這些都是你的傑作吧!」
他和方大人確實秘密來往幾次,不過都是心腹才知曉。當時被拒絕後,他也心有芥蒂,礙於此事不方便張揚,也暫時作罷。
沒有過多久,方家出事,罪名不輕,連帶夷三族。
不知道前任東郡王為何知曉,差點因他和方家有過接觸,險遭被遣送出東郡。即便後來被留下,也被困在府邸裡整整一年,費勁多少心力,才能有今年這個位子。
千算萬算,他都沒有懷疑到,當時才十多歲的,文弱孤僻的璇璣公子!
「不才,正是我!」他一口應下,緩緩而笑。「先帝根基不穩,論起能力,兄弟中最為出眾的並不是他,不過因為是嫡親血脈。方家雖然對朝廷盡心盡力,難保不會有一天出亂,一天不能得到鑄劍術,這寶座坐的不安。」
「這恐怕與你無關吧!」東郡王冷笑著,打斷他的話。
嫡系繼承大統是東郡皇室的規定,即使嫡系無長子,也不會從庶出中挑選,血緣一說分的相當嚴格。
蔣玄鵬生母地位卑微,幾位皇子裡,他年紀最小,切天生的瘦弱多病,才學縱然不錯,怎麼安排,也不會輪到他的頭上。
「誰說無關!」璇璣公子糾正他的想法,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欲。望。
「你們幾個通通都被我算計在手掌間,就連玉太傅這般自以為自己忠心不二的老臣子,都迫不及待的對方家下手,圖的還不是和我一樣的目的!」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玉太傅那裡,「太傅大人,不求帝王位,但求你玉家,世代富貴,位極人臣,你這個算盤打的可是響噹噹的厲害!」
「適者生存,才是為官之道!」默默無語的玉太傅,終於開口說了一句。緩緩的抬頭,他沖中東郡王微微施禮,「事到如今,也不用隱瞞,曾經我與王爺有過誓約,無論將來,東郡王的位子上是您還是他,我玉家世代榮耀!」
東郡王聽了,不由後退幾步,定定的望著教導自己多年的太傅,恍然間有種陌生的感覺。
「原來太傅一早就想好了後路,朕真的不知曉,還會有誰能讓朕相信了!」
縱使是君王與臣子,畢竟幾十年的歲月累積的點滴感情,瞬間被擊碎,留不下半點殘留。
他有些不置信的搖搖頭,揶揄的笑著,不再言語。
回望著屋外隨時聽候璇璣公子命令的侍從,東郡王有些茫然,他確實是輸掉了,輸在自己唯一還能相信的人手中。
「東郡王。」蘇雲風的聲音聽上去更加的不真切。
「你又想說些什麼?」他已經不在乎再聽見任何的壞消息。「你早就知道璇璣公子的目的,我怎麼會相信你的?說到底,方小禪才是你的弱點,而能救她的人,也只有他了!」
「時辰到了!」蘇雲風不在意他說什麼,將眼神從遠方收回,輕聲的提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