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晨告訴我說:許言出事的那兩天,她因為有事一直不在家。等她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出事的第二天了。當楊晨看到許言留下那封信的時候,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覺得天昏地暗。
自從老爸去世後,許言就是她的寄托、她的依靠、她的希望、甚至是她生活的全部。她曾經認為上天很仁慈的,在失去親人的時候,上帝又安排了一個疼愛、遷就、照顧她的人在身邊,雖然她還沒有完全擺脫失去親人的痛苦,但是有許言的呵護多少也給她心靈上一些安慰。然而,事與願違,上天總是以開玩笑的態度揭示真相,這就是上天的智慧嗎?為什麼好人卻不能一生平安?為什麼相愛的人不能朝夕相守?
她絕望了。
對生活,對未來。
痛苦和無奈徹底摧垮了她。她病倒了,三天沒有起床,不是鄰居發現的早,也許她再不會醒來。
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
楊晨出院的第一天,第一時間來到網吧,她在QQ的留言上知道許言逃去北京了。隨後,楊晨立刻飛奔回家,整理了一下行李,第二天就踏上了去北京的列車。
她相信許言不可能殺人,也不會殺人。她一定要為許言洗清罪名,向上天討回一個公道。在這個世界上,許言是她唯一的親人,要為他傾其所有。
剛來到北京,這裡人生地陌、舉目無親。身上又沒有幾個錢,只好在火車站的候車廳對付了兩個晚上。奔波了幾天後,終於在一個飯店找到了一份服務員工作。工作之餘,她經常去網吧,查看一下是否有許言的留言。
再後來經人介紹去了酒吧當歌手,跑場子唱歌的工作很辛苦,但掙錢也不少,忙的時候一個晚上要跑很多個場子。楊晨說:為了許言她必須要掙很多錢。跑的場子多了,也認識了形形色色的人。楊晨告訴我:石海星和我都是在酒吧裡認識的。
聽完楊晨的訴說,我的心如在冬季隱遁,陰的發霉的心情好像只有用淚水才能洗去那長長的黴菌。我對楊晨說:「楊晨,我明白了,在你心中許言的位置是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的,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情,也能理解你的所作所為。我答應你,明天我就離開昌裡市。但我希望你要好好活著,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堅持下去。活著是自然的恩賜,是對親人朋友、對死去的人和活著的人都是最大的安慰,我不能看到你有任何的不幸,我愛你,希望你永遠幸福,同時也祝福許言能平安無事。」
「謝謝!」楊晨把頭深深地埋進我的懷裡,哭了。
回到酒店已經點多了,我收拾一下行李,打算明天一早去趕往北京的火車。來了昌裡市這麼久,雖然沒有做什麼,至少也了結一樁心事。回到北京要好好工作,踏踏實實地生活,不能再像以往一樣混日子了,一不小心自己被日子混了還不知道呢。
打點好行囊,我決定去和張律師道個別,來到他的房間門口時,聽到裡面有爭吵的聲音,我把耳朵貼到房間門上,裡面的爭吵聲便清晰起來。只聽有人說:「我對你的想法不能理解,作為一個律師我要盡心盡責,我來這的目的是為當事人辯護,如果純屬應付,那麼我告訴你:你找錯對象了,你應該去請一個江湖騙子來充當律師。」
這顯然是張律師的聲音,那麼和他爭吵的是誰呢?我想。
「你是我請來的律師,我有權利對你的行為提出抗議,你來這裡是為當事人辯護的,至於他有罪與否那是由法官來做決定的,在沒有弄清事實以前,請你保留你的個人意見。我再重申一遍我的立場,我不希望看到當事人無罪釋放。」
這麼熟悉的聲音肯定是石海星了,他說這樣的話是什麼意思?
「石先生,伸張正義、避免冤情是一個律師天職。對於你的要求我無能為力。至於事情的結果,那是有法律來判決的。」
「那好!你看著辦。」石海星氣乎乎地說:「我走了。」
我慌忙躲到一邊,看著石海星怒氣沖沖地走進了電梯,才走了出來,敲了敲張律師的房門,聽見張律師很不耐煩地大聲問:「誰啊?」很顯然,他還在生氣。
「張律師,是我。」我說。
門打開了,張律師很不好意思地說:「哦,何從啊!這麼晚了還沒有睡啊?」
「是啊,你不也沒有休息嗎?」我笑了笑。
「呵呵,沒什麼事兒也睡不著。對了,你有什麼事兒嗎?」
「我是來給您辭行的。」
「怎麼?要走了?」張律師問。
「是,我準備明天回去。」我說。
「這麼快就走啊?」張律師幫我倒了杯茶水放到我的跟前,說:「見到楊晨了嗎?」
「見到了。」我接過茶水說:「謝謝!」
「她沒有挽留你啊?」
「沒有!」我搖了搖頭說:「她不但沒有挽留我,而且還趕我盡快回去。」
「她趕你回去?為什麼?」
「她怕石海星見到我在會影響了許言的案子。再說我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不如早點回北京,大家都落個清靜。」
「真是豈有此理!」張律師晃了一下腦袋說:「石海星要走了,他明天就離開這裡,你是不是再呆上幾天呢?」
「算了,石海星在與不在和我走與不走沒有太大的關係,既然我已經答應楊晨離開這裡,還是走的好。」
「也行,說不定啊你們還在車上碰面呢?」
「不會的,我坐的是去北京的火車,他肯定是乘飛機到北京吧?」
「對,他先到成都,從成都飛回北京。自從來到這裡,你還沒出去玩玩吧?」
「哪有心情出去玩啊?」
「誰沒有點情感糾葛啊,不要影響了你的心情,出去散散心也好。要不到昌裡市周邊玩上兩天再回去,這裡的風景可是很好啊,山青水秀,風光如畫。聽說這裡離朝陽湖風景區比較近,山環水抱、百步一景,被譽為「秀甲蜀西」之地呢。你不想去觀光觀光?」
「心情不好看什麼也不舒服。」
「錯,環境會改變一個人的心情,說不定你兜一圈回來後就是另外一種心境了,以後再來這裡的機會恐怕沒有嘍!」
「不玩了,想盡快離開這裡。回去什麼都不想了,好好做點事情。也不小了,該考慮一下以後的打算了。」
「行!失戀讓人成熟,這話說的一點沒錯!對了,差點忘記告訴你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兒?」
「今天上午,我接到一個消息,昌裡市刑警隊的隊長劉浩告訴我:有一個販毒團伙在雲南被搗毀,抓捕了十幾個人。其中一個姓陳的毒犯交代:兩年前他在昌裡市殺了一個叫奎哥的人。」
「真的?劉浩是誰?信息可靠嗎?」我問。
「劉浩是昌裡市刑警大隊的隊長,我也是來昌裡市後認識的,他負責許言的案子,一來二去我們就熟悉了。他的消息很可靠的。」
「太好了,許言終於沒事兒了!」我驚喜地站了起來。
「嘖嘖,看把你興奮的。我算看明白了你是真愛楊晨,為了楊晨你可以不計自己的得失與痛苦。你想想,許言出來對你有什麼好處?從愛情的角度來看沒什麼好處嘛!可你呢還是希望他平安無事,你的愛是無私的。不像某些人,愛的太自私、太霸道。」
「過獎了張律師,我希望楊晨過的幸福。對了,你剛才說的事情確切嗎?」
「確切,據那姓陳的罪犯交代的時間、地點、以及事情經過和我們調查的完全吻合。明天罪犯就押過來了,到時候許言就無罪釋放嘍!」
「不是說許言還販毒嗎?」
「這個也只是說,沒有證據。也沒有人指控他販毒,如果真是販毒的罪名成立的話,恐怕他還是完蛋了。」
「別管怎樣,了結了一樁心願。」我說。
「你是說楊晨了結了心願了吧?」張律師問。
「很多人。」我說:「也包括我。」
「呵呵,你不打算見一面許言了?」
我憂鬱了一會說:「算了吧,讓他和楊晨好好的相處吧。我在場也顯得多餘,還是他們兩個在一起自在些。」
「也是啊!我接手這個案子以來,學到了很多東西,尤其是你們幾個之間的愛情糾葛,時時讓我感動著。有時候我在想:人活這一輩子是圖個什麼呢?為錢財?為感情?還是另有所圖?現在我想明白了:人活著為了一個『真』字,真情真愛,活出真實的自我。現在的社會太浮躁,虛偽的人太多,沒有幾個人能真正活出真實的自己。看到你們我是又羨慕又嫉妒,你們都活在理想抱負裡,活在敢說敢講敢愛敢恨的生生死死裡。可惜啊,我的真情實感在哪裡?善惡分明在哪裡?我又活在哪裡?」
「您怎麼了?張律師。」
「沒什麼?我接手的案子形形色色、各式各樣,說到底都是為了一個字『錢』,因為錢夫妻分離、父子斷交、兄弟相殘,這社會成什麼了?想想真可笑啊。」張律師說:「何從啊,等回北京之後啊,有機會我們聚聚,好好聊聊。」
「好啊,等您回北京後我去找您。對了,石海星知道許言要釋放出來嗎?」
「知道,他是得到這個消息後才返回北京的。」
「哦?!知道了他還走,為什麼不帶楊晨一起走呢?」
「這就不知道了,或許他是想在結婚之前圓楊晨一個心願?哎!石海星的心事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別人猜測不透。其實啊,他不希望許言出來,他相信許言只有死路一條,讓我來辯護也是走走過場,給楊晨一個交代,看來他的希望只能是泡影了。」
「他是不是怕許言出來後,楊晨反悔對他的承諾?」
「也許是吧,別管這麼多了,人過兩天就出來了,至於以後誰跟誰,你們去爭吧,看誰的魅力大。哈哈!」
那天晚上,張律師談了很多,他說石海星這個人太強勢,不好相處。又說許言太優柔寡斷,沒有男人的氣魄,交代事情憂鬱不決。最後他又說到自己,他是剛離過婚的人,他告訴我說他太太是他的初戀,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倆人關係一直很好。當我問起為什麼要離婚時,張律師告訴我說為了錢,她的太太愛錢如命,地道的「葛朗台」。
我決定天亮就走,張律師還安慰我說:別太悲傷,應該為楊晨高興才是,到北京後,要是碰到好的,我給你介紹一個。
我說:謝謝,我的後半生的幸福就托付給您了。
張律師笑了說:明天就不送你了,到北京我們再聯繫。
我說:不用送,自己走挺好,這邊有什麼情況希望能告訴我一下,我對這裡還是滿牽掛的。
張律師說:一定。
我和他握了握手,起身離開了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