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堂外,打瞌睡正指揮人手從搬動木柴,一堆堆的放在總堂旁。
我心頭暗笑,要用火攻嗎?
「喂。」我大聲招呼他,但聲音轉眼前就被激烈的殺伐聲湮沒。
我拉過渡紅,附耳低語幾句,渡紅心領神會,只見他氣沉丹田,雙目精光閃現,猛得大嘴一張,傳出一陣驚天動
的吼聲。
佛門密技,獅子吼。
門前戰鬥的玩家們頓時被驚呆了,拿著手中的刀劍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我拿出塞住耳朵的手指,悠然開口:「打瞌睡兄,過來聊聊。」
打瞌睡見木柴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也許覺得勝券在握,便走到門前跟我閒聊起來:「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想問一句,我們的人這麼少,打瞌睡兄不覺得奇怪嗎?就算權利盟大難臨頭,樹倒猢猻散,也不至於散得這麼快吧。」我也走到門前,笑著問道。
「什麼意思。」打瞌睡有些戒備的問。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我神秘的笑著。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說到這裡,打瞌睡的語氣一窒,似乎在側耳聆聽什麼。
我笑意盈盈的看著他,片刻後,他的臉色一變,驚疑不定的神情出現在他臉上,指著我叫道:「你……!?」
我湊過去,低聲說話,聲音只有我和打瞌睡能聽得見:「你來打我,我也派人去打你了,要不要賭一下,是你先把我幹掉,還是我先把我幹掉?」
打瞌睡毫不猶豫,馬上大聲道:「給我燒!」
我得意的笑笑,果然選擇了和我比速度。他打得是這樣的如意算盤,如果他能先把權利盟滅掉,那權利盟所有成員都將被迫退盟,非盟約成員不能對盟約造成任何威脅,已經攻到正氣盟的權利盟成員將無可奈何的徒勞而反。如果是我,恐怕也會這麼選擇,畢竟敵人的總壇就在面前,勝利的果實唾手可得,誰又捨得放棄。
聽見他們要放火,我身邊的盟友立即騷動起來,一個個面紅耳赤的想要衝出去跟他們拼了,我一揮手,制止諸人,輕聲道:「讓他們燒。」
眾人驚訝的看著我,我笑笑,低聲道骸澳忝翹-倒——紛齙姆孔踴嶙嘔鷴穡俊?p>盟友們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打瞌睡在外頭點燃木柴,只是一會兒功夫,微小的火頭便化為雄雄烈火,點點火星四處飛濺,在外面的正氣盟諸人都被熱浪逼得退後數步,猛烈的火苗舔食著總堂,外面的一些裝飾品頃刻間化為灰燼,可就像我說得一樣,總堂沒事,儘管石頭被烤得紅彤彤的,總堂內部都能感覺到陣陣熱氣,但是,總堂還是沒事。
我讓諸人退後,自己退到堂內施施然坐到了寬大的盟主寶座上,用千里傳音和空炎風聯繫,空炎風說那邊進展順利,但至少還要半個時辰才能結束戰爭,要我盡量拖住打瞌睡,別讓他回去搗亂。
這樣啊,那就要用更大的誘惑來吸引他了。我心中盤算著。
這時,外面的火勢漸小,正氣盟諸人難以置信的面孔出現在我的眼裡,我制止了要回守大門口的諸人,讓他們放打瞌睡進來。
這時,我身邊白光一閃,驚訝的回頭,便看見了白晶晶俏麗的面孔。
「我不是叫你今天別上線嗎?這是很危險的。」
「我有點擔心。」她一臉的擔憂。
「擔心什麼,放心,早就計劃好了,沒什麼可擔心,正氣盟跳不出我們的手掌心的。」
「我擔心你。」她盯著我。
我心頭一暖,正要回話,卻看見打瞌睡已經帶著正氣盟諸人衝了進來。
白晶晶見到黑漆漆的打瞌睡,怔了一下,隨即嬌笑道:「那個黑黑的傢伙是誰呀?」
「打瞌睡呀,對了,我正想問你,他是怎麼弄的?」我還有閒情逸致問這些。
「我怎麼知道啊?」白晶晶覺得奇怪。
「他是在權利盟裡掉進某個「陷阱」了,你回憶一下,哪個有這種效果?」
「陷阱」這個名詞在權利盟內是特指由白晶晶擺放過的建築物的,開始定名時,白晶晶還不太滿意,後來人人都這麼叫,也就習慣了,現在一提陷阱,白晶晶立即心領神會。
她驚訝的叫了一聲,便陷入了沉思,片刻後大叫道:「我知道了,是那個染料桶,本來想給盟裡的房子重新塗漆的,後來一忙,就忘掉了。」
「黑色的?」
白晶晶點頭。
我暗自抹了一把冷汗,黑色的權利盟,幸好她忙到忘掉了。
不過,現在還是正事要緊,想到這裡,我便仔細考慮起打瞌睡眼下的處境來,他自從攻入權利盟內城起,便處處受挫,現在恐怕已經蔭升退意,可我不能讓他走。
「想知道為什麼房子點不著嗎?」我問他。
打瞌睡冷哼一聲,沒理我,指揮湧進總堂內的正氣盟諸人擺開陣勢。
「一看打瞌睡兄就不太會殺人放火,石頭的房子怎麼可能燒得著。」我笑道,其實事實並非如此,任何材質的總堂如果沒有特殊防護,都不可能不懼大火,因此,當初建這個總堂的時候,我們特意多花了萬兩黃金定制了一套防禦系統,現在看來,這錢花得不冤枉。
打瞌睡還是沒理我,目光直逼我頭上寫著「權傾天下」四個大字的牌匾,還未等他說話,我就叫道:「這就對了,拆了它,權利盟就散了,來吧。」說著,我一揮手,權利盟諸人立即擁上前去,阻擋住他們前進的道路。
「盟主,還是撤吧,咱們盟裡情況不妙啊。」打瞌睡旁邊有人勸道。
「撤?」打瞌睡沉吟道,然後猛得大聲道,「撤回去就能擋得住盟內的敵人?告訴你們,打碎了那塊匾,權利盟就會從此消失在遊戲裡,就此一條路,我們別無選擇。」
「是!」正氣盟弟子轟然響應。
雙方均在生死之間,害怕不得、退不得,退一步便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揮舞著手中的兵刃,不敢前方是什麼,劈頭蓋臉的就是一刀砍去,每個人都殺紅了眼睛,這場血戰,慘烈至極。
雖然盟友們拚死而戰,但正氣盟畢竟人多勢眾,一會兒功夫,他們的防線就岌岌可危。
眼見盟友不斷減少,我卻在盟約頻道內告訴被殺盟友,死亡後千萬不要硬衝正氣盟在玩家再生點佈置的人手,那只是毫無意義的犧牲,叫他們立即下線,不要擔心,我們能應付。
耳邊不時傳來空炎風的捷報,他們在正氣盟基
那邊如入無人之境,再過片刻,就能大功告成。
雙方在與時間賽跑,慢一步,就將面臨滅盟之禍。
看著渾身被血的打瞌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執著,只為了那不值錢的正義,便可以賭上身家性命,可惜啊,你仍然在我的手心裡,你的努力,全然是白費。
這時,正氣盟諸人越逼越近,已經把權利盟弟子逼到了角落裡,他們距成功,似乎只有一步遙。
只剩十餘個盟友在我身邊血戰,明知雙方的實力差距實在是過於明顯,打下去也沒意義,他們還是拚死而戰,看到此情此景,我不由得對這些盟友感到一絲歉意。
罷了,拿個總堂給正氣盟當陪葬吧。我長歎一聲,制止了那幾個仍在浴血憤戰的盟友,拉著白晶晶的手讓到一邊,對著盟約的信物——那塊長匾,向打瞌睡做了個請的姿勢。
打瞌睡有些猶豫,似乎是害怕這是一個陷阱,但可能是耳邊的催促聲讓他下定主意,他一縱身來到長匾下,正氣盟的玩家紛紛保護在他周圍。
來到匾下,打瞌睡並沒有立即動手,而是回頭看了我一眼,穿過密密實實的人群,那一眼仍然清清楚楚的傳到我的心裡,憎恨、疑惑、婉惜,這裡有太多的東西,讓我為之一動。
就在這時,打瞌睡腳踩「梯雲縱」,身子輕飄飄的飛了起來,在空中步步上升,來到長匾前,大喝一聲,手中長劍化做一道厲芒,直劈下去。
一聲脆響。
那長匾化為兩半,頹然落。
盟友們看著那落
的碎木,似乎都快哭出來了,他們憤怒的看著打瞌睡,沒人出聲,但每個人都是那麼的不甘心。
轟響聲霍然而作。
總堂開始搖動,巨大的石塊轟然掉落,可沒等落到
上,便化做粉末,紛紛揚揚的落在我們的頭上。
巨響停止時,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高大雄偉的總堂已經不見,待飛揚的塵土散去,打瞌睡的身影出現在我眼裡,雖然仍然是黑漆漆的,但是他站在那時裡,呆呆的立著,似乎讓人感覺到幾分蕭索。
不對啊,為什麼種表情,你應該高興才對,應該像你身邊的盟友的一樣歡呼跳躍,權利盟這麼大、這麼邪惡的組織被你滅掉了,你為什麼不高興?
我疑惑的看著他,打瞌睡也許是感應到了我的視線,他長歎一聲,低聲道:「你為什麼要選擇這條路。」
我心頭一震,居然有些不忍心打擊他了,也長歎一聲:「你為什麼要和我們做對呢?」
打瞌睡見我語氣不對,懷疑的看著我。我搖搖頭,把胳膊舉起給他看,在那裡,陽光的照耀下,權利盟的袖標閃閃生輝。
打瞌睡難以置信的叫了一聲,他衝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胳膊,仔仔細細的看著,似乎要證明這個東西是假是、是偽造的。
正氣盟諸人見打瞌睡如此舉動,都呆住了。
我身邊的盟友們也是一怔,然後急忙低頭看著自己的胳膊,看著,他們不由得興奮的高叫起來。
還在,權利盟的袖標還在,權利盟沒倒。
這時,我耳邊傳來空炎風興奮的叫聲:「成了!」
下一刻,我親眼看到了,打瞌睡身上佩著的代表正氣盟的標誌在發生變化,漸漸淡了,只餘一點輪廓,最後,化為點點光芒,消失無蹤。
「怎麼了。」一個正氣盟弟子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胳膊。
「沒了。」他驚訝的撫摸著原本還有標誌的
方,一臉的驚愕,「怎麼會這樣?你的呢,你的還在不在?」他問身邊的人。
都不在了。
正氣盟弟子驚訝得如木雕石塑般怔在當
,從全勝到全敗,兩者之間居然就隔著簿簿的一張紙,現在這張紙破了,他們便敗了,這兒戲般的結局叫他們如何接受。
打瞌睡呆呆的撫摸著自己的胳膊,像是要挽留住那失去的袖標。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對著這樣的敵人,勝利了,心中除了欣喜外,為什麼還有許多失落呢。
打瞌睡揮揮手,像是要說些什麼,卻哽咽住了,半響,才崩出幾個字:「你贏了。」
說罷,他頹然轉身,招呼諸人道:「大家散了吧,對不起,以後遊戲裡再沒有正氣盟了。」
這些人立即反應過來,有人沮喪,有人激憤。
「***,我要砍了他們。」一人大叫道。
其他人頓時轟然響應。
「來啊,我怕你們。」我這邊的盟友正在興奮中,雀躍著,幾個人擼胳膊挽袖子就要與眼前的數百人群毆。
我不禁苦笑起來,這幫傢伙興奮過頭了吧。
眼見雙方又要火拚起來,我急忙上前幾步,攔在中間,盯著那個叫著要砍我們的傢伙,陰森森的說道:「我記住你了,告訴你,現在再敢動這裡的任何一個人,「絕殺令」明天就掛在你脖子上。」
代表殺人狂蘭柯的絕殺令在揚州名燥一時,現在雖然權利盟勢力大弱,但餘威尚在,現在「正氣盟」又被滅,可以說揚州境內再無可抗衡者,若是想要某個玩家從此消失在揚州,並非一件難事。
眼前這些人頓時畏縮了一下,盟約雖被滅,但遊戲仍是要繼續的,若是被權利盟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大家聽我的話,散了吧。」打瞌睡無奈的聲音傳來。
說著,打瞌睡來到我面前,拱手道:「好無聊盟主,念在相交一場,想請你賣個面子給我,以後不要找正氣盟盟友的麻煩好不好?」
「好!」我沉吟著,「若他們不再找我們的麻煩,今日的事情就此揭過,就當沒發生過。」
「謝謝了。」打瞌睡再次拱手,帶著諸人,轉身而去。
我看著打瞌睡離去的背影,原本軒昂的身影顯得佝僂而無奈,心裡便突然有了一種英雄遲暮般的蒼涼,似乎以後在遊戲裡再也見不到這個整日為正義忙碌的人了,不禁高聲道:「打瞌睡兄,若兄台有意,前日我所提協議仍然有效,兄可暫為權利盟客座長老,一年後,仍以副盟主、長老團席位待之!」
話一出口,我便回悔了,面對著失敗的敵人還要許以重諾,這算什麼,明知道對方不會答應,還要惺惺作態,這不是一種偽善嗎?這種莫名其妙的浪漫主義騎士精神,真得很無聊。
打瞌睡聞言身形一震,呆立了片刻,卻終究沒有回頭,繼續前行,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