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欲(未聆風) 第三卷 第四章 誤種魔根
    雖然心裡波濤洶湧,可是龍奇卻沒有打算將青猁居為己有的意思,他只是很奇怪宗道一既然抓了青猁為什麼沒有自己留下而已。況且龍奇本身品行端正,隨和仁厚,是不會做出有違道義的事情來的,這也正是師門長輩們對他讚賞有佳的原因。可是他不做,並不代表別人就不做,防範之心還是要有的,所以龍奇簡單地交代了公孫良一些出入的禁忌,還有看護好青猁的話語。公孫良雖然聽不大懂,但是總之能感覺到龍奇乃是一番好意,也就點點頭答應下來。

    二人正說著話,一個藍衫少年從外面走了進來,一見公孫良在屋裡不由一愣。龍奇連忙介紹道:「羅師弟,你回來啦!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新來的公孫兄弟,今天下午剛剛和師祖上山來的。」轉頭和公孫良道:「這就是剛剛和你說的羅師弟了!」

    公孫良連忙上前見禮,口裡道:「羅大哥好!我叫公孫良,你們以後叫我小良就好了!」

    那羅師弟連忙還禮,道:「公孫兄弟客氣了,既然來了就是一家人了,不知道公孫兄弟安排住在哪裡?以後可要多多親近。」

    龍奇接口道:「哦,是這樣的,羅師弟,今天公孫兄弟的屋子剛剛打掃完,要等明天才能住下,所以今晚就先和我們住一起。」

    「哦,是這樣啊!那也好,三個人住也更熱鬧一些!那你們先坐,我去後邊小胖兒那再搬床被子來!」說罷,羅師弟推門出去了。

    龍奇笑道:「羅師弟這人最是熱情,為人也老實,就是有一點,做事情極為認真,有的時候甚至因為爭論事情和人大吵,呵呵,除了這一點外人還是不錯的。」

    公孫良道:「哦,龍大哥,小弟我剛剛來到這,什麼都不太懂,以後還希望你和羅大哥多多照顧!」

    龍奇一笑,老道地擺了擺手,道:「這是什麼話,既然同為師門兄弟,自然應當互相幫助,公孫兄弟不要見外了。」

    孫良應道。

    原來那羅師弟名叫羅逖,是宗道一的徒弟玄靜真人的弟子。為人的品行方面是無可挑剔的,就是做事最為認真,經常和同門師兄弟之間因為修行法門的參悟體會不和而爭論,有的時候甚至吵了起來,也因此傳出了名去,同門之間都戲稱他為「小炒螺」。

    說話間,門開了,羅逖抱著一大堆被褥挪了進來,後面一個胖乎乎的和公孫良差不多大的孩子隨手把門關上了。羅逖把被子放在了公孫良坐著的床上,對龍奇說道:「小胖兒聽說來了新的兄弟,還和自己差不多大,非要吵著來見見,我就把他帶來了。」

    龍奇樂了,道:「那你們就自己認識一下吧。」

    公孫良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胖兒,果然人如其名,臉大頭圓,小肚子微微鼓起,撐得衣服漲圓了像個球。頭上豎著兩隻沖天小辮子,一走一晃間不停地搖擺,怎麼看怎麼招人喜歡。

    公孫良站起身來學著大人的樣子一抱拳,道:「見過小胖兒兄弟,我叫公孫良,你叫我小良就好了!」

    那小胖兒也有樣學樣地道:「我叫尤仙,大家都叫我悠閒,不過還是叫小胖兒我喜歡聽!嘿嘿!」聽了這話大家都笑了起來。

    這時青猁從床邊左蹭蹭右蹭蹭,上竄下跳地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羅逖熟讀經集,第一眼就認出了這乃是異寶,不禁面色一呆,揉了揉眼睛,不能置信地問道:「龍師兄,這,這是?」

    龍奇見了他這副樣子,啞然失笑道:「呵呵,羅師弟,怎麼,不敢相信嗎?這就是青猁啊,乃是宗師祖送給公孫兄弟的。」

    「啊?」羅逖和小胖兒齊呼出聲。「剛剛在饕餮堂裡就聽師弟們說今天有個小孩帶著仙獸來吃飯了,等我急匆匆趕過去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卻原來就是公孫兄弟啊!」羅逖恍然大悟道。於是公孫良又一次把路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聽罷之後羅逖唏噓不已,對公孫良投去艷羨的目光。

    小胖兒更是雙目放光,向公孫良說道:「小良,我,我能摸摸它麼?」

    公孫良道:「哦?這個你得問它了,有時候它連我也不讓碰的。」

    小胖兒笑嘻嘻地靠近了青猁,認真地問道:「小猁,我摸摸你好嗎?哦?不回答啊,不回答就是默許咯!我可要摸啦!」說著小心翼翼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了下青猁的毛。剛剛接觸到青猁,青猁突然噌地一下凌空一竄,小胖嚇得一個哆嗦,「媽呀」一聲叫了出來,惹得周圍三人都轟然笑了起來。

    四個人在一起談談笑笑,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羅逖對小胖說:「小胖兒,該回去了,明天還要做晨課呢,別又起來晚啦!」小胖兒聽了連忙應是,隨後羅逖出門送他回去了。

    當天晚上公孫良就和龍奇擠了一張床,實在是累的緊了,腦袋一挨枕頭就暈暈忽忽地睡了過去。迷迷糊糊地,夢見自己和兒時的玩伴小江,小文一起在裂玉山裡玩耍,爬樹掏鳥,下河摸魚,玩得好不開心!正玩得高興呢,忽然感覺自己被人搖來晃去的,睜眼一看,原來是龍奇在叫自己起床呢!外面日頭已經升起老高了!

    梳洗已畢,羅逖在外面進來了,手裡端著一個大托盤,托盤上有一籠包子,還有三碗熱氣騰騰的粥。當下三人也不多話,稀哩胡嚕地開始吃了起來。原來這個時候剛好是尊義門的弟子們上完晨課的時間,早上龍羅二人起來上晨課,發現公孫良睡得很香,就沒有叫他,反正師父又沒有特別交代一定要讓他跟去。直到二人回來,發現這小傢伙還在睡,於是龍奇囑咐羅逖去拿早點,自己將公孫良搖醒了。

    吃罷了早飯,龍奇就要送公孫良回住處,羅逖也沒什麼事,就跟了過來。沿途照例遇到很多吃完早飯的弟子們,見了三人一獸走過之後多半會回過身來指指點點一番。公孫良很是不習慣,但是見龍羅二人卻彷彿司空見慣,毫不在乎的樣子,於是自己也就學著裝作熟視無睹了。

    來到那小院裡,三人在石桌旁坐定,聊了沒一會兒,忽然外面跑進來一個弟子,向龍羅二人道:「龍師兄,羅師兄,你們都在啊,正好,玄清師伯和玄靜師伯正找你們呢!還有,師祖叫龍師兄把新來的公孫良也一同帶過去!」「哦?」龍羅二人對望了一眼,均感詫異,但是也不多說什麼。龍奇問道:「師祖他們現在在哪裡?」那弟子道:「都在守一殿呢!」

    於是三人跟著那個弟子起身趕奔守一殿。守一殿位於天闕山頂這個小鎮的後方,一行人彎來繞去終於來到大殿前,原來就是昨天遇到乾道敬的那個白色的大堂。那個弟子當先走了進去,龍奇三人在堂外的門前等候著。時間不大那個弟子從裡面跑了出來,對龍奇說道:「師祖叫你們進去。」

    公孫良跟隨著龍羅二人緩步前行,昨天行得匆忙沒有看得仔細,今天一看這大堂裡面簡樸至極,沒有一般大殿的流行雕塑,什麼盤龍獸鈕鶴舞鷹翔一概沒有,甚至連弟子們的穿著都很樸實,整個大殿其實更像一個南疆普通人家放大了數倍的建築,只是莊嚴氣象就那麼憑空而生,遠遠不是普通建築能比得了的。

    進入大堂之內,只見中央呈星狀分佈著五根粗大的白色石柱,支撐著幾丈高的穹頂。正面是一堵石壁,上面花花綠綠的畫著強烈的油彩,油彩旁邊則依然是乾淨的白色。正當中有一張蒲團,上面坐著一個白髮銀鬚老者,穿著一身墨黑鑲金的長袍,正在微微笑著看著三人,正是尊義門現任的掌教太一真人宗道一。

    宗道一身後坐著四個人,此時都低眉斂目似乎在入定。公孫良發現昨天見過的敬一真人乾道敬也赫然在座,只是今天換上了一身青色鑲金的長袍。在他左邊是一個紫色鑲金的長袍的老者,一臉的橫肉,當中還有一塊長條的疤痕,看起來甚是兇惡。緊挨著的是一個白袍人,這人看不出多大年紀,光頭無須,乍一看像個和尚,可是卻沒有戒疤。最後一位是身著淡黃色鑲金邊長袍的女人,頭上挽了個道髻,用根紅木簪子別住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宗道一前邊左右兩旁分列著兩排蒲團,上面端坐著男男女女一眾人物,俱都是青一色的淡藍色長袍。公孫良正轉動著好奇的眼睛四處打量著,忽然間瞥見前面一個老者衝他笑了一下,嚇得趕忙地了頭不敢再看。這時宗道一的聲音響起:「小良,走到這邊來。小奇和小逖你們站到旁邊吧。」龍奇和羅逖聞言忙各自回到自己師父的身後站定。公孫良則邁步來到宗道一近前。

    忽地一聲驚呼在前面的人列中響起,隨後唏噓之聲四起。宗道一不由抬起頭看了看,噓聲漸漸止歇了。原來是青猁跟隨著公孫良進了大殿,此時被人們發現,稀有的仙獸居然跟著一個孩子在一起,大為驚訝,所以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

    宗道一拉著公孫良的手,咳嗽了一聲,說道:「各位同門,今天召大家來到這兒是有一件事要宣佈一下。這個孩子是昨天我帶上山來的,名叫公孫良,本來呢,我想自己收他做徒弟的。呵呵,誰知道,」宗道一苦笑了一下,「回來後師尊召我去,告訴我說我和這個孩子沒有師徒之緣,但是卻也沒有說如何安排這孩子以後的生活。相信大家都看到了,良材美質棄之可惜,既然我忝為尊義門的現任掌教,所以就做了一個決定,說出來讓大家共同參祥一下。」

    眾人開始本來都在沉默,當宗道一說出帝浪明示宗道一不能收公孫良為徒弟的時候,驚訝聲四起。因為宗道一的修真實力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如果在尊義門宗道一都不能做這孩子的師父,那也沒有別人能做了,除非是帝浪親自收徒,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帝浪當年收了最後一個徒弟的時候,就已經是關門弟子了,難道還會和自己的徒弟搶著做師父麼?

    騷動了一會兒,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宗道一接著說:「做不做師父其實無關緊要,但是卻不能就此耽誤了這孩子的前程。所以我打算先這樣辦,這孩子先交給玄清,你先傳授他一下基本的修行法門,反正這孩子遲早都會修真,這是他娘親的意思,所以早些傳授一些東西還是好的。就算以後認了別的師父,學了這些也並不會影響什麼。如果大家有閒,那麼也可以多幫著玄清教導一下這孩子,總之就是大家多費費心力,一個徒弟是教兩個徒弟也是教,不在乎多這一個了。大家有什麼意見沒有?」

    眾人齊聲點頭稱是,宗道一又道:「龍奇和羅逖要盡一下師兄的責任,有一些東西小良不一定會懂,所以需要你們多幫助一些。」二人急忙出列跪倒,表示一定盡心盡力。其實龍奇和羅逖年紀也並不大,龍奇今年十五歲,羅逖要小一些,今年才十二歲。可是別看年紀小,他們二人的成就可是非比尋常,比之修行了十幾年二十幾年的那些弟子進境都要快上許多,因此不光是他們本人的師父高興,尊義門裡其他的師長也都對他們青眼有嘉。所以二人雖然年紀輕輕,可是卻處理過很多大事,接觸的人多了,所以言談之中越來越像個成熟的大人,而不是像一般年齡的小孩子了。

    見大家沒有什麼意見,宗道一道:「那麼事情就先這樣吧,弟子輩的都可以下去了,玄清先留一下。」眾人紛紛起身出門,經過公孫良身邊的時候都嘴角含笑看了幾眼。宗道一這幾句話可不是白說的,弟子們都從言語中知道這可是掌教看中的人,即使不能做徒弟,以後這待遇可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更別說今天這議事還莫名其妙地交給了這個任務,這不是變相地給著孩子找了無數個老師?這孩子從此還不掉到福堆兒裡去了?眾人懷揣各自的想法慢慢散去。羅逖和師父玄靜真人也走了,剩下龍奇和公孫良在大堂外等候玄清真人出來。

    龍奇對著公孫良笑道:「公孫兄弟,嘿嘿,現在可以叫你師弟啦,這下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不如我和師父說說,咱們搬到一塊去住吧!」公孫良點點頭,道:「好呀!可是就是不知道玄清師父答應不答應了。」「肯定沒有問題的!師父人很好的,我每次求他他一般都會答應我的!呵呵,你等著好消息吧!」

    二人邊說邊等,又等了好一會兒,玄清真人從裡面走了出來,紅光滿面地笑著對著二人道:「等急了吧?呵呵,走,回怡清軒再說!」

    當下玄清帶著二人回到自己的住處怡情軒內,這裡就比普通弟子的地方大上許多了,但是桌椅擺設卻也並沒有什麼大的不同,只是院內的植物種得多了些。一些奇形怪狀的花草栽滿了院子,中間留了一條通向屋門的石板路。

    進了屋裡,玄清讓公孫良先坐下,隨後讓龍奇沏了壺茶。停了片刻之後,玄清真人對公孫良說道:「小良,昨天可還住得好麼?」

    公孫良答道:「嗯,很好!」

    「嗯,那就好,以後就是一家人了,生活上有什麼需要的話儘管找龍奇好了,如果他不能做主辦的事我可以幫忙辦的。」

    隨後,玄清真人又道:「掌教已經吩咐下來,由今天開始你就先跟著我學習一些基本的修真法門,以後呢你就和龍奇每天做一些課程吧,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互相交流一下。」公孫良連忙點頭稱是。

    隨後,玄清真人由袖口裡抽出一本褐色封皮的小冊子來,遞給了公孫良,道:「這是我們尊義門入門必修的一些粗淺的工夫,你先照著這裡面學習吧,過些天我會叫龍奇考驗你的。」說罷,擺了擺手示意二人可以出去了。公孫良點頭稱謝隨後和龍奇退出了怡情軒。

    二人先回到了公孫良的住處,隨後公孫良按捺不住,從懷裡掏出了那本小冊子細細觀看。龍奇見了在旁邊說道:「小良,正如師父所說,這冊子原來我也看過,那還是在我剛剛入門沒有多久的時候。裡面都是一些圖形姿勢,活動筋骨強身健體的法門。」「哦。」「可不要小看這些東西哦!這是為了以後的修煉打下根基的前期鍛煉呢。不過我看你現在的身體比我那時要好得多,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既然師父交代了,你就老老實實地練吧!」「是,龍大哥!」公孫良應道。

    從那時起,每天公孫良都被按時地叫醒,跟著龍奇和羅逖做晨課和晚課。晨課其實也就是由龍奇帶著他由住地跑到後山山頂,然後找到一個僻靜的地方,龍奇在一旁打坐練氣,而公孫良則在一邊按照冊子上的圖譜一步一步地擺著眾多的架勢。一般晨課會做一個時辰,有時也會相對延長。

    而公孫良的晚課就比較有意思了,一般是晚飯後跟隨羅逖到一個寂靜的林子裡靜坐。羅逖告訴公孫良:慢慢地體悟周圍的世界,感知所能感知到的一切!這句話就太模糊了,這個年紀的公孫良根本無法理解它所包含的深刻意義,所以公孫良就簡單地把它理解成去觀察這個林子裡的一切東西。每個太陽消失的夜晚,公孫良都會在林子裡看一些奇異的生物的活動,到了最後,這片林子裡大到幻狼小到螞蟻公孫良都已經可以在夜裡觀察得很仔細。

    幾天之後的晨課,公孫良已經把冊子裡簡單的幾十個架勢擺完了,由頭到尾重新擺了一遍之後才發現原來是一套拳法,起承轉合非常順暢,打了幾遍之後公孫良出了一身大汗,覺得渾身舒泰。以後可以完全不照冊子而自己單獨憑記憶練習了,所以在每天的晨課和晚課之外,公孫良有時候無事可做,也就順便來練上幾趟,間或也玩玩在來天闕山的路上宗道一教自己的那個翻繩的小遊戲。

    光陰流逝,轉眼間公孫良來到天闕山已經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以來,隨著時間的延長,公孫良對周圍的環境漸漸熟悉,也認識了更多的弟子,當然這些弟子大多是慕青猁之名而來。公孫良將入門基本的拳法已經打得滾瓜爛熟,即使閉著眼睛姿勢也能擺得絲毫不差。而在夜裡,公孫良卻漸漸感到有些煩躁。整夜整夜地呆在空曠寂靜的林子裡,看慣了周圍的風動蟲鳴,對這一切公孫良再也沒有新鮮感了。

    這一日,玄清派龍奇來叫公孫良。二人來到怡情軒,玄清真人正坐在院子裡的一株青色小樹前。玄清真人見公孫良來了,笑了笑對他說道:「小良,近日聽龍奇說你功夫進境很快,所以今天叫你來,就是考較一下你。你不用擔心,就照平時的功課做就是了。」

    龍奇在一邊也說道:「小良,盡力照平常的做,如果這次可以過關的話,就可以學新的東西了!」

    公孫良聽得明白,於是一扎馬步,作勢一提雙拳,就開始將冊子上的一套拳法打將開來。只見一收一放,舉手撩足中規中矩有板有眼,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一套拳法堪堪演示完畢。

    龍奇臉上半是驚訝半是喜悅,玄清真人也在原地拈鬚微笑。其實這小冊子根本不是什麼尊義門修真的入門功法,只是一套江湖人物的拳譜而已。

    尊義門弟子玄清真人尊師重道不假,但是也還不是師父說一自己就跟隨著不說二的糊塗蟲,他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師父從哪帶回一個孩子來,叫自己先帶著學點東西。說是隨便這麼一說,可是自己肯定是盡心竭力地教導的,不然以後萬一師父問起,或者有其他的師伯師兄弟問起來說,那個新來的孩子進境如何啊,拉出來練練吧。要是一看練得狗屁不是,自己的臉往哪擱?還連帶著連宗道一的面子都丟大了。所以玄清真人心裡盤算了一下,決定先試試公孫良的素質,就找了本江湖拳譜來讓他先學著,至少能夠強身健體活動筋骨,雖說對修行沒有太大的好處,可也不會有壞處。

    前幾天聽龍奇說公孫良已經練得差不多了,玄清真人還不太相信,有等了幾天這才叫龍奇把公孫良叫來當面演示。看著這一招一式演練完畢,玄清真人心花怒放,臉上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公孫良練完來到玄清真人近前,臉上微微見了些汗珠。

    玄清真人對公孫良說道:「好,不錯,小良,能在這些天內練得這種地步,也實在是難為你了。從招式本身來說,你已經合格了。但是要記住,拳法本身重要的是精神和氣勢,也就是說萬物有靈,一套成功的拳法也自然有它自己的神髓。不能光靠從外表的招式來理解它,還要在練的過程中,在精神上體會拳法的精義。這樣才能做到陰陽合一,達到高手的境界。」

    玄清繼續說道:「當然,這是說的武林人物的理解。但是其中卻也包含了咱們修真之人的一些理念。陰陽合一,陽,就是外表你能看到的,比如事物的外型,一件事發展的過程,拳法的招式,自然界的現象等等,而陰就是這些現象發生的原因。我們道家講就是陰陽合一,而釋家則說因果循環,弄清楚事物的表象和本質,那才是我們修真的目的,只有掌握了萬物的至理,才可能在規律中保持永恆。」

    公孫良聽得一頭霧水,轉頭看看龍奇,發現他竟然也是一片迷茫之色。只聽玄清繼續說道:「這些話料想你們現在也聽不大明白,但是你們只須這樣記下就可以了,等到該明白的那一天自然就會明白了。好了,奇兒,你帶小良先下去吧,可以把你先前練的基本功夫教給他了!」龍奇點頭稱是,帶著公孫良出了怡情軒。

    從那天開始,公孫良才算開始正式接觸了尊義門的功法。龍奇開始傳授的東西很簡單,就是打坐。每天都在公孫良院子裡的空地上,二人一左一右臉臉相對,閉目靜坐。龍奇說得明白,什麼時候公孫良能夠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中有浮動的力量了,那麼就可以進行下一步的訓練了。

    公孫良發現這和羅逖原來在晚課時候說的話大同小異,羅逖也是說要感知周圍的世界,難道周圍世界真的有什麼東西冥冥中存在著麼?於是不管白天晚上,公孫良除了吃喝加上如廁之外,就是在小院裡打坐。可是坐著的時候公孫良心裡煩亂得很,一邊為能早些學完功法回家著急,另一面又為眼前的進境停止不前而擔憂。就這樣,開始的一個月,居然毫無進展。

    時間已經快進入秋天,南疆的有些植物葉子邊緣已經泛黃。這一天公孫良依然在打坐,由於個把月都無進展,所以現在他漸漸變得有些懈怠了。看著面前靜坐的龍奇,他不由很有些羨慕。龍奇左腿微盤,右腿抬高疊於左腿之上,雙手略抱於胸前,虛擬成環。已經坐了大半天了,一點要動的意思都沒有。公孫良看了半天,和自己的坐姿一模一樣啊,可是自己怎麼也進入不了龍奇那樣的境界裡去。而且自己現在擺的姿勢和之前來的路上宗道一打坐所用的姿勢略有不同。

    想到這裡,公孫良突然靈機一動,對呀,那個姿勢自己還曾經有過奇異的感覺,難道這個姿勢才是對的?先不管什麼感知不感知了,打坐一下看看再說吧!想到這公孫良不再猶豫,按照記憶中宗道一的姿勢打坐了起來。由於有以前打坐的經驗,所以這一次很熟練地就正確地重現了當初的感覺。

    打坐了不一會兒,公孫良感到彷彿一輪小太陽從背後照射著身體一樣,暖烘烘地那麼舒服。同時龍奇所說的小腹處叫氣海的地方也融融地彷彿溫暖的水波一樣。漸漸地,手小指端突然一跳,一股暖流居然在這裡又生了出來!公孫良也並不驚慌,反正只覺得渾身舒服,只想就這麼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指端的暖流已經漸漸地上行到達肘部,忽然之間熱流慢慢減退,最後消失了,只是丹田之內仍舊有暖融融的感覺。公孫良睜開眼睛,剎那間嚇了一跳,只見周圍黑沉沉地一片,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而在公孫良旁邊,龍奇正在對面坐著,眼睛充滿疑惑地盯著公孫良。見到公孫良「醒」來,龍奇大喜跳了過來,道:「小良,你沒事吧?可嚇死我了!」

    公孫良道:「怎麼了?龍大哥。」

    龍奇過來摸摸公孫良的胳膊,拍拍肩膀,見到公孫良沒事,驚奇地道:「你不知道啊,你這一坐可坐了一天啦!中午吃飯的時候我見你正在用功,就沒打擾你,可是一直到晚飯的時候,你還是沒有出玄!咱們初來的弟子打坐入定還從沒有見過這麼久的啊,我還,還以為你睡過去了,可是仔細一看又不像,只有在這傻等著你了!再呆一會你還不出玄的話,我說不定就要叫師父去了!」原來打坐進入狀態叫入定,也叫入玄,走出狀態叫出定,也叫出玄。

    公孫良一聽,自己居然一個入定就用了一天,也大大嚇了一跳。但是自己分明沒有感到用了這麼久啊,只感到比平時稍微時間用得長了些而已。

    這時龍奇說道:「小良,走吧,你一天沒有吃飯了,肯定餓了,我也還沒有吃,一起去吧,再過一會兒,就什麼都沒的吃了!」

    公孫良心下一陣感動,忙說:「龍大哥,都是我不好,連累你晚飯都還沒有吃!」

    龍奇憨厚地一笑,道:「嗨,這不現在就要去吃了嘛,晚吃一點更好,沒有人和我們搶啊!」公孫良聽他說得風趣,也被逗得笑了。

    吃罷晚飯已經很晚了,龍奇把公孫良送回住處就回去了,剩下公孫良一個人默默地呆在小屋裡。公孫良打坐了一天,現在居然絲毫睡意也無,於是就和青猁在屋子裡面玩耍起來。正玩耍間,忽然公孫良好像聽到一絲呼聲。經過這些天的打坐,公孫良覺得耳朵的聽力比原來好了很多,這次依稀可以聽得到好像是後山傳來的,類似某種野獸的叫聲。公孫良聽了聽,沒有在意,繼續和青猁玩耍,可是青猁好像也聽到了那個聲音,這會兒一動不動地站在地上,耳朵豎了起來,偶爾還會左右擺動一下,顯得很是聚精會神的樣子。

    公孫良看了覺得有些好笑,剛想過去抱起它來,青猁一下竄起,從門縫裡擠了出去,消失在了黑暗中。公孫良一驚,心想,別是那聲音把它引去了吧?急忙穿門而出,可是出了院子找了大半天仍然沒有青猁的影子,公孫良只好回屋,想想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的,往常青猁也會時不時地消失一會,但是不用多久就會回來的,這次估計也是一樣。坐著坐著公孫良漸漸困意上湧,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公孫良睜開眼睛,果然,青猁已經回來了,正在龍奇面前跳來跳去地搶食物呢!公孫良起身梳洗已畢,和往常一樣帶著青猁同龍奇一起上山練功。一路上青猁蹦蹦跳跳顯得特別活躍,公孫良忽然發現青猁的背上有一道不惹人注意的黑色細線,隨著青猁的跳動呈現各種彎曲的形狀,往常好像沒有發現有這一道黑線的。不過公孫良也沒在意,因為這些天事情很多,可能沒有注意到也是有的,再者,青猁自己還是第一次見,說不定是特殊的換毛也說不定。

    就這樣,日子在規律中簡單地度過,但是卻不顯得單調枯燥,公孫良每天都會有新的發現。每個月玄清都會檢查一下公孫良練氣的進度,當然公孫良每次都能帶給玄清一些新的驚喜。只是,玄清驚喜之餘卻沒有仔細詢問公孫良練氣的過程,而龍奇好像也並沒有發覺公孫良打坐的特殊之處。這樣,匆匆數月過去,轉眼間公孫良已經來到天闕山兩年有餘了。

    長年的打坐後,公孫良對身體的經脈已經熟悉無比,體內的暖流已經依循著十二道經脈往復流動,而且感覺越來越是清晰。這些暖流隨著遍佈全身的經脈,似乎在身體裡已經組成一張河網,流動雖然緩慢但卻不會停止。

    又是一個夏天的夜晚,公孫良照例在打坐做晚課。遙遠的獸吼又隱隱地傳來,青猁似乎又已經消失了。隔了不多久,公孫良忽有所覺,睜眼一看,原來是青猁在使勁地往自己懷裡鑽。於是伸手就抱住了青猁,突然間右手小臂一陣疼痛,公孫良本能地一甩手,鬆開青猁把手拿到眼前觀看,只見小臂之上兩隻細小的牙印在黑暗中微微泛著異樣的光。公孫良又驚又怒,舉起手要打青猁,可是青猁這會好像又安靜下來,匍匐在公孫良腳邊,好像剛剛那一下不是它咬的一樣。公孫良看著青猁的樣子,半天之後還是將手縮了回來。

    連續幾天,公孫良都在小心地查看著傷口,慢慢地牙印已經消失,一切如舊,公孫良也就慢慢地將這事情淡忘了。只是在兩個月後,公孫良無比懊悔自己當初的疏忽,可是一切卻已經無法重來。

    最近幾天公孫良發現自己打坐的時候越來越不能穩定心神,腦海裡無端地就會出現一些怪異的現象。有的時候夜裡睡夢中會看見一群群的黑影在來回晃動,甚至有好幾次做的夢境都完全相同,一個黑色的身影在狂妄地笑,醒驚來的時候彷彿那笑聲還迴盪耳邊。他將這種情況告訴了龍奇,龍奇開始的時候並沒有在意,就是說公孫良白天想得太多了,導致夜裡才會做這樣的夢。可是後來公孫良頻頻述說這樣的情況出現,龍奇才覺得不太尋常,在一個夜晚公孫良再一次地說出這種情況時,龍奇決定第二天帶他去看看玄清真人。

    可是一切似乎都太遲了。當天晚上,公孫良仍舊打坐,這已經成了習慣。當月亮升起的時候,院子裡似乎下了一場霜一樣一地銀輝。似乎和天上的月亮爭輝一般,青猁的眼睛裡似乎也有光芒在閃動,而且越來越亮。

    公孫良開始感覺溫暖的真氣在經脈間來回流轉,溫暖舒適的感覺再一次遍灑全身。可是,忽然間一股冰冷的氣息從小腹處升起,公孫良一陣疼痛,不由得用雙手摀住肚子,冷汗瞬間就已經由額前流下。

    緊跟著雙手手臂和肩胛處也有一樣的痛楚傳來,公孫良忍不住慘叫出聲!再也保持不住平常的心境,眼前似乎無數的黑影舞動,張牙舞爪地來回搖擺,猛然間,公孫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朦朧間好像聽見有人呼喊了一聲,可是自己已經沒有知覺了。只是在最後那一剎那的光景,公孫良好像看見兩點銀白的亮光,閃耀得刺目。

    夜空中的月亮更加皎潔,照耀著晚上的南疆群山。遙遠的黑暗中,似乎聽得見一聲輕微的歎息。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安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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