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葉昊天練功告一段落,坐在小木屋裡正在翻看外祖父留下的關於易經的書,蘭兒走進來道:「我有個難題想了好久都找不到答案,因此來請公子幫我想想辦法。我的難題是到底應該練什麼功夫比較合適?」說到這裡,她停了一下,看著葉昊天彷彿不太明白的樣子,進一步解釋道:「每次看公子在外面拚死奮戰,我在錦囊中都感到自己很沒用,因此想練點功夫,最好是既沒有危險又很有威力的功夫。練成之後或許可以給公子幫點忙。」
葉昊天想想她說得不錯,除了當年從神尼那裡學了點入門的功夫之外,她還真的沒有什麼拿手的厲害功夫,確實有必要考慮一下了。他站起身來,在小木屋中走來走去,想了好久忽然高興的道:「我幫你想到了一種功夫,可以遠遠的克敵制勝,既不會受到傷害,更不會雙手沾上血腥。你看好不好?」
蘭兒驚喜的道:「那是什麼功夫,我想學,求公子教我。」
葉昊天微笑道:「這種功夫你本來就會,只不過還要再琢磨一下。那就是『以琴為劍,化音為氣,傷人於無形之中。』你在音樂方面的修為已經很深了,讓我們一起研究一下,看看能否創作出幾支具有殺伐之力的曲子來。那樣你可以躲在乾坤錦囊中彈琴,只要讓對方有片刻神志恍惚的工夫,就夠我施展鎮妖寶塔降妖伏魔的了。」
蘭兒聽了滿心歡喜,禁不住偷偷在他臉上吻了一下道:「公子一言點醒了我,待我好好考慮一下,看看什麼曲子有這樣的效力。哎,我有公子為伴真是幸福,既得良師又得益友,我好高興。」
葉昊天呵呵笑道:「不單是良師益友,還是合格的相公啊。」
蘭兒滿面嬌羞的點點頭,聲音低低的道:「所以我才說自己好幸福。」說著將身軀靠在葉昊天胸前,停了一下又道:「你看我能不能將九幽仙曲演練一下?那支曲子的殺伐之力很重,不知道是什麼道理。」
葉昊天將九幽仙曲的音節在心中過了一遍,嚴肅的道:「九幽仙曲在極其優美的曲子中加了些生澀凝止的音節,如同青刀刮竹、大壩攔江一樣,能夠使人經脈不通,氣血阻滯,臨敵之時吹出來可以大大削弱對方的功力,若是對方功力太差,說不定當場經脈寸斷而亡。」
蘭兒點點頭道:「是的,那些音符我都知道,只是無法把握怎麼能傷敵而不傷己,特別是不能讓公子您也受到傷害。」
葉昊天考慮了一會兒道:「如果吹奏者和聽曲者對曲子非常熟悉,每個音節都瞭然於心,按理說就不會受到傷害,因為他在生澀凝止的音節吹出來之前,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血脈就不會再發生阻滯。」
蘭兒點頭讚許,忽然又道:「師傅當年曾經跟我講過師曠的故事,當時我沒有用心聽,現在已經記不清了,不過想來那個故事中似乎蘊藏了很多有價值的東西,說不定對我的修煉有好處。公子能否再講一遍讓我聽聽。」
葉昊天對古書中記載的東西極其熟悉,當即從頭說起道:「春秋時期有兩個大樂師,一個是師涓,另一個是師曠。師曠就是創作了《高山》、《流水》兩首名曲的那個人。
當時有個衛靈公,他出訪晉國的時候途經濮水,天已經很晚了,就在濮水的一個上等館舍中住下來。夜半時,衛靈公聽見彈琴聲,就問左右人員聽到了沒有,左右都答道:『沒有聽見。』於是衛靈公召樂師師涓,道:『我聽見彈琴聲,其狀似鬼神,請你仔細聽聽,並把樂曲記下來。』師涓領命而去,在濮水邊端坐援琴,一邊聽一邊寫。第二天,師涓對靈公道:『臣已全部記下,但還未練熟,請給我一夜的時間來練習。』靈公答道:『可以。』第三天,師涓稟報道:『我已經準備好了。』
衛靈公抵達晉國後,見到晉平公,平公設酒宴為其接風。喝到酒酣之時,靈公道:『我在路上聽到一首新的曲子,感覺非常好,請讓我的樂師來演奏盡興。』平公答道:『可以。』就命師涓坐在師曠旁邊,撫琴演奏濮水之曲。
師涓剛彈了個開頭,就被師曠按住琴弦不讓繼續演奏下去。師曠道:『此乃亡國之聲也,不可演奏。』
平公道:『你說此為亡國之音,可有根據?』
師曠一五一十的慢慢敘說道:『這首曲子是師延所作。商末時紂王無道,偏愛靡靡之音,樂師師延為紂王作了此曲。最後惹來武王伐紂之舉。武王伐紂時,師延向東逃走,投入濮水之中自盡,所以這首曲子必定是在濮水聽來的,聽了此曲必有亡國之災。』
平公沒理睬他,道:『我不管那麼多,現在就想聽這曲子,讓我繼續聽完。』師涓也就接著演奏下去。
聽完之後,平公感歎道:『還有比這更動人的曲子嗎?』
師曠不高興的道:『有啊,《清徵》比這還要好聽十倍。』
平公聽了羨慕的道:『能讓我們聽一聽嗎?』
師曠搖頭道:『必須德行深厚的人才能聽此曲,您不能聽。』
平公有些生氣的道:『寡人所喜好的,只有聽曲子一件事,但願能聽到它。』
師曠沒有辦法,只好取琴彈奏起來。奏了一會兒,有玄鶴數十隻從南方飛來,集於堂下廊門之前;又奏了一會兒,玄鶴列隊而排;到最後玄鶴引頸長鳴,舒展雙翼,隨琴聲而舞。
平公大喜,起身為師曠祝酒,回身落坐,問道:『有沒有比《清徵》更動人的曲子?』
師曠不敢欺君,老老實實的答道:『還有《清角》,比此要好聽百倍。』
平公極為渴望的道:『能讓我聽一聽嗎?』
師曠又搖頭道:『不行,過去黃帝合鬼神於泰山之上,駕象車而六蛟龍,畢方並轄,蚩尤居前,風伯進掃,雨師灑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後,騰蛇伏地,鳳凰覆上,大合鬼神,作為《清角》。國君你的德行不夠,不能夠聽它啊。非要聽,恐怕會給你帶來災難的。』
平公聽了又怒又傷心,道:『我已經老了,行將就木。平生我最喜愛的就是音律,就讓我聽一回吧。』
師曠不得已又彈了曲子給平公聽。剛奏了一會兒,就有烏雲從西北方的天空中湧出;又奏了一會兒,狂風暴雨應聲而至。再後來,但見尖厲的狂風呼嘯著,撕碎了室內的一幅幅帷幔,各種祭祀的重器紛紛震破,屋上的瓦也墜落了一地。圍坐聽樂的王公大臣驚恐地四處逃散,晉平公嚇得匍匐在地上。
不久,晉國大旱三年,赤地千里,晉平公從此一病不起。」
故事很長,葉昊天講了好久才講完,然後感歎道:「可惜《清徵》《清角》這樣的曲子現在都已經失傳了,不然對你的修煉必然大有好處,若能掌握那些曲子何愁不能驚天地泣鬼神?」
蘭兒依偎在他身邊道:「公子,你說《清角》是不是當年黃帝戰蚩尤時的四大仙音中鳳琴演奏的曲子?」
葉昊天低頭看她一眼,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忽然想起剛剛離開的李隆基,高興的道:「或許將來我們可以到壤息星去求黃帝他老人家傳授此曲。」
蘭兒聽了伸伸舌頭笑道:「他老人家知道我是誰啊?怎麼會理睬我這樣的小丫頭呢?」
葉昊天卻面色鄭重的道:「擇徒傳藝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特別是音樂的傳承更是如此,不但需要極高的天賦還要有很高的道德修養。音樂是天人相通的一種方式,音正而行正,談音樂不可不宣德。舜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紂為朝歌北鄙之音,身死國亡。故有太史公言:『聞宮音,使人溫舒而廣大;聞商音,使人方正而好義;聞角音,使人惻隱而愛人;聞徵音,使人樂善而好施;聞羽音,使人整齊而好禮。』所以要想找個好徒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因此你們『樂』派只能選擇千年單傳。『樂』還只是人間比較高明的音樂而已,若是天界仙音,說不定幾千年才能找到一個傳人。所以黃帝他老人家看了你或許會很高興也未可知。」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不由得問道:「你的佛心數怎麼那麼高?平日沒見你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善舉啊?是不是你們王府之人佛心數就是高些?」
蘭兒莞爾一笑道:「上次沒能告訴公子,是因為周圍人太多。我是千年『樂』派的唯一傳人,承受了師門數十代累積下來的佛心數。世人誦讀六藝的時候,往往為『樂』的失傳歎息不已,對『樂』無不心懷萬分景仰之情,所以我們『樂』派每代傳人的佛心數都很高。累積到我這裡就更高了。」
葉昊天聞言很是高興,說道:「有了這些佛心,再加上合理的應用,你就可以奏出殺伐極強的曲子而不會自身受到傷害。當然了,要殺伐的對象只能是窮凶極惡的妖魔鬼怪。」
蘭兒也很興奮,接著道:「我師門傳下的曲子是很豐富的,除了《龜山操》,《文王操》,《獲麟操》之外,還有詩經三百篇每篇都有一首曲子。那些曲子本身就可以引起人們的怒、喜、思、悲、恐等心理變化,若是再改造加強一下,或許真能達到傷人五臟於無形之中的效果。待我想想看哪些曲子值得進一步發掘。」
葉昊天聞言很是吃驚,他只是聽說孔子昔年編纂詩經的時候對詩進行了美化,使每首詩都琅琅上口易於傳唱,沒想到他老人家竟然將每首詩都配了曲子傳下來,簡直是太偉大了。
蘭兒從頭慢慢想來,過了一會兒道:「詩經中有一首詩《相鼠》:『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這首詩所配的曲子有很多『角』音在裡面,就好似人們生氣之後連聲怒罵一樣,聽了曲子的人也會鬱鬱不樂,氣機阻滯,若是運功彈出此曲恐怕聽的人就會勃然大怒,怒則傷肝,肝傷則功力大減。」
葉昊天聽了大喜,笑道:「蘭兒真聰明,你將這曲子演奏出來,待我幫你一塊兒想想,看看能不能略微改動一下,使其達到『聞則傷肝』的地步。」
蘭兒取出古琴綠綺,試著演奏了一遍。
葉昊天聽了覺得果然如蘭兒所說,這首曲子聽了就讓人生氣。他又提了幾個意見,加強了「角」音在曲中的比例。兩個人反覆揣摩了半天,改了許多地方,還加了九幽仙曲類似的音節,然後由蘭兒輕輕演奏了幾遍。
最後葉昊天笑道:「好了,我們去找三位老先生試試,他們是儒家修行的大家,心堅如鐵,耐受外邪入侵的能力極強,而且又煉成了『浩然正神』,你去演奏一下看看他們的反應。他們要是不行,只怕別人就更加不行了。」
蘭兒含笑點點頭,然後跟著葉昊天出了木屋。
此時正是午後時分,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令人感覺很是舒服。三位老人家正坐在湖邊的草地上討論著什麼,大家爭論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肯讓步。
葉昊天走上前叫道:「師傅們,請歇歇了,讓千年單傳的『樂』之唯一傳人朱蘭兒給我們彈奏一曲,我們大家一起來欣賞聖人傳下的美妙音樂。」
三人聞言大喜,紛紛道:「好啊,還從來沒聽過聖人傳下的琴音呢,這下有耳福了。」
蘭兒坐在湖邊的一塊大石上,置琴於膝,未加前奏,直接灌注了兩成功力於纖纖玉手中,十指連連重揮,「錚錚錚錚」的彈了起來。
葉昊天面帶微笑看著三位老人。
三人初聞之下吃了一驚,隨後覺得很是難受,那聲音簡直比殺豬還難聽,而且聲聲相連,彷彿有一種很強的吸引力,讓人想不聽都停不下來。他們的臉色片刻之間就變得鐵青。
葉昊天見勢不好,口中連忙喝道:「快正襟危坐,運起浩然正氣,抱元守一,幻出『浩然正神』!」
三位老人如夢方醒,急忙坐直身軀運起浩然正氣,接著讓神識達到「浩然正神」的狀態,過了好一會兒,面色才逐漸恢復了淡紅的顏色。
蘭兒逐漸加強功力彈奏下去,一直到了八成功力的時候見朱璨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
葉昊天趕緊叫道:「停,夠了。」蘭兒急忙停了下來。
朱璨破口大罵道:「小丫頭片子,想整死老頭子啊?憋死我了!」
蘭兒並未生氣,只是微微一笑,任他罵下去。
程守禮也氣得哼了一聲,轉身向自己的房子走去。
只有孔修文緩緩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道:「好厲害!你的琴竟然能彈到這種地步!我服了。我們幾位都是自詡為「心堅如鐵,正氣凜然」的儒學大家,沒想到竟然頂不住這麼一首短短的曲子。好厲害啊!真不愧是聖人傳下的至寶。」
朱璨這才醒過神來,不好意思的道:「我是被氣糊塗了,對不住!」
過了一會兒程守禮也走了出來,呵呵笑道:「看來我也不行,我們三人中,還是孔先生功力深厚一些。」
葉昊天這才將彈奏此曲的目的說了一下,並請三人再提點意見。
三人聽了忽然來了興致,讓蘭兒不加功力慢慢演奏了一遍,然後每人各指出兩三個地方。他們雖然不能說出具體該如何修改,但對於曲子不足的地方判斷得卻很是準確。
蘭兒一一改過,又彈了一遍,果然感覺效果幾乎加強了一倍。
孔修文道:「可以了,如果對方功力不是高出你幾十倍。都會受到此曲的影響,最少也會肝氣上逆,憤憤不平,因而功力都會降低很多,十成的功力能發揮兩三成就不錯了。」
蘭兒笑道:「請先生給此曲取個名字吧。」
孔修文手撫長髯,想了想道:「詩名《相鼠》,曲名不妨就叫《相鼠曲》吧。」
蘭兒十分開心的道:「太好了,我終於有了一招屬於自己的功夫了,謝公子和老先生們指點。我還要再去挖掘幾首效果不同的曲子來,請你們幫忙修改一下。」
三位老人興致勃勃的連連點頭。朱璨笑道:「好,這次我可要小心一點,免得連老臉都丟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