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緣儒仙 網絡版 第九十七章 大同
    江南的冬天沒有刺骨的寒風,初冬的午後還有小陽春的感覺,陽光明媚,乍寒還暖,很多人試圖抓住這最後的一分溫柔,著一件單衣在大街上散步。

    葉昊天又一次過了端門來到午門前。他看著高大的五鳳樓和兩側凸出的闕,有些奇怪這次的壓抑感為何比以前明顯減輕了很多。或許是因為下定決心要取傳國玉璽,所以對皇宮大內的崇拜大大減輕的緣故吧。

    守門的黃門侍郎上前道:「請出示令牌,查驗是否攜帶禁品。」

    葉昊天取出玉牌遞了過去,然後平伸雙臂接受檢查。

    不一會,黃門侍郎查驗完畢,高聲道:「檢查完畢,請棋待召入宮。」

    葉昊天邁步而入,有太監領著一路往裡走,穿過無數門戶,最後停在一個不大的宮殿前,宮殿的門楣上寫著「御書房」三個字。他站在門外等著,時候不大裡面傳來尖細的聲音道:「聖上有旨,宣棋待召田天晉見。」

    葉昊天急忙快步入內,入目是一個老態龍鍾的六旬老者坐在書房正中的太師椅內,面容依稀跟六王爺有些相像。雖然未著龍袍,葉昊天還是一眼認出這人正是自己殿試時所見的皇上,只是兩年不見明顯蒼老了很多。

    他急忙上前跪倒磕頭,口中呼道:「微臣田天參見皇上。」

    皇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語氣平和的道:「愛卿平身!這裡不是金鑾殿,規矩可以少些。」

    葉昊天聞言緩緩站起身來,這時才發現屋子裡還有一人,定睛看時竟然是太監王希赫然在座。正在猶豫著要不要跟王希見禮的時候,皇上道:「聽說愛卿棋力不凡,自成一家,連黃師龍都要甘拜下風,朕不禁很想看看是哪路神仙。如今一見果然是儀表不凡啊!」

    葉昊天謙遜的道:「微臣贏棋實屬僥倖,不過是幾位國手相讓而已。」

    皇上從頭問起道:「愛卿是哪裡人士?為何以國手之身做了太傅府的師爺?」

    葉昊天不慌不忙的答道:「微臣青海人,自幼喜歡下棋,為此甚至荒廢了學業,所以一直是白丁之身。近年來才認真攻書,入京不過兩三年,本想參加科舉考試,可是連秀才都不是,所以無法報名。後來臣蒙太傅賞識做了他府上的師爺,其實只是想有機會撈取功名而已。」

    皇上點點頭道:「不知你學識如何?五經是否如圍棋長詩一樣背得滾瓜爛熟?」

    葉昊天答道:「經書自然記得。」

    皇上沉吟道:「待朕考你個問題,若是答得好朕日後定當重用。」

    葉昊天躬身道:「微臣盡力而為。」

    皇上想了想道:「何謂儒家的『大同』?」

    葉昊天不緊不慢的道:「《禮記》中的《禮運》篇描述大同世界的景象時說:『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皇上接著問道:「這段話人人熟悉,每個人的理解卻又不同,你且說說自己是怎麼理解的?」

    葉昊天想了想道:「世界大同是儒家的最高社會理想。大同世界不單是理想,還是可以具體實行的。大同的理想包括以下幾個方面:全民公有的社會制度;選賢與能的管理體制;講信修睦的人際關係;人得其所的社會保障;人人為公的社會道德;各盡其力的勞動態度。」

    皇上還是首次聽到這種說法,不禁充滿興趣地問道:「什麼是全民公有的社會制度?」

    葉昊天沒有直接回答,卻道:「這是我從夢中聽來的。有天夜裡,我夢見有人傳我『新儒學』,其中有些觀點很是奇特,我也不知道他說得對不對。那些觀點說出來驚世駭俗,可能會被認為大逆不道,所以請皇上先恕我無罪,我才敢說。」

    皇上點頭道:「朕老了,沒幾年好活。朕從二十歲登基,到現在整整五十年,什麼奇談怪論沒有聽過?但說不妨,朕恕你無罪。」

    葉昊天這才開口道:「全民公有的社會制度,包括權力公有和財物公有,而首先是權力的公有。權力公有的口號是『天下為公』,具體措施是選賢與能。權力可以改變一切,也可以攫取一切。只有取消權力的個人獨斷,才能保證社會的其他方面不受壟斷;只有堅持權力的公有,才能保證社會其他方面的公有,其中包括了財物的公有。」

    皇上聽了陷入沉思。

    旁邊的王希卻插言道:「怎麼才能權力公有?縱然是堯、舜之時也不可能做到。」

    葉昊天答道:「大同世界只是理想,或許幾千年後才能實現。目前只要能做到相對的權力公有就行了,就是說皇上和大臣在做大事之前盡量多聽取別人的意見。」

    皇上聽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改變話題道:「這事以後再談。王公公也是棋道高手,你不妨跟他切磋一盤,讓朕欣賞一下。朕年老體弱,不耐久觀,你們最好下得快點兒,希望半個時辰內結束,輸贏卻也無妨。」

    葉昊天道:「微臣遵旨。」

    說話間有小太監在皇上面前擺了個矮几,放好棋盤和雲子。

    皇上招手道:「來,你們這就開始吧!」

    葉昊天對王希當頭一揖道:「公公請!」

    王希微微笑道:「大國手請。」

    兩人在矮几邊坐下,還待猜先,皇上道:「不用猜了,王公公執白先下吧。」

    王希聞言隨手在角上星位落了一子,葉昊天不加思索緊挨著白子放了顆黑子。王希一愣,開局就靠得這麼緊的棋真不多見。這是要短兵相接了。

    他未加理睬,又在另一角落了一子,沒想到葉昊天緊挨該子又從另外一個方向靠了一子。

    片刻間王希在四個角落的星位都放了白子。葉昊天在白子旁邊都靠了顆黑子,只是每個角落黑子的位置各自不同。

    王希心中惱怒,覺得葉昊天此舉是對他的極端蔑視,不禁大起爭勝之心,暗下決心要給對方點顏色瞧瞧。

    雙方的棋交織在一起,每個角落都扭殺得難分難解,戰鬥逐漸向中腹延伸。

    葉昊天不加思索,落子如飛。王希越下越慢,每一著考慮的時間越來越長。盤面看來倒是難分高下。

    又下了一會兒,盤上每人八塊棋竟然沒有一塊活淨。眼看半個時辰過去了,王希半天落不下一子,皇上有些不耐卻也沒有催他。

    葉昊天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以法身相代,然後脫身到御花園去看看,可是王希在旁虎視眈眈,自己實在難以耍出手段。苦思之下沒有良策,他不免心中略有些著急,落子毫不留情,越來越是生猛。眼見王希苦苦掙扎,數塊大棋被攻擊得四處逃竄,其中有三塊在中腹逐漸接近,眼看要脫離苦海了。

    葉昊天奮起神威當頭一震,將三塊棋前進的路線同時擋住。三塊孤棋眼睜睜不能連在一起,就像一家人淪落天涯到了同城卻又難以相見一樣,別提多麼難受。王希痛苦地陷入了長考。

    皇上也看出了他的難處,道:「王公公慢慢考慮吧,朕要出去散散步,田天,你跟我來。」

    王希「嗯」了一聲,顯然身在局中忘記了一切。

    葉昊天見機會難得,不敢驚動了他,靜悄悄起身跟皇上出了書房。皇上在前面三轉兩折進了一個很大的花園。旁邊有兩個太監要跟著侍候,皇上擺擺手道:「你們退下,我想清靜一點。」

    葉昊天根據宋九齡的指點,判斷這裡應該是御花園了,不禁心頭狂喜,慶幸自己運氣簡直太好了。他將真氣貫注於胸前的通靈寶玉,一邊走一邊察看玉璽的下落。

    皇上在前面走著,曲曲折折的向一個涼亭走去,涼亭看似很近,他卻七繞八折走了好大一會兒。葉昊天緊緊的跟在後面,發覺腳下的路似乎是一條入陣的通道。正走之間,他忽然感到胸前的通靈寶玉熱了起來,而且隨著前行,寶玉越來越熱。

    最後皇上終於進入涼亭,在亭中一個石礅上坐了下來,指指身邊另外一個石礅讓葉昊天坐下。

    葉昊天沒有推辭就坐了下去,不知道皇上怎麼會如此青睞自己。他只知道通靈寶玉熱得厲害,夢寐以求的傳世玉璽就在一丈之內。

    皇上看他一眼低聲道:「我將愛卿帶到這裡是有話要說。首先謝謝愛卿救了我兒的性命。事情經過已經有人密報於我,若非愛卿,我兒只怕難活一月了。所以朕無論如何非常感謝愛卿。時間不多,朕必須長話短說。適才愛卿所言果然與眾不同,彷彿來自天外一般,不知能否對朕直言自己的來歷?」說完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葉昊天也看著皇上,四目相接,他從皇上的眼睛裡看到了無助和期望,於是將心一橫道:「微臣本是蘇家的後人,蘇洵安是我的外祖。」

    皇上聽了一震,長歎一聲道:「蘇家『一門七進士』都是朝廷的棟樑,可惜竟然慘遭滅門之禍。這件事並非出自朕手,朕已經有五年無法作主了,現在只是個傀儡。你看朕每天風花雪月,其實是不得不如此。平常連王公大臣都不得召見,只能見見一些無聊的小人。」

    葉昊天也早猜到如此,所以並沒有吃驚。

    皇上站起身來在涼亭中走來走去,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彷彿下定了決心,說道:「有件事朕一直想做卻又顧慮重重,再不做可能就沒有機會了。好久以來朕一直憂心如焚苦無良策,今日見了愛卿,忽然感覺彷彿回到了大權在握的當年,年輕時的雄心不覺又回來了。也是到了該奮死一爭的時候,否則我死不瞑目。」

    葉昊天不解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皇上將自己的腰帶解了下來,遞給葉昊天道:「朕有密詔一道藏於玉帶之中,愛卿拿去交給太子,看看還有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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