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說到這裡,眼中閃過一絲恨意,張西瓜很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可看老太太的樣子,把到口的話又嚥了下去。此時王姐已經完全懵住,她完全失去了方寸,只是呆呆看著自己的婆婆,小雅在她的懷中沉睡不醒,病房裡一片沉寂。
老太太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強壓住情緒緩緩開口:「劉慧的柔情使我哥哥很快陷進了她的懷抱,認識一年後,兩人商量結婚,我哥哥很高興,通知和他一起在美國留學的同學郝天柱來參加婚禮,這時郝天柱也已經回國,他父親是民國政府要員,家中勢力很大,而且他畫的一手好畫,你們看到的那副油畫就出自他的手筆。」
郝天柱是個才子,人也長得英俊瀟灑,而且他的身上帶著一股濃濃藝術家的憂鬱氣質,你們也知道這樣的男人最吸引女人,而此時的劉慧身上有一種強烈吸引男人的魅力,郝天柱來到我家的第一天就被她吸引住。
郝天柱是一個卑鄙無恥的人,他見到劉慧就像野狗見到了骨頭,當天就開始先慇勤,秘密的追求劉慧。我哥哥是一個憨厚老實的人,甚至有些木訥,話不多,用你們現在小年輕的話講,就是一個沒有情調的人,他這樣的人當然感覺不到郝天柱的異常,親熱的接待了他,而這時郝天柱提出了要給她們畫一幅畫。
我哥哥很高興,但是他不知道郝天柱為的就是展示自己,也趁機接近劉慧,這時劉慧在和我哥哥熱戀當然拒絕了郝天柱。在油畫畫完半個月後我哥哥和劉慧結婚了,在婚禮上劉慧突然問了我哥哥一個問題:「立軒,我們總有一天會老去,直至死亡。如果可以讓你選擇,你希望自己最終的歸宿在哪裡?」
劉慧一問出口,我楞了一下。大喜的日子問這樣的問題,太煞風景了。
但是,我哥哥沉默了。我正想出言打岔時,哥哥卻開口了:「如果有一天將要離開這個世界,我希望最後的歸宿是在你的懷裡。這樣,即使要喝下奈何橋邊的孟婆湯,來生,我依然能夠帶著對你懷抱的記憶找到你。」
人群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然而,哥哥的話中所透出的認真與堅決,卻讓我感覺哥哥的心真的全部都交給了劉慧,而劉慧則是滿含熱淚,是的,那時,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哥哥是個性格很溫柔的男人。我不知是否因為這樣的性格阻礙了他,結婚後他選擇在郵局裡當著一名普通的職員。當初劉慧結婚時,很多朋友都不理解他為何會選擇我哥哥,畢竟,我哥哥一個月的薪水僅及她的四分之一,而且我父親死後家道也掉落了。然而劉慧還是選擇了我哥哥,當時在她看來這些都是不重要的吧。
結婚大半年,他倆始終跟我和媽媽住在現在的小樓裡。雖然房子是老房子,一家人卻也其樂融融,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感覺到劉慧變了。變得更愛打扮,而且經常出去。或許這時候她對我哥哥的愛,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她曾經相信平淡才是愛的真實內涵,可日復一日的相同生活模式,讓她開始心生厭倦。柴米油鹽取代了浪漫漏*點,婚姻開始呈現的乏味讓她對它未來的走向逐漸迷茫起來。
那時劉慧曾經跟我說過,她多麼希望我哥哥也能感覺到,或者這樣,哥哥會做一些改變。但哥哥卻似渾然不覺,每日如常。我哥哥的文筆不錯,還發表過一些小文章,所以,下班後總喜歡伏在桌上寫寫畫畫的。劉慧想讓他能更多地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卻總未見成效。長久下來積累的對婚姻的迷惘和悲哀讓劉慧的心逐漸麻木和封閉起來,再也感覺不到一絲我哥哥對她的愛。
就是這個時候郝天柱重新闖進了劉慧的生活中。那天晚上縣政府搞了一次舞會,我陪著她一起到了舞會,很快我就被一個男士邀請去跳舞,而劉慧獨坐在舞池邊品著紅酒,百無聊奈之際,郝天柱請她跳支舞。
原來郝天柱一直都沒有走,在他看來劉慧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越是這樣的女人,他越感到刺激,一種征服的**,使他留在了這裡,他終於等到了機會。那天晚上已經有很多人來向劉慧發出過邀請,但都被她以各種理由婉拒了。然而面前這個男人,似乎舉手投足間都散發出男性,特別是那種事業成功者特有的魅力。而且還是我哥哥的同學,也算是熟人,就這樣劉慧和他進了舞池。
看到郝天柱和她走進舞池我並沒有懷疑什麼,畢竟郝天柱和我哥哥的關係在那裡,但是那天我從劉慧的臉上看到了一種癡迷,甚至有些眩暈,她臉上的這種表情除了在婚禮上見到一次外,這幾個月裡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
回到家裡已是凌晨,推開家門,哥哥仍然在伏案疾書。見我倆回來,哥哥把書稿都收了,然後從廚房端了一碗麵出來。深情的看著劉慧:「老婆,累了吧?這碗是你最愛吃的……」
「雞蛋肉絲面,對嗎?」劉慧打斷了哥哥的話。哥哥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結婚這麼久,他還是像剛戀愛那會一樣,經常用這個動作來表示他的不知所措。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劉慧為什麼打斷了他的話,可我沒想到劉慧接著,脫口又說:「你除了會寫寫字,下個雞蛋面,你還能做什麼呀?」
哥哥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我也沒想到劉慧竟然會說出這麼傷人的話,一時間有些發愣,場面顯得很尷尬,過了一會劉慧才有些愧疚地望著他手中那碗兀自熱氣騰騰的面,輕聲道:「對不起,立軒,我可能是太累了。」
哥哥也把表情放鬆了,柔聲問她:「那,要不就早點休息?」
「嗯。」劉慧點了點頭。這時候哥哥笑了,伸出雙臂想要抱一抱她,可當他自後抱住劉慧時,我看見她輕輕地掙了一下。哥哥的手臂一僵,縮了回去。劉慧沒有說話,黑暗中,我看見她的眼睛中閃著異樣的光彩,看向窗戶外邊,我知道她想的肯定不是哥哥。
平淡的日子又持續了一個星期。那天正好是個週末。劉慧在家中接到了一個電話,我看見她的臉在微微發紅,神情也很害羞,而且說話還有些閃閃爍爍,掛了電話後,她就一直在發呆,這時哥哥從書房出來興致盎揚地說要帶她去看電影,因為今天演的是一部美國進口的新片。而劉慧卻歉然說道晚上同事約著一起聚會。我看得出哥哥很失望,但轉而他有笑說玩開心
點。我感覺到劉慧不對,決定跟蹤她。
上海大飯店是當時本縣一座很有名的飯店。能在這裡經常出入的人非富即貴。我跟著劉慧到門口,離的很遠就看見一身藏青色西服的郝天柱立在那裡。我的嫂子劉慧上前隨著郝天柱步入大堂,我小心的跟了進去,一進去就被眼前的華貴震住了。迎面正中央是一個彩色噴泉,噴泉背後的一個小圓台上,一位優雅的女琴師正彈奏著舒緩的樂曲,兩邊的餐桌上儘是一些衣著高檔時尚的男女。
下意識望了一眼自己那已是退出流行的著裝,我不禁暗生慚羞。這時郝天柱和劉慧找到一處並不顯眼的位置坐下,我也悄悄在大堂一株棕櫚樹後的空位上坐下。這個地方視線很隱蔽,坐著可以窺見整個大堂而從外面卻不容易看到裡面。更主要的是,我不僅能看偷偷看到他倆,更能聽到郝天柱和劉慧的談話。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郝天柱點了一瓶昂貴的紅酒,幾杯紅酒下肚,他倆的聲音漸漸變得大了起來。我偷偷看過去,就見郝天柱端著杯子,含笑問劉慧:「知道我那天為什麼只請你跳舞嗎?」
「為什麼?」劉慧問。
「因為你獨自坐那的樣子打動了我」郝天柱說完這句話,劉慧羞澀的問:「當天那麼多的美女,你怎麼就偏偏看上了我?」
郝天柱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道:「我挺羨慕你的丈夫。如果我有一位這樣美麗的妻子,是不會讓她在這樣的青春裡把雙手變粗糙的」
郝天柱話中的意思讓劉慧變得有些慌亂。這樣一個充滿魅力的男人對她說著這種暗示性的
話語,讓她突然有了一絲害怕。至於到底在怕什麼,在那一刻她自己也不明白。
劉慧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彷彿有些欣喜若狂又有些害怕,幾乎是有些掙扎地說道:「不,我丈夫是個很稱職的男人。」
聽劉慧說出這句話,我竟然鬆了一口氣,自己的擔心是多餘了,看來劉慧還是愛著哥哥的,想想也是,她暗戀了哥哥這麼多年,怎麼會就這麼輕易的背叛了他?
這時候郝天柱竟然笑了出來,柔聲對她道:「你在自欺欺人!一個在幸福中的女人,是不該有你那樣無助而茫然的眼神!它讓你美麗的雙眼失去了應有的神采!」
我心中暗恨這個卑鄙的男人,他是我哥的朋友,最好的同學,現在竟然勾引他最好朋友的妻子。我想劉慧這時候也應該看出了這個男人的本來面目,就在我想要站起來去痛斥郝天柱,將劉慧拉走的時候。令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
劉慧竟然像一個孩子般伏在桌上哭了出來。
【……第六卷冥婚四十一章往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