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距離下午已經過了一半,初春的入夜時間與冬天相差又不遠,天色轉深之時,親王領地城堡外亮起星星點點的傭兵晚餐篝火光,城堡之上也早早地點起了火把。而雙方中間的小帳篷內,越兵和史密斯還你一句,我一句地談著子虛烏有的商舖交易。
陪站的人早已經站不住了,艾莉活動活動腳尖,小聲問風路:「你跟在越兵身邊那麼久,你知道越兵為什麼別的不談,偏偏要談商舖?」
「依斯橋堡的時候你不在吧?」風路充當萬事通地低聲嘀咕,「當時,老闆撈了黑古商會一筆,後來白雲國查抄黑古商會的時候,這一筆可與白雲國沒關係,他們抄不掉,我們就把黑古商會的產業打了個三點五折,狠狠地賺大了。」
原來如此!離離既對越兵的無賴感到好氣,又對他的信心感到安心。現在就在為勝利之後的利益作準備,可以看得出越兵從未想過自己會輸,哪怕對手是大6上最大的帝國,使人戰慄、吐著滾滾濃煙恐怖大火山。
史密斯根本沒有想到越兵的打算,為了拖延下去,真命令跟他前來的侍從回去找商舖契約假意要與越兵談妥,簽下這份商舖收購生意。甚至為體現出逼真的誠意,他主動要求先寫合約,雙方簽上字,關鍵印章與數字稍後談清楚了再填到合約之上。
有簽名就ok!越兵都沒有想到史密斯自己撞頭上牆,打個響指叫離離:「美女,去找管後勤的大廚師,讓他們做點拿手好菜,我要請客吃飯。對對,芙娜也去。」
真以為越兵上當,史密斯心情轉好,愉快地含蓄微笑:「隨時帶著廚師,大老闆真是位美食家,我很期待今晚的晚餐菜單。」
「我也去。」艾莉早站不住了,跟在離離與機鎧後面步出帳篷。走遠之後,她回頭看看帳篷,忍不住興奮地說道:「嘻嘻,期待,他還不知道自己上了多大的當呢!」
「可是我們還在特蘭亞帝國的軍隊包圍之中,」離離不敢過分樂觀,到現在為止,越兵對怎樣撤退還沒有透露一字,「你們叫做機鎧的東西的確很強,這點我承認,但十幾件機鎧還沒強大到能與幾萬軍隊相比。」
「你說得不錯,離離小姐。」芙娜突然停步,側身用兩隻紅光的監視器看著離離,「現在你們看見的十五件機鎧都是量產型號,位列五級的鬥氣或魔法即可以使之受到損害,六級與六級以上的鬥氣與魔法能輕易擊毀它們。而且,它們的能源也沒辦法支撐很久。」
「不可能啊。」艾莉跟著停步,搖搖頭說,「我見過這些機鎧的威力,越兵穿上它們的時候,給人感覺無論多少敵人都能輕易擊退呢,像那個變成死亡騎士的扎卡維特,我覺得一件機鎧的實力至少有位列八級。」
「準確地說,它們防禦實力在五到六級之間。」芙娜說道,「它們真正的實力,需要看裝備的武器以及穿著者的能力,所以無法確量。」
看看正在開飯的傭兵,離離憂心地說道:「為什麼還不作撤退的準備?特蘭亞帝國的騎兵與空騎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而這些商會傭兵素質平平。」
「嗯,商會聯合的傭兵素質比不上無雙天下商會的傭兵。」艾莉同意道,「白雲國地處寧靜森林入口,所有優秀的傭兵和冒險士都聚集在白雲國境內。如果是越兵的直屬傭兵還能信得過,眼前這些傭兵很難抗得住十倍、二十倍的正規帝國兵將。越兵到底在想什麼呢?」
「關於這方面,」芙娜像是重新檢測似的,頓了頓,最後才抬頭說,「我猜測,少尉可能想要打下城堡,守城,拖住敵人主力。因為加入燒燬艾拔蘭糧倉這個參數,我作了份戰術模擬,除了西南巴薩克要塞,所有要塞與城堡都在民兵控制之下。短時間內,帝國內省無法調集大量糧食支持十萬大軍消耗,照此計算,我們只要堅守城堡五至七天。」
五至七天!從各地匯合過來的十萬大軍硬攻城堡的話,城堡能抵擋幾天?!離離急忙搖頭:「不可能的,對方天上有空騎,地上有精銳的步兵!」
「但還有你們找到的兩萬外省部隊。」芙娜冷靜地分析,「而且,從北方調動的援軍正在路上,明天天亮之前第二批能到達這裡。比起帝國內省全面開戰,把戰場控制在親王領地城堡傷亡要小很多很多,我想,這應該是少尉的整盤計劃。」
「把對方的士兵士氣拖到最低點……」離離終於弄明白了,但她依然搖頭道:「萬一糧倉燒不掉,恩校大人不是把自己逼進絕境嗎?」
離離擔心的事情,同一時刻正在艾拔蘭城內順利地進行著。伊凡謹慎地埋好最後一顆魔法陷阱的晶石,插上口袋裝扮成路人轉進與其他人匯合的街市大道。在一間屬於枚拉娜商會的裁縫店裡,他見到比他早完成的莉莉絲。
「佈置完了?」負責這次行動的裁縫店老闆拿著布匹笑著迎上來,低聲問。正是這名忠心、又有膽色的老闆秘密送出艾拔蘭生變異的書信。
「是的。」伊凡點點,伸手拉起布匹一角,「現在等做最後檢查的斥候回來報告。」
由於天色已經昏暗,街市上只剩下寥寥無幾的行人,裁縫店老闆放心地感概道:「我現在還是很難相信啊,把魔法陷阱放大上百倍,它的威力應該被減弱得非常非常厲害,這樣還能燒掉艾拔蘭糧倉,太不可思議了。」
「師傅能讓巨大的鐵塊飛出天空,送走眷族到另一個世界,既然他說這樣能行,那就一定能行。」伊凡絲毫不懷疑,轉頭看看莉莉絲,又低聲說,「而且,師傅說的不是『燒』,而是『炸』。現在還不知道爆炸的威力有多大,糧倉附近所幸是一片軍營。」
「說『炸』,那更不可思議了。」裁縫店老闆搓搓老眼說:「年輕的時候我也服過役,對火藥爆炸多少懂一點。現在我們只佈置了兩個重疊的魔法陷阱……」
「對,等晶石啟動,中級的風系魔法陣與中級的火系魔法陣同時揮效用。」伊凡點點頭,「讓它們啟動很容易,只是太大佈置起來有些麻煩,幸虧師傅把自己當成了誘餌吸引住了所有注意力,我們才有寬鬆的條件佈置它們。對了,老闆,我們商會的糧店把存糧收好了沒有?」
「早兩天就埋得差不多了,剛剛又一次通知下去,讓所有糧店的老闆們到外省去避一段日子。」裁縫店老闆細聲說完,眼角看見莉莉絲的手移向一塊綢布,他知道有人要進店,急忙高聲說:「年輕的先生,你仔細看看哦,這快布料絕對值!」
進門的不是其他人,只是作最後檢查的斥候,他進店之後只眨眨眼,摸摸後腦,像個忘記帶錢的馬大哈又急忙退出店堂。這些動作表示準備已經做足,萬無一失。
「只等師傅的電報到了。」伊凡摸出越兵留給他的電碼對照表,托托小眼鏡再記兩隻電碼。他由衷地感覺越兵的技術與知識太有趣了,平常用作指方向的磁石與常見的銅鐵線、鐵皮,經過越兵的手擺弄過後,竟然變成兩地聯絡的工具。連紙片都撕不碎與點不著的兩隻弱化的魔法陷阱,效果竟是炸毀艾拔蘭糧倉……
「我猜時間也差不多了,」裁縫店老闆看看天上開始明亮的幾顆夜星,難以抑制自己的興奮,「我活過這麼久,就數現在最激動。兩個簡單的魔法陷阱啊……」
正在他感慨的時候,店後堂裡跑出一名夥計,「老闆,快,快進來,那東西響了!」
聞聲,伊凡箭步衝入後堂,從後堂的儲物櫃裡捧出越兵留下的電台,小心翼翼地戴上耳機傾聽裡面長長短斷的「滴滴」聲:「完全,入夜,前,動手,時機,由,你們掌握。」
「命令下來了?」裁縫店老闆急切地問道。
「是的,」伊凡肯定地點頭,「師傅許可我們啟動魔法陷阱。」
「太好了!」裁縫店老闆搖晃著身體,興奮得站不住:「太好了,太好了,我、我去信號,你和那位小姐上閣樓,從閣樓窗口可以看見糧倉!」
伊凡「嗯」地答應,放下耳機登上通上二樓直至閣樓的樓梯。不久之後,作為信號的裁縫店招旗慢慢降落,隱藏在糧倉四周的斥候同時行動,念動一句句咒文使埋藏在地下的魔法陷阱晶石迅啟動。
呼——巨大得包圍了整個艾拔蘭糧倉的魔法陷阱揚起陣陣微風,這陣奇怪的微風還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漸漸地,糧倉散落的青麥粉被揚上半空,如雲如霧似的蔓延在糧倉四周。軍營內零丁駐守的士兵還未意識到大災難正在醞釀,只看見了糧倉被青麥粉圍繞,好奇地聚集到一起指指點點。第二隻魔法陷阱動的時候,才有士兵叫道:「奇怪了,你們有沒有感覺到熱?」
「是有點暖,真舒服!今晚伙食蒸什麼,好香!」
「你們有沒有聞到,有點像酒的味道!」
「伙頭善心?不會吧?」
「不是像,就他娘的是酒!」
……
第二隻火系魔法陷阱產生的溫度越來越高,軍營內的留守將校們終於意識到不妥:「有陷阱,陷阱!馬上去找構成陷阱的晶石,點火把仔細找!」
這火把不點還好,各兵丁舉著火把四散去尋找構成魔法陷阱的晶石之時,高溫熏出來青麥酒精達到足夠濃度,加上粉塵狀態的青麥粉,遇到明火瞬間生環形爆炸!
糧倉連環爆炸震動了整個艾拔蘭城,但這還未結束!環形的爆炸產生的高溫與衝擊波揚起第二輪青麥粉,新鮮空氣又從外圍補充入糧倉之內,爆炸的火星提供了第二次明火,新的爆炸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連續不停地在艾拔蘭城西糧倉不斷炸響,直至熊熊大火燒通整個糧倉,遍地趴滿守衛兵將的屍體。
面對如此震撼的連環爆炸場景,在閣樓上眺望大火的人們不敢相信,這場神怒般的爆炸竟是自己親手佈置下的傑作!更不敢相信,巨大的帝國中心糧倉,毀滅在兩隻簡單的魔法陣之下,總共耗費的時間也只不過半個時辰……
正當艾拔蘭為詭異的大爆炸混亂一片的時刻,親王領地內,越兵仍同史密斯兩人笑哈哈地拉家常。突然間,滴滴電報聲從機鎧喇叭口響起,越兵伸手鬆松臉部表情,瞇眼微笑:「史密斯王,您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名詞?」
見越兵把話題突然轉移,史密斯心裡打了個咯登,不祥的預感迅籠上心頭,臉色也跟著陰沉:「什麼名詞?」
「粉塵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