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曼氣勢洶洶,張浦則士氣不振,又過十餘日,應理再度失守,張浦退守鳴沙要塞。這裡距靈川已近,楊繼業調靈州兵馬來援,總算遏制了蘇爾曼前進的步伐。
這一戰,回紇人打出了威風士氣,但是鳴沙河要塞是楊繼業精心打造的一處防禦關隘,漫說他還派出了靈州兵馬來援,就算只憑張浦的人馬,背倚這座雄關,蘇爾曼也很難攻克。蘇爾曼打下應理城時,繳獲了一些攻守城池的軍械器具,盡皆運至鳴沙城下,但是靠著這些軍械,還是很難取得進展,而來自興州方面的援軍卻是源源不絕。
儘管阿古麗已經妥協,成了蘇爾曼的同謀,但是和李繼筠一方聯繫的人一直都是蘇爾曼,回紇軍只有他最瞭解興州眼下的局勢,也最明白興州目前雖是重兵雲集,但是情形十分微妙。他這路兵馬一旦直通興州城下,那就會像滾沸的油鍋裡倒進了一板冷水,一定能把楊浩燙個焦頭爛額。
然而以他眼下的兵力,已不足以撼動鳴沙要塞,即便能夠攻克鳴沙城,溯鳴沙河而上的靈州城,也不是他眼下的兵力能夠輕易奪取的,有鑒於此,蘇爾曼一面同李繼筠的信使頻繁接觸,一面遣人回甘州,向阿古麗可汗搬取援兵。
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按照協議,現在是李繼筠履行承諾的時候
了。
而甘州那邊,木魑,受阻於甘州城西,甘州穩如泰山,眼下也是抽得出兵力的時候,朝中內三外六九位宰相幾乎全都是他的人,足以左右阿古麗,派兵援助於他。
其實並不用蘇爾曼通報,李繼筠也一直在瞭解西夏情況,一俟接到蘇爾曼的求援書,李繼筠覺得時機已經成熟,馬上開始了行動,他先重施故伎,派族人襲擾兜嶺楊延胡的駐軍,引其來攻,禍水東引,使其與呼延傲博直接交手。繼而又將他掌握的興州情形稟報於呼延傲博,並且承諾願傾巢而出,集中其全部兵力予以配合作戰。
呼延傲博雖然倨傲自矜,狂妄自大,但是對義兄尚波千卻言聽計從,他並未被李繼筠蠱惑,而是把這件事密報了尚波千,徵詢他的意見。尚波千剛剛大敗夜落紇和羅丹的聯軍,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一聽河西內亂,且李繼筠願傾其全族攘助此戰,馬上就答應下來。
一則隴右內部的威脅眼下看來已不足為懼,自從童羽的巴蜀義軍投靠他之後,他的實力空前,童羽的五萬兵馬,再加上招納的隴右大盜王如風、狄海景等人的兩萬輕騎兵,打得夜落紇和羅丹節節敗退,只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功,眼下既然有機會攪亂河西,又有機會把李繼筠這根肉中刺趕回河西去自生自滅,不管怎麼盤算都是佔了便宜,成功的話固然好,一旦失敗也不過是仍然退守蕭關罷了。
呼延傲博得了尚波千的回信,立即安頓好蕭關防務,集結兵馬,與李繼筠合兵一處,殺向河西。
蕭關的險要地勢盡在呼延傲博掌握之中,又有蒼石部落投降的族人熟悉西夏營地內部情形,以他們為前驅,出其不意直取兜嶺,便是以楊延朗之能,也被打了傘措手不及。
蕭關吐蕃軍隊與李繼筠的黨項軍聯手北上,勢如破竹,兜嶺於次日傍晚便告失守,楊延胡被迫率領殘兵敗將退出兜嶺,這處河西隴右一向爭奪的要隘全部落入呼延傲博之手。呼延傲博此番此上,原蒼石部落的兩部人馬立下了大功,也徹底得到了他的信任,被他編入自己的親軍,只休整一日,便馬不停蹄地殺奔賞移口……
情勢嚴峻,興州一片風乒鵪唳。自楊浩親征玉門關,功成立國迄今,已經很久沒有召開這樣大型的朝議了,而今天,六部九卿,各路將領,盡皆集於朝堂,開始商量應對來敵之策。
丁承宗神色凝重地道:「如今的情形已經很明顯了,呼延傲博、李繼筠不只是趁人之危,而且根本就是與蘇爾曼早有秘謀。諸位請看,蘇爾曼出甘州,繞涼州,克應理,攻鳴沙。而呼延傲博和李繼筠則先取兜嶺,再攻賞移口,賞移口無險可守,楊延胡兵力有限,一旦被攻克,呼延傲博和李繼筠就能沿葫蘆河直接北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道:「葫蘆河與鳴沙河交匯於鳴沙城,這兩路人馬明顯是要在鳴沙城合兵一路,經峽口,克順州,直取我都城興州。如果被他們攻克峽口,那麼他們就可以長驅直入,逕奔都城,大王,峽口斷不容有失,須得指派名將,將峽口守得銅牆鐵壁一般,興州方才安全。」
楊浩今天的神色也很凝重,自稱王以來顯得有些狂妄的神態蕩然無存:「丁卿所言有理,那麼……由哪位將軍饋守峽口才好呢?」
他的目光從眾武將身上一一掠過,眾將都未作聲。楊浩手下最好戰的艾義海現在正與張崇菇,鎮守橫山,最忠心的木恩、木魑,受阻於甘州以西,餘下諸將雖然都是善戰之士,但是要他們獨擋一面,卻還有些能力不足。
楊浩點將,眾將卻不敢應答,朝堂上一時靜了下來,楊繼業輕咳一聲,出班奏道:「大王,程世雄將軍驍告喜戰,昔日獨守廣原,直插宋境,能攻能守,乃是一員難得的良將,依臣看,若守峽口,非程將軍莫屬。
楊浩一聽,欣然轉向程世雄:「程將軍,可願為本王鎮守峽口,阻擋敵軍。」
程世雄霍然出班,雙手一抱拳,渾身甲葉子鏗然一響:「隹屬領旨,饋守峽口。」
他略一遲疑)又道=「不過一一一一一一峽口所悖,不過是一條大河)余此別無險要。峽口東側不足百里,就是靈州,可為峽口之呼應,臣若守峽口,需有一員能審時度勢、擅攻拽守的大將坐饋靈州,臣方無後顧之憂。
楊浩略一思忖,說道:「鳴沙城顯見是守不住的,既如此,莫不如主動後撤,調張浦守靈州。只要你們二人死死鉗住靈州和峽口,就能阻敵與外。」
他冷冷一笑道:「現在已是深秋時節,用不了多久,就是大雪隆冬。敵人的糧草輜重有限,而且我們在城中,敵人在野外,到那時候,積蓄秋草的事情已經結束,本王也能把黨項諸氏的部落通士們
「大王,臣反對!」
楊浩話音剛落,種放便出班奏道:「張浦此人,與拓拔韓蟬等不肯馴服的部落酋領走動一向密切,前番大王因拓拔韓蟬一事對他予以重責,並罷其五軍都督之職,令其戴罪立功,而張浦不知感念大王宏恩,反懷恨在心,對大王的處置極為不滿,時常牢騷滿腹,無心與軍事。應理城雖不易守,卻也不是可以輕易攻克的,全因張浦消極應戰,方才為敵所趁。
治軍當賞罰分明,張浦昔年雖立過些功勞,可是眼下他連吃敗仗,早諒將他緝拿回京追究其罪,峽口之存在事關我都城安危,如此重要的所在,怎麼能交給張浦這種人呢?將我都城之安危交在這樣一個人手上,如何使得?讓張浦退守峽口或靈州,在穗將軍或靈州守將陣前聽用倒也罷了,怎麼可以再付予如此重任呢?臣以為,當另遣一員用兵如神、穩妥可靠的大將,興州方才固若金湯。」
眾人心道:「種相與張浦一向不合,豈有不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偏(8張都督不爭氣,連吃幾個敗仗,這一次如果不能受命擔任靈州守將,且立下大功,事後清算時恐怕他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楊潔聽了卻深以為然,頷首道:「種卿所言也是道理,不過……何人可以擔此重任呢?」
程世雄位高權重,資歷也老,當初還對楊浩有過提攜之功,這靈川守將不只是要智勇雙全,在身份地位上還得有資格指揮調遣他才行。
楊浩手下的將領屈指數來,也不過是張浦、木恩、木魑,等寥寥幾人,所以楊浩開口選擇張浦,其實也有他的考慮,現在被種放一言否決,想找這麼個人出來可就難了。
種放微微一笑道:「大王麾下文臣濟濟,猛將如雲,要找一員名將又有何難?兵部楊尚書智勇雙全,用兵如神,豈不正是最佳人選麼?
楊浩微微一怔=「楊局書一一一一一一」他瞟了楊繼業一眼)猶豫道=「楊卿守靈州倒是守得,只不過楊卿是兵部尚書,還需坐鎮京師哇。」
種放道:「大王,若是峽口守不住,興州還如何守得?事急從權,緊要關頭,御駕亦可親征,何況兵部尚書呢?」
楊繼業徽做一笑,出班拱手道:「大王,臣願守靈州,與程將軍並肩拱衛都城安全。」
楊浩大喜道:「好,楊卿真是忠心可嘉,既如此,就由楊卿守靈州,程卿守峽口,張浦和楊延胡分別於你們佴-前聽用。兩位將軍就是本王的遲敬德和秦叔寶啊,有你們這兩個大門神在,還有什麼魑魅魍魎、陰魂小鬼,能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蹦跌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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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勤兼梅祿官紇娜穆雅率領兩萬宮衛馳援蘇爾曼了。梅祿是皇室兵馬總管,職位與蘇爾曼差不多相當,而特勤是親王,爵位和蘇爾曼這個副王也是不相上下,因此紇娜穆雅姑娘一來,斛老溫率領本族酋領以及斛老溫部落的將領們隆重地迎了出去。
已是深秋時節,天高氣爽。遠遠大軍馳來,有如一條長龍,天空中一頭雄鷹發出嘹亮的鳴叫,百餘名親衛軍護擁著一位俏麗的黃衫女子馳到了蘇爾曼的面前。
黃衫、小帽,無數條髮辮垂在肩後,非常利落地扳鞍下馬,這位女親王大大方方地走向蘇爾曼,眾人眼前頓時一亮。不愧是大唐鹹安公主的後人吶,這位紇娜穆雅姑娘的姿色絲毫不遜於阿古麗可汗。
那臉是最美麗的瓜子臉,膚如凝胳;那眸水汪汪的,顧盼生姿;那眉,細細長長,如兩輪彎月;那腰,迎風款擺,纖腰妙舞縈迴雪;玉指素臂、細腰雪膚、紅妝粉飾、肢體透香,蓮步輕移,裊娜生姿,十分美麗中有五分英氣,五分秀麗,嬌俏嫻雅,不可方物。
「呵呵呵,特勤大人一路鞍馬勞頓,實在是辛苦啦。」
蘇爾曼大步迎上去,笑容可掬地道,美麗的紇娜穆雅嫵媚地一笑,明眸流盼,神采飛揚:「葉護丈人客氣啦,大人一路所向披靡,勢若破竹,可汗聞之欣喜不已呢,這次我帶兵來,可汗還特意吩咐我,指揮調度,盡皆聽從葉護大人的安排呢。呀!前邊那座城,就是鳴沙城了。巴?
蘇爾曼聽了大為滿意,親切地笑道:「不錯,那座城就是鳴沙
城。
小美女嬌俏地皺了下鼻子:「看起耒不是很高啊,好像本姑娘一提馬撂,就能直接躍上城頭呢,這麼一座小城,不應該阻得住蘇爾曼大人和諸位驍勇的武士前進的步伐吧?」
蘇爾曼開懷大笑:「哈哈哈哈,特勤大人說的好啊,區區一座鳴沙城,焉能阻得住我們回紇勇士的馬蹄,如今特勤大人帶來了援兵,咱們很快就能踏平鳴沙,直取興州,砍下楊浩的腦袋。特勤大人回甘州的時候,就可以為我們的可汗獻上一盞用楊浩的頭顱制做的精緻的酪油燈
「有他的人頭做油燈?呸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去,人家才不捨得呢,用你們的人頭做夜壺還差不多!」小美女不滿地橫了他一眼,可惜看在蘇爾曼眼裡,卻沒嗅出什麼味道,只覺得小美女媚眼流波,風情萬種,嗯……,那風擺楊柳般的身段兒也香香的……
老傢伙雖年過花甲,被小美人兒這一瞟,骨頭也不覺輕了幾分。
鳴沙城頭,張浦背負雙手看著城下五里之外回紇人的營盤中兩路大軍匯合的場面,臉色陰霾。主動趕來鳴沙赴援的頗豐部落頭人二唯舒生站在他的身後,喃喃地道:「回紇人又增兵了,鳴沙……恐怕守不住了。
「守不住也要守!」張浦咬牙道:「若是再敗,我張浦便永無翻身
之地了,這鳴沙,就是我張浦成敗之地,沒有退路。」
二唯舒生眼珠微微一轉,輕聲說道:「將軍怎麼會這麼想呢?其實對將軍來說,勝不如敗,鳴沙是守不如棄才對呀。」
「嗯?」張浦霍然回頭,日光如兩道冷電,盯在二唯舒生的臉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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