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娃兒一見唐焰焰沉下臉來,急忙向老黑說道:「莫要急,你坐下來,從頭到尾,把經過仔細說與我們知道。」
老黑在她們面前倒不敢坐,只把自己冒充官差,軟硬兼施逼問石陵子的經過源源本本地說了一遍。
那日在船上,吳娃兒悲悲切切,自訴傷心身世,又對那位彪悍無德的未過門兒大婦表現得十分畏懼,唐焰焰感念她的經歷與自己往昔十分相似,所以對她極為同情,頓生同仇敵愾之心。
不料說到後來真相揭開,這個豆蔻年華的少女竟然就是楊浩新納的妾室,而折子渝也不知怎地到了京中,還把自己編排的一無是處,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她對吳娃兒的醋意大減,她心中更擔憂的倒是楊浩與折子渝的重逢,因為她知道楊浩對折子渝實未忘情。
吳娃兒一張妙口生蓮,這才說起自己與楊浩從相識到相鬥,從仇家到情人的整個經過,在她言語之中,楊浩如何思念焰焰,如何潔身自好,說的是生動感人,唐焰焰在如雪槎,時,本就聽那丫環說過,先入為主,哪有不信之理。
隨即吳娃兒又說起楊浩收到她的絕交信,如何的悲傷淒苦,如何的酩酊大醉,終至二人成就姻緣,唐焰焰一直以來是倒追楊浩,這還是頭一回聽到楊浩如此的思念牽掛她,感動的她眼淚汪汪,又恨自己兄長卑鄙無恥,偽造書信從中作梗,吳娃兒避重就輕,又把自己與酒醉的楊浩成就好事的事輕輕繞了過去。
最後,吳娃兒才說起折子渝與楊浩重逢的經過來,她要說明折子渝潛藏於「媚狐窟的原因,又抱著你不仁,我不義,你若不為難我家官人,我也不去壞你好事」的心態,無法立即把折子渝一手策劃,使四兩撥千斤之計,鬧得大宋出現缺糧危機的乾坤手段說出來,只好說自己幼時曾受過折家的恩情,而折子渝進就交結權貴,不便公開露面,這才住進了她的「媚狐窟」。
各地藩鎮,乃到南唐、吳越兩國,私下交厚於大宋朝臣,本就是一件公開的秘密,唐焰焰自然也是耳聞過的,所以倒未生疑心。
吳娃兒陪著小心,曲意奉迎,把這個愛憎分明、毫無城府的唐大姑娘哄得十分慰貼,也就承認了她的身份。
因見娃娃模樣嬌小,唐焰焰不知她真實年紀,也未想到她比自己還年長兩風,聽她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性兒乖巧可愛,對她倒真起了幾分憐愛呵護之意。唐焰焰知道了經過,又聽吳娃兒說楊浩對她癡心不死,就是為了她,才擔起這塌天的重任,希冀立此不世之功,依傍魏王,求娶她過門兒,心中歡喜不勝,就想馬上追及楊浩,讓他曉得自己對他也是情比金堅,卻被吳娃兒攔住。
吳娃兒的理由是:楊浩身邊有晉王趙光義的人,一旦被他們察知她的身份,對楊浩的打算頗為不利,不如等到時機成熟,再與他相見。
另外就是她在汴梁耳目靈通,聽說晉王與宰相素來不和,雙方各自派了人隨魏王南下,各懷心機,為了一己之利,難免會置大局於不顧,從中搗鬼,這樣的話,不如楊浩在明,她們在暗,幫官人完成這件大功業,那對再與他相見,則夫人必然更受官人敬重。再則「」
吳娃兒理由充分,居然一口氣列了七條之多,唐焰焰從小在男孩堆裡長大,備受父兄長輩的呵護,從來用不著動什麼心機,本來一個極聰慧的女子,變得性情大大咧咧,遇事更是沒什麼主意,讓吳娃兒一通勸,登時動了心意,便依她之言,悄悄輟在了楊浩身後。
吳娃兒把唐焰焰請進自己臥房,雙妹整日價廝混在一起,吳娃兒多少年練就的本領,多少老謀深算的朝臣、老奸巨滑的商賈,被她幾句奉迎就能哄得飄飄然起來,何況是唐焰焰這樣的傻大姐兒,及至到了泗州城時,兩人已好的蜜裡調油,這也就是吳娃兒,才有這般待人接物的本領。
聽吳娃兒讓老黑從頭說起,唐焰焰便忍住了立即趕去捉那急色混帳的念頭,也在一旁坐了,老黑便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其實老黑倒也不是有意激怒唐焰焰,只是他的消息都是從石陵子那兒問出來的,壁宿一直在向石陵子追問此地哪裡有豐腴風騷風情韻味動人的姑娘,表現得迫不及待,又說他與楊浩是堂兄弟,那他要逛窯子的話自無不帶上楊浩的道理。
石陵子在楊浩面前自誇他門路精熟,整個泗州城就沒有他不認識的人、不認識的地兒,其實只是大話,至少泗州府衙的差人他就認不全,他對老黑的話信以為真,只道這官差意欲對那兩個走私商人不利,便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都說了出來,為了不給自己惹麻煩,他交待的事無鉅細,這才自作聰明地加了一句:那兩位客官就住在得月客棧,不過差爺要是去了捉不到他們,可往旁邊的鳳鳴樓去瞧瞧,他們方纔還向小、人打聽,要去鳳鳴樓耍子口「老黑回來,自然一五一十向兩位姑娘做了稟報。
吳娃兒既知楊浩此行下江淮的使命,對各地奸商的手段司樣有所瞭解,聽了老黑的話,她沉吟片孫,胸有成竹地笑道:」姐姐勿惱,官人絕不是鳳鳴樓尋歡作樂的。「唐焰焰只是自小所在的環境,接觸的人群,所以才養成了直爽的性子,也懶動心機,心智其實是非常聰明的,方才本能地一怒,這時坐了一陣兒,她已經反應過來,便頷道:」不錯,泗州雖是繁榮大阜,卻不及開封十一,他能周遊於開封四大行之間不及於心「,說到這兒嗔了吳娃兒一眼,笑罵道:」你這隻小狐狸除外,泗洲美女風情,又怎及得汴梁人物,他要麼是想遮掩身份,要麼是想像折子渝一般,遁跡青樓,打探消息,你不是說,青樓妓坊之中,消息最是靈通?「說到這兒她臉色一變,失聲道:」哎呀不好,如果是這樣,那老黑冒充官差盤問那幫閒,豈不是打草驚蛇,壞了他的好事?「吳娃兒嫣然道:」官人應該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只是「,官人原本只是霸州鄉間百姓,隨即便從徵入伍,開府建衙,於市井間人物,終究還是解。那些地頭蛇耳目之靈通,簡直無孔不入,官人微服私訪於民間,其實行藏可謂是漏洞百出,就算沒有老黑打擾,那幫閒也一定要弄清他的身份才肯交易的,以他們這些城狐社鼠的本事,隨隨便便就能查出大人入住得月客棧的時間,到那時必然露出破綻。
唐焰焰拍拍胸脯,餘悸未消地道:「不是我壞他好事就成,要不然他又要說我只會幫他倒忙。」
吳娃兒荒爾道:「官人時常還要趕回府衙的,如此往來要瞞過本地耳目實屬不易,不如」有官人吸弓那些本地糧紳也是好事。那些人曉得他是喬裝改扮,打扮他們消息,就絕不會想到在官人之外,還有一路人馬,也是喬裝打扮,尋他們的把柄。姐姐可以趁此機會,讓官人曉得姐姐也是可以幫他大忙的。
唐焰焰雙眼一亮,趕緊問道:你是說……咱們也扮成外地糧商,誘蛇舞洞?
吳娃兒微笑頷道:「正是!
唐焰焰一聽摩拳擦掌道:」要說做生意,我還真不是一無所知,冒充個糧商,華是易如反掌。只不遜「」
她遲疑了一下道:你我俱是年輕的女子,喬裝改扮的功夫又不到家,若是女扮男裝出面,馬上就要惹人疑心。若是乾脆以女兒身份拋頭露面,恐怕更加叫人覺得奇怪,這一計「,一隻怕不成。」
吳娃兒蹙眉沉思片刻,說道:此事側也不難,咱們只消找個人來充作糧商,咱們姐妹扮作他的妻妾從旁指點就是了。
唐焰焰反問道:「這假冒之人使不得外人,咱們身邊,可有這樣伶俐的人物?」
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看向老黑,老黑站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一時激動起來,腎上激素陡增兩百餘倍,兩條腿「突突突地腿肚子轉筋,額上青筋都繃了起來。眼前這兩個女子,在他心目中,那都是天上的仙子,平時都不敢正眼瞧上一瞧的,雖說要扮這糧商,與她們只是假鳳虛凰一番,可要是聽她們嬌滴滴喚一聲官人,那真如」,讓他馬土投進洪澤湖去餵王八他都肯吶。
老黑立即把胸脯兒挺得高高的,滿懷期望地看著兩位主婦,等著她們點將。
唐焰焰和吳娃兒上一眼、下一眼,仔細看了半天,不禁雙雙搖了搖頭。老黑長得黑點也就算了,身材魁梧粗壯,微微有點駝背,滿臉的橫肉,一身的凶悍之氣,扮公差有那麼點味道,扮山大王,倒有十分的威風,他充當打手慣了,哪裡像個和氣生財的油滑商人?
就在這時,張牛兒懶洋洋地走了進來,有氣無力地道:「兩位夫人,咱們要是想在泗州住上幾日,還得進城去住才好,要是一直這麼住在船上,停泊久了,要引起有心人注意的。
唐焰焰和吳娃兒一見他進來,登時雙眼一亮,吳娃兒便輕輕俏俏地起身,走過去背著小手,繞著張牛兒慢悠悠地打量起來,看得張牛兒莫名其妙口張牛兒本是」媚狐窟的一個外管事媚兒窟「是吳娃兒當家,宅院都是,媚狐窟」自己的產業,只有這保鏢護院的夥計自成一路人馬,這些人的頭目稱為外管事,就像「如雪坊的趙吉祥一樣,負責保鏢護院,同官府、地頭蛇、同行們打交道。
張牛兒就是這外管事之中的一位,負責迎來送往、答對客人,這人生得五短身材,其貌不揚,一張有些市儈的臉龐長著兩撇鼠鬚,屬於扔人堆裡就找不著的那種,不過他在媚狐窟做了這些年的管事,側是練就了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為人精細,能說會道,又兼南來北往的客人見的多了,各有風土人情瞭然於心。
吳娃兒越看越是滿意,盈盈地繞著他轉了兩圈,向唐焰焰回眸一笑:」姐姐,你看此人如何?「唐焰焰笑道:」像,像極了,給他換套衣裳,便一點破綻也看不出來了。「張牛兒愕然道:」夫人,大夫人,你們在說甚麼?
吳娃兒唔地一聲笑,調皮地道:「我們在說,您該更衣了,官人。」
老黑垮下肩膀道:「那我呢?」
唐焰焰向他扮個鬼臉,笑道:你嘛,做管家護院正好,欺「」連衣裳都正合適,換都不用換!「※※愚※※※※※※※※※※※※※※※淤※x※※※※※楊浩和壁宿匆匆趕去得月客棧租了兩間房,又使壁宿趕回府衙暗中向魏王趙德昭通報了一聲,二人便暫時在客棧住了下來。第二夭,那個幫閒石陵子出現了,帶了他們出入於一些糧油鋪子、拜訪一此糧紳、還引見宴請了一位倉場庫務吏吃花酒,著實做足了功夫。
可是這些人只說糧儲不足,自己也是毫無辦法,至於一些大糧商手中是否有糧,是否肯私下販糧,他們也是不甚瞭然,任憑楊浩價錢開得再高,也是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楊浩漸漸察覺不對,那石陵子帶著他們拜訪的,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人物,整個泗州,似乎形成了一道針插不入、水潑不進的關係網,他一個外人,若不能取信於人,根本難窺門徑,如此下去徒耗時光而已。」這樣下去不成,恐怕……我們已經被那石陵子識破了身份了,他在帶我們兜***,我們在泗州呆不了幾日的,若是再查不出什麼眉目,就只得繼續南下了。「楊浩憂心忡忡地道:」各地官府,但存私心的,恐怕都已派了人來觀察行色,如果我們在泗州無所進展,他們的膽氣足了,必然紛紛效仿,到那時,肥的是地方這些蠢蟲碩鼠,朝廷就算把糧購齊了,也要耗盡國庫,元氣大傷。
壁宿無奈道:「那怎麼辦?這幾天陪著那些一身銅臭的糧紳瞎磨牙,我可是忍著一直沒下手掏他們的荷包,要是一無所獲,那我不是陪大了?
楊浩咬著牙冷笑:」他有他的翻牆計,我有我的過牆梯。一計不成,我還有一計,看看誰能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