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酒喝得有點多的吳葦還在夢中,就被一陣尖利哭鬧聲驚醒。
「爺爺,爺爺∼∼你們、你們放開我爺爺!」是紅兒聲嘶力竭的聲音讓吳葦一下就驚跳起來,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就衝了出去。
「紅兒快回去,爺爺沒事的,快回去!」
吳葦衝出去就看到這樣的情景:幾個官差模樣的人,一人手中一把朴刀,糾著李老漢往外拖。紅兒已經哭得撲到了地上,拽著李老漢的腳不讓走。一見吳葦出來,又撲過來,一臉又是淚又是泥漬地拖住了吳葦的褲角,哭喊著:「哥哥,哥哥,快救救爺爺,他們要抓爺爺去坐牢!」
吳葦一直是守法公民,前世今生都沒遇過這樣的陣式,一時也沒了主意,只能隨著本能上去一把拉住李老漢,大喝了一聲:「你們幹什麼?!」說完,吳葦也覺得這麼問有些傻,又加了一句:「你們憑什麼胡亂抓人?!」
吳葦功力也許比不上蕭照,但對上這些普普通通的衙役卻是隨隨便便的。她一出手,本來抓著李老漢的幾個衙役立刻被撞開倒地,李老漢也輕輕鬆鬆地被吳葦藏在了身後。
衙役們一見失了面子,為首的一個從地上跳起來大叫道:「窩藏敵國欽犯,竟然還敢拒捕!那就別怪我們兄弟下手狠了!」說著,也不給吳葦他們說話的機會,一甩膀子,幾個人掄著刀就衝過來了。
說實話,吳葦還真怕這些人太講理。畢竟對這個地方不熟,吳葦就算想辯也辯不出理來,反而容易讓人抓住小辮子。真到那時,李老漢不走也得走了。真要入了獄,古往今來,吳葦只聽說過黑獄,沒聽說過在獄中養老的。就李老漢這年紀,能活著出來的可能性可太小了。吳葦一咬牙,出手就出手!雖然對拳理不懂,勝在身手矯健,幾個衙役一時也拿她沒有辦法。
吳葦邊擋邊退,並不想傷了衙役性命。聽剛才衙役所說什麼窩藏敵國欽犯的說法,恐怕罪真的不清。也不知道這個欽犯是不是自己。不想再招什麼事。一邊退一邊對著李老漢說道:「爺爺,你帶著紅兒從後門趕緊逃,我拖住他們。你們在西昭城等我。」西昭在昭寧的西邊,比昭寧稍小一些的水運重鎮。
「可是,可是……」李老漢一身兒狼狽,在吳葦身後的門邊上,猶豫不決。
「你們幾個,過去逮李老頭,這個小子我們先擋著。」吳葦那邊在安排,衙役們自也不會傻傻乾等。為首的衙役一使眼色,就散開兩人過來要活捉這一老一小。
吳葦雖然身手靈活,但對於打架來說毫無經驗可言。而衙役們卻是吃飯的行當,雖不如武林高手有章法,但也進退有度。尤其是今天來的這幾個,似乎比平常的衙役更要強了幾分,配合得默契無間,刀勢如風,綿綿不絕。一時間,吳葦也奈何不了他們。擋得了這個,擋不住那個,眼看著李老漢爺孫二人就要再落敵手。吳葦大急,索性往後一退,把李老漢與紅兒一推進了門,再反手一揮,把衙役們關在了門外。
不理門外捶得咚咚響。吳葦正要說話讓李老漢帶紅兒先走,李老漢先出聲,道:「小葦啊,爺爺我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孩子。但是我實不在捨得離開生活這麼些年的地方,這是我的家,我的根啊。你昨天從那位蕭什麼的先生那裡得的什麼令牌,如果不是什麼要緊物什,就給了他們吧。不然,就是咱們逃了,他們也會追上來的。」
「令牌?!」吳葦一愣,道:「什麼令牌?!昨天的事我晚上我都給你們說過了,他哪裡給過我什麼令牌?!」吳葦這才明白,這些衙役竟是衝著蕭照來的。而且來得如此迅速!什麼令牌?!哪裡有什麼令牌?!可惡!昨天的遭遇當時還覺得莫名其妙,現在一下就明白了。這個蕭什麼照的,八成就是拿自己這個陌生人當其它什麼人的擋箭牌,真正的令牌之類的東西早被他轉走了!自己真是太笨了!吳葦懊惱不已,昨晚想離開的念頭還是來得太晚了!
李老漢聞言也是一愣,臉立刻苦得像菊花,張張嘴,還沒來得及說出話來,就聽到一聲巨響,門被撞破了,一片光亮,早晨的太陽直直照射進來,瞬間讓人睜不開眼,只見幾把刀光迎頭就劈了過來。
吳葦本能地把李老漢往身後推,另一隻手抬起擋住刀勢,來不及感覺到痛,就看見臂上鮮血就噴了出來。
「快走!」吳葦沒心思理這痛,經過地獄式的疼痛折磨之後的吳葦對於這種小級別的傷痛已經學會了忽略。一邊擋著刀,一邊推著李老漢爺孫倆往後門衝去。
怎奈,吳葦有如懷揣利器的嬰兒,有武功也不會用,左支右拙,擋得非常笨拙,錯誤百出,驚險連連。心急如焚也不管用,眼見著衙役越逼越近。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啊∼∼∼」吳葦聽到一聲慘叫,轉頭就看到紅兒真的「紅」了,背後的衣服被鮮血染紅,整個人趴在地上再也不動。
吳葦目眥盡裂,本來體內有序運轉的清涼真氣登時亂了,在體內四處狂竄,吳葦的腦子轟的一聲神智就昏了,不顧腹中疼痛難當,不顧口中噴出鮮血,不顧自己是否會受傷,不再後退,直奔向前,一付見神殺神、見佛滅佛的氣勢,撒潑一樣的打法卻也打得衙役們的配合一時亂了陣腳。
似乎聽到有個男人的聲音:「好了,你們退下吧……」然後,吳葦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個身體屬於自己的第一次走火入魔。吳葦只剩下身在煉獄的知覺,一會兒如在火山口,一會兒如在萬年冰窯。一會兒身如滾刀肉,一會兒如萬蟻鑽心。難以言明的痛苦,讓吳葦無法解脫。
真正清醒的時候,吳葦發現自己眼睛看不見了。過了很久,吳葦才摸索出來,自己是躺在一間牢房裡。地上是發著餿味的稻草,半潮不濕的,隨時有各種各樣的小蟲小獸來騷擾自己一番。可惜,這個身體對於疼痛還是麻癢之類的感知已經很低了,並不能給吳葦造成什麼困擾。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吳葦變成了一個詩人。吳葦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怎麼啦。如果這只是一個惡夢,為什麼做了這麼久還不醒?!也許自己還是坐在地鐵站的椅子上睡著呢,這一切,無論是憨直的李老漢還是甜蜜的紅兒,神仙一樣的蕭照還是惡狼一樣的衙役都是自己的幻想吧?!是不是?!是不是?!
每天……哦不,也許是每時每刻,吳葦都在這麼想,因為不這麼想,吳葦怕自己會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到底這一切是為什麼呢?!連當一個普通人都這麼難?!甚至現在還瞎了眼睛。
吳葦摸索著冰涼牆壁坐下來,夏天實在是熱,悶熱,只有這樣才舒服一點。以前有體內的清涼氣息在,吳葦不覺得熱,可這一回,吳葦無論怎麼做,那些氣息都跟死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吳葦只好借助外力讓自己舒服一點。
雖然在牢裡,也沒有人來提審她。吳葦摸了摸胸口,那個金鎖已經被奪走了。果然炮灰就是炮灰,被丟在這樣陰暗的角落,恐怕連肇事者都已經忘了有這麼一個小角色了吧?
不但沒人提審吳葦,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搭理吳葦。吳葦剛剛醒來的時候,還拚命地喊過,抓過送飯的牢頭問李老漢與紅兒的消息,但得到的全是沉默,甚至牢頭連一句「瘋子」這樣的話都沒有賞給她。叫得嗓子都啞了,吳葦才知道,自己怎麼做都是無用的。於是開始沉默。
不過,牢中的飯比想像中要好得多,犖素搭配,還有個湯,味道說不上特別好,也絕對說不上差。這一點吳葦很滿意。只是……孤獨啊∼∼
黑暗中的時間是模糊的,只覺得天氣漸涼了,吳葦在孤獨中學會了自言自語,自己唱歌給自己聽。以前看過《魯濱遜漂流記》,魯濱遜在回家的時候連話都不會說了。吳葦不想這樣,吳葦想過要逃出去,就算真的要準備十九年也要逃出去。從沒有想過《肖申克的救贖》原來是要在自己身上重現的。
牢外在夏天的時候,有青蛙的聒噪的聲音,應該是個池塘之類的地方。這在昭寧並不奇怪,昭寧到處都是水。吳葦的水性不算好,卻也不算差,想著如果能出去的一天,能洗個澡也是件幸福的事呢。最近,從牆高處的小窗口裡飄來了幾縷桂花香,吳葦再次確定了時節。
這一天,一向安靜如墳墓的牢房突然熱鬧了起來。隔壁出現了鞭笞之類行刑的聲音。吳葦有些興奮,雖然明知道這樣知道別人痛苦而興奮的感覺很變態,但吳葦控制不住。吳葦聽到人說話的聲音--興奮得幾乎跳了起來。
趴在牆邊,細細地聽。自從失了武功以來,聽力下降了許多,只能聽到斷斷續續的厲喝聲,詢問聲,卻聽不到一絲呻吟。聽到最後,吳葦也不由佩服起來,這是個什麼犯人呀?這麼硬氣?!都能聞到血腥氣了,還是一聲不吭。
終於,光光當當地,行刑的人走了。半夜,吳葦興奮地睡不著,把自己擠在牆根輾轉反側,突然聽到了一聲細細的抽痛時的吸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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