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來做什麼?
原本喧鬧的廣場自這隊錦衣衛到達後就偃旗息鼓,正邪雙方緊盯著虎視眈眈的錦衣衛有些忐忑不安。
官,尤其是具備了生殺大權的官,更是這些江湖好漢所忌憚的。
如果你光棍一條,那就可以毫無顧忌,即使殺官造反也無所謂;但是,如果你有家有業,那即使一個普通的衙役,你最好也要表示一定的敬意,除非你有足夠強大的後台。
趙陽之所以敢於無視神捕朱福茂,那是因為他自信可保家產無憂。衡山城的錦衣衛指揮所、衡山衙門都已被趙陽打點一通,三方利益共享,可保產業無憂。當然,更主要的是在田伯光作用未被壓搾乾淨之前,他是不會放人的。縱使如此,趙陽也不敢對朱福茂動刀動槍,而是曲線反抗。
趙陽可以這樣,但其他人就未必有這樣的好運。
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武官輕咳一聲,分開身前護衛,冷峻的目光嚴肅地劃過了廣場,莫名地點點頭,開始訓話:「本官童絡正,為西安府錦衣衛百戶,奉上令來此公幹,日月神教等人,速速離開。」
東方小敗原本就要撤走,童絡正的話無疑給他了更好的台階,向童百戶一拱手,東方小敗領著日月神教的教眾匆匆撤離了山巔。一些豪傑欲加以阻攔,卻被閃著寒光的箭矢所震懾,眼睜睜看著東方小敗下山遠去。
趙陽擦拭著身上的血污,心頭若有所思,這童絡正他聽張士德講過,似乎是他的好友,想來此行定有要務,難道是為了五嶽劍譜?心念轉動下,趙陽也沒有攔阻東方小敗的撤退,更何況他也有些乏了。
眼見日月神教消失在山道之中,童絡正轉面停留在廣場內援助華山派的其他武林人士:「本官此行,肩負重任,非五嶽聯盟人士,速速下山。」
見岳不群鎮定自若,似乎胸有成竹,陸柏心頭一震:難道這岳不群竟然將手腳伸到了錦衣衛,竟然能夠請動錦衣衛的大駕前來支援?此等重要信息勞德諾怎麼沒有回報?太失策了,想不到岳不群竟然有如此大的影響。
此番為了扶植劍宗掌控華山派,嵩山派下足了力氣,不單為劍宗辛苦培育的弟子盡出,嵩山派也支援了幾十名好手,由陸柏統一調配。誰料今年風水不順,忌出門,忌創業。岳不群絕地一搏,東方小敗不甘寂寞,導致劍宗與嵩山派損失慘重,更為甚者,此刻錦衣衛也插足進來,讓陸柏叫苦不迭。
單單錦衣衛,並不足以讓陸柏叫苦,但這之後又隱藏著什麼,卻不可不深思。嵩山派也不乏朝中後援,即使與錦衣衛碰上,也未必就落了下風。但是,如此重大的變故,倉促之間即使左冷禪也難以決定。江湖,已非純粹江湖,與官場結合的江湖牽一髮而動全身,陸柏猶豫不定。
談笑風聲中,岳不群與來援的各路豪傑一一話別,君子之風範令人欽佩。趙陽整理了一下衣襟,也上前與這些好漢話家常。可惜,似乎沒有人領情,這些好漢在趙陽面前個個噤若寒蟬,張口結舌,答非所問,令趙陽大為洩氣。
師傅出醜,弟子服其勞。
眼見趙陽不行,林平之在趙陽的示意下鼓起勇氣代師出面,與各路好漢攀交情,令趙陽大跌眼鏡的是,林平之大受歡迎,各路好漢似乎對林平之也極為看重,稱兄道弟、熱合異常。
「師傅,」嚴世蕃見趙陽有些憂鬱,孤伶伶挺立在那裡,四處無人攀交,淒慘無比,特意過來安慰趙陽,「師傅,大師兄如此受群雄重視,那還不是因為師傅你站在他後面?如果沒有師傅做靠山,大師兄也沒有這麼高的人望。」
嚴世蕃思索了下,才想起一個詞語:「師傅不是說過狐假虎威嗎,大師兄就是狐假虎威。師傅若不相信,隨便派一名師兄,也可以受到這些人同樣的尊重。」
「難道因為我有些暴力,有些血腥,所以這些人躲著我?」趙陽有些鬱悶。
暴力?血腥?
嚴世蕃苦笑,什麼有些暴力血腥啊,還不是師傅你太瘋狂了,比「瘋狗」還要瘋狗,比殺神還要像殺神,誰還敢過來和師傅您攀交啊!萬一你老人家突然發作,他們可就欲哭無淚了。
「師傅您老人家適才神威大發,仗劍除魔,給他們留下了終身難忘的印象,更成為了高不可攀的一代劍神。如果不是我是你的弟子,在你面前,嗯,在你洋溢的王八之氣面前,弟子也會噤若寒蟬、呆若木雞的。」嚴世蕃小小開了個玩笑。
「扯淡!」趙陽拍了一下嚴世蕃的腦袋,「就你丫的愛和我扯淡。對了,世蕃,你覺得師傅剛才有什麼不對嗎?」
「師傅所為,光明正大,祛除邪惡,還天地正氣,正是武林人士所應當之作為。」嚴世蕃見趙陽逐步恢復了正常,放下心來,「昔日強漢之朝曾經提出,犯我大漢天威者雖遠必誅!到了盛唐時期,我漢人的地位更是崇高,四夷拜服,列國朝拜。可惜弱宋一朝使得我漢人武風日弱,民心衰敗,終遭韃子滅國。本朝太祖為了避免類似事情,特意要求天子守國門,是以我朝歷代天子均重武事。」
「至於師傅所說的倭寇,」嚴世蕃回想了一下,「倭寇自韃子時期便已存在,為禍不大,除了做一做海盜外,也不敢侵入內陸作亂。只是在嘉靖二年,兩股倭國的使臣在寧波發生了爭貢事件,又稱明州之亂、宗設之亂,死傷數萬人,之後朝廷開始嚴查逐步禁海。」
「寧波之亂?這是怎麼回事?」趙陽詫異起來。
「這個,這個……」嚴世蕃搔了搔頭,回想不起來,他也是聽客人聊天時得知的,具體情況不甚了了。
「寧波之亂緣於倭國使臣之間的內鬥,卻禍及我大明子民。」一個聲音從一側接上。
趙陽回頭,正是錦衣衛百戶童絡正。
童絡正沖趙陽微微一笑,拱拱手:「志強老弟,到兄弟我的地盤上,怎麼也不打個招呼?如不是張士德交待,我還不知道老弟到這裡了呢。」
趙陽心頭恍然,看來張士德擔心自己盜取秘笈被華山派圍攻,特意囑托這童絡正進行照看,難怪童絡正攜著大批人馬趕來。趙陽感激笑笑:「童大人客氣了,趙陽一介白身,怎好去打擾大人公務呢?」
童絡正一把扯住趙陽的臂膀,十分親熱:「老弟這就見外了,我和張士德、胡大海同年,就托大稱你老弟了,你也別見外。至於寧波之亂,那是由於有兩伙倭國的使臣為了爭位次在寧波大打出手,大內氏的貢使先到,但細川氏的貢使素卿懂規矩,賄賂了市舶司公公,得到優先驗貨的優待。
設宴招待這些倭國的使臣時,市舶司公公又讓素卿等上座。宗設一夥認為這是有意讓他們丟臉,於是當場鬧翻,引起一場劇烈鬥殺。宗設率領的一隊倭寇,不但燒了城內的嘉賓館,還一直迫殺素卿等人至紹興,又從紹興折回寧波,奪船出海。在這次變亂中,寧波的備倭指揮劉錦、千戶張鏜等都戰死殉職,受到殃及的子民更達幾萬人。」
趙陽怒氣難遏:「那後來呢,朝廷是怎麼應付的?」
童絡正苦笑:「朝廷要求倭國將宗設等人交給朝廷審理,遭到拒絕,只好全面禁海。廠公以及我們都需要海外往來,搜集情報,經過大力爭取,才保留了一些港口。由於這次動亂,朝廷也開始重視倭寇問題。」
倭寇!
趙陽握緊了拳頭,若有所思。
童絡正看了看趙陽,眼中閃現一絲欣賞的眼光:「志強老弟,士德兄原想給老弟爭取一個錦衣衛的身份,以便於老弟行事。不知何故,此事久拖不決,直到現在才有下文。只是令我們想不到的是,上面竟然如此重視老弟,出手就是百戶之職。」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趙陽沉穩看著童絡正:「童老哥,有什麼事情你一下子抖出來吧,給小弟一個乾脆。」
童絡正雖然年紀才四十多,卻笑得像個老狐狸:「嗯,不錯,上峰要求老弟你帶領衡山派一義士奔赴沿海抗倭,爭取早日還江南一片平安。」
「那他們呢?」趙陽指了指正忐忑不安的五嶽聯盟其他人等。原來錦衣衛給予這些身份的目的是利用武林力量抗倭,趙陽心中瞭然。
「華山派的岳不群,泰山派的天門,嵩山派的陸柏,恆山派的定逸都是錦衣衛百戶,不過,」童絡正嘿嘿一笑,「他們是錦衣衛副百戶,而老弟你是百戶,比他們高半階。」
嵩山派是陸柏?不是左冷禪?
趙陽心頭一怔:這又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