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衛所。
城內烈焰沖天的一霎那,衛所內就亂作一團。
能被挑選出來參加抗倭護鄉團的,都是拳頭上能立人,胳膊上能跑馬的熱血漢子,誰會眼睜睜看著青龍堂漢奸作亂而無動於衷?
如非福威鏢局與衡山派與福威鏢局弟子在護鄉團中佔據了主流,這兩千多人早就衝破了衛所護衛官兵的阻攔,殺入了衡山城。
「大家不要亂。」
福州衛所百戶柳雲龍指揮著寥寥數百人堵在衛所的門口,滿頭大汗,如果讓這幫爺們殺入衡山城,那後果,誰能預料?
抗倭,倭寇是那麼好惹的?
柳雲龍無聲地詛咒著林震南父子:沒事找事,你們吃飽了撐得!
倭寇不好剿,至少在柳雲龍看來倭寇不好剿!
明中期地方官吏貪污橫行,朝上朝下狼狽為奸,即使是軍隊,也難免遭到了腐蝕,欺上瞞下、喝兵血、吃空額更是習以為常。如今大明,除了北方邊軍尚有戰鬥力之外,南方的衛所已經成為了部分官吏的小金庫。
看看手下這些士兵,年紀上到八十歲下到十二歲,青壯年只有寥寥二十多人,這樣水平的官兵,連欺負那些小混混都困難,何況那些凶悍的倭寇。
柳雲龍從山東調入福州,已經三年了,可他愣沒見過福州衛所的最高指揮官金城千戶,更沒見過福州衛所的官兵進行什麼大操!
不過,福州衛所有戰鬥力的官兵還是有的,特別是其中的陳字營、林字營、霍字營,人強馬壯,只是這三營的官兵是福威鏢局掏錢請衛所代為訓練的後備人才。
三清道尊,如來佛祖,過路神仙,大發慈悲啊……
吳剛則心思謹慎,福州城此刻的繁華正孕育著更大的危機,一個不慎。衡山派就有可能栽倒在這裡,不由得他不謹慎。
白日,吳剛則領著由衡山派精英弟子組成的訓誡隊,手持皮鞭、棍棒協助衛所地教練整頓護鄉團成員,夜間則安排人手輪流值勤,嚴防倭寇、漢奸破壞。
護鄉團只是一個象徵,象徵福建群雄的聯合,但這之中有多少是真心實意,很難分辨的清楚。這些人之中有沒有倭寇的內鬼。誰也說不明白,為今之計,只有謹慎為上。
衛所內暴亂一起,吳剛則就率領衡山派的弟子迅速進行穿插,將福州各路幫派、山寨雲集起來的好漢分隔開來,避免他們抱成一團。一部分各幫派成員衝出了房間,被圍困在廣場、走道上。更多的則被困在房間內。
「大家不要慌亂,不要被青龍堂漢奸牽著鼻子走。」
吳剛則手持利劍。站在廣場上,熊熊燃燒的火把照耀下。吳剛則臉色猙獰:「我們之中,混入了青龍堂的漢奸,想挑起福建武林地內鬥,大家要保持鎮靜。誰敢搗亂,誰就是漢奸,就別怪老子不客氣!」
「衡山派要獨霸武林,這次就是鴻門宴。他們想將我們一網打盡,兄弟們,拼了啊。」
「快跑啊,再不跑,就沒命了。」
「拼了,和衡山派拼了,都是爺們,誰怕誰啊。」
……
吳剛則話音剛落,被衡山弟子分隔包圍的護鄉團成員中傳出了噪雜聲。
吳剛則臉色一變,手臂一揮,寶劍高高舉起:「誰敢搗亂,誰就是漢奸,護鄉團成員聽令,擊殺發話者,重重有賞!」
相對於散亂的福建幫派,衡山派與福威鏢局成員佔據了護鄉團的絕對多數;相對於那些刀頭舔血、亡命橫行的各路好漢,衡山派弟子也是經歷了血色洗禮,論起心狠手辣,並不弱與他們幾多。
吳剛則話音剛落,廣場上衡山弟子毫不猶豫地對被包圍的福建好漢下了殺手。
刀劍劃破長空,淒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收繳各幫派成員兵器,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吳剛則怒喝一聲,心頭火氣:早就該對這些傢伙進行清洗了!
實在不行,殺光他們!
吳剛則對說辭已經準備好了:衛所遭遇倭寇大規模襲擊,為了保護福建人民地幸福和安康,福建群豪在反抗倭寇的戰鬥中表現出大無畏地英雄主義氣概,奮勇作戰,無畏犧牲,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他們地行為無愧於一個龍的子孫。
犧牲
單如下:……
嗡!
耳畔傳來弓弦振動的聲音,林平之手掌一按馬背,靈活如游魚,從馬鞍上滑落地面,腳尖連點,身影飄忽晃動。
幾點寒星四面飛速射入坐騎之中,坐騎轟然倒地,林平之驚出了一身冷汗。
慘叫聲不斷響起,林平之恨得鋼牙欲裂,萬萬想不到今日會被敵人反擺弄一道。
事發突然,許多鏢局成員預料不及,不是被弓箭射傷,就是被倒地的屍體絆倒了戰馬,摔得橫七豎八,淒慘無比。
「敵襲,滅火,結陣!」林平之驚呼一聲。
光線陡然變暗,影影綽綽之下,弓箭手再難瞄準。
「結陣?」汪泉詫異地看著劉,「這小子不會是嚇傻了吧,竟然結陣?」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等他們結陣吧。」劉鬆開弓弦,微微一笑。
「咦,怎麼沒人了?」
等眼睛能夠適應黑暗時,汪泉驚愕地發現長街上空無一人,如非地上還有橫七豎八地屍體作證,汪泉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好狡猾的傢伙!」
劉憤怒地將弓箭頓在屋簷上:「這廝竟然反串命令,說結陣,實際是分散。我敢肯定,這群混蛋現在躲在兩邊的屋簷下,老汪,怎麼辦?」
「只要能夠端掉福威鏢局,就是我們的勝利。」汪泉冷笑一聲,「肉搏,是我們地長項,今個就讓他們開開眼界。」
翻身躍下,汪泉手持彎刀,倨傲道:「林家小子,今個大爺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高手。」
汪泉方動,長街兩側呼呼啦啦站起了約莫一百多人,有的手持寶劍,有的手持倭刀,一語不發,躍下長街,在汪泉身後集合。
寥寥百多人,卻在集合後殺氣沖天,讓人不寒而顫。
「青龍堂?」
林平之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不錯,」汪泉手腕一翻,彎刀揮出幾個刀花:「今日,就是你福威鏢局滅亡之日,敢與我青龍堂作對,真是不知死活。」
「漢奸倭寇,人人得而誅之。」
林平之穩步上前,福威鏢局成員從四面將汪泉包圍。
「單挑還是群毆?」汪泉冷冷一笑。
「對付漢奸倭寇,毋需江湖規矩。」林平之恨然。
「大人,眼下我們該怎麼辦?」
俞天恭敬地站在俞大猷身後,靜待吩咐。
「福州衛所看來還是挺有實力的。」
俞大猷站在窗前,俯瞰大街上,見到衛所官兵衝上街頭,有條不紊封堵街口,將鬧事區域分隔開來,情不自禁讚了一句。
「大人,你是說笑吧?」俞天接口,「小人在泉州經常看到福州衛所的千戶金城大人,主官長期離職,衛所還有實力?」
「當然,難道你沒發現這幾隊的官兵都是彪悍之士,而且皆是滿員。」俞大猷讚歎了一句,「即使在我們泉州,衛所之內也常四成的空額啊。」
「俞天,我來考考你,如果你是指揮者,你會怎麼做?」俞大猷目光一轉,看向俞天。
俞天沉吟道:「大人,目前敵我情況不明,應該以靜制動,等待良機。」
「恐怕不行,」俞任從隔壁趕來,正聽到俞天的話,「現在是在城內平亂,如果以靜制動,很容易造成更大的禍亂,必須以暴制暴,用雷霆手段消滅主要的頑抗者,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能放任局勢發展。」
「你的方法更不妥,」俞天反駁,「福州城內江湖人有數千之多,以暴制暴,萬一引起他們的劇烈反彈怎麼辦?青龍堂內奸挑起事端,絕不會讓你這麼就平息了。單靠官兵殺光這些武林人,想都別想。」
「大人,你覺得最佳措施應該怎樣?」俞任不理會俞天的叫囂,將話題拋給了俞大猷。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不過,具體措施要根據實際情況取捨。」俞大猷自信一笑,「青龍堂能挑起這麼大的混亂,其勢力定然不小,如果沒有福州本地幫派的,那是不可能的。現在,我們先靜觀吧,還輪不到我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