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以後,天色放晴。陰風重雲都散了去,溫暖的陽光終於驅走了冬日的嚴寒。天地間的氣息彷彿也活泛了幾分,長安城中的行人也多了幾成,大家都願意出門來曬曬太陽了。
可是幽深的皇宮禁苑裡,依舊有些清冷。軍機處裡的炭火爐子從來就沒有熄過。既管如此,天生就比較怕冷的武元衡也時常是十指冰涼,握著筆桿寫字的時候也有些僵硬。
寫完了幾張公文後,武元衡放下筆來搓起了手。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他露出了微笑來:「天公作美啊!這樣的天氣,最適合行軍不過了。如果是大風大雪或是嚴寒不斷,靈武軍將會遇到更大的困難。天意成全,看來大唐真是順風順水了。」
剛說完這句話,窗外一人接道:「武伯蒼果然是心念國事,鞠躬盡瘁呀!」來人正是陸贄。
武元衡站起身來拱手拜了一拜,微笑道:「陸相公何時得閒,能來軍機處坐坐了?」
「呵呵!」陸贄爽朗的笑著進了軍機處,在武元衡對面落了座。寒暄了數句後,陸贄說道:「今日陸某前來,其實是有事想和伯蒼兄商議。」
「陸相公不妨賜下。」武元衡問道。
陸贄笑了一笑,說道:「現今隆冬之際,不久就要過年了。等年一過,朝廷的春闈科考就要舉行。伯蒼兄從淮西歸來後,一直是皇帝欽點的負責春闈考試的主考官。現今又坐領軍機處,當今是異常繁忙呀!」
武元衡何等聰明的人,早早聽出陸贄話裡的意思了。他微微笑了一笑說道:「在下也曾想過,是不是找皇帝進一進言,推去科考主考的職事,專心在軍機處辦事。在下能力有限,就怕到時候忙不過來呀!」
「哈哈哈!」陸贄大笑起來。「武伯蒼呀武伯蒼,你以為我陸某人今日前來,是找你討要這個主考的職事嗎?陸某人可沒有這麼下作。皇帝欽點你為主考官,自有他的深意,你是推不掉地。我今日前來,其實是想給你推薦幾名門生。」
「門生?」武元衡疑惑的問。
「不錯。三個非常好的年輕人。」陸贄輕撫著短短的黑鬚,悠然說道。「怎麼,你不願意?」
武元衡面露難色,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陸相公你是知道的。在下身為主考官,如何能接收仕子的行卷?在下倒是認為。他們將行卷投到你地門下,更為合適一些。」
「不妥、不妥!」陸贄大搖其頭,說道,「這三個年輕人,都是當下大唐最有名的大才子。詩文佳作風靡一時。我陸某人這點貨水。你伯蒼兄是最明白的。你幾時聽我吟過詩作過對子了?其實我也想將這幾人收到門下當門生……可惜呀,一時候學生的才學更勝過師傅,我這張老臉可就沒地方擱了。」
武元衡笑了起來:「陸相公實在是太過謙虛了。誰不知道你是當朝第一筆?當年太上皇要起草詔令制誥。可都是你起草的。」
陸贄也面帶微笑地說道:「武伯蒼,我今日前來可是很有誠意的,你可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哦!你雖然身為主考官,收幾份仕子的行卷也並不不可。畢竟你並不主持第一輪的筆試。只在殿試時負責舉薦就行了。至於這三人的才學品行如何,我陸某人可是能夠擔保一下地:絕對沒有問題。」
武元衡的腦子裡飛快的尋思起來:這樣地事情,他陸贄自己為什麼不幹?……哦,是這麼回事!
武元衡想通了這一點後,爽快的說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陸相公了。其實在下也是才疏學淺,就怕誤人子弟呀!」
「伯蒼兄答應就最好了。」陸贄開心的說道,「其實,我也是受人所托。替這三名仕子來你這裡說情的。這麼看來,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武元衡呵呵的笑道:「是哪三個人。居然能請得動當朝宰相陸相公來當說客?」
「你聽好了。」陸贄微微一笑,說道,「他們就是現今最有名的三大才子:柳宗元、白居易和劉禹錫!」
武元衡也惶然一驚:「是他們!在下也早早聽聞,這三人都差不多二十左右的年紀,詩文才學蓋於一時,是很有名地大才子。我也很早就注意他們了,沒想到,他們三人居然同時進京趕考的來了。」
陸贄哈哈的笑道:「這下,你不會認為我是有所圖而來吧?這三人在長安聚首一起品詩論文,我剛好考遇上了。酒話閒談中聽他們說起,他們最敬仰當朝儒帥武元衡,很想拜入你門下當門生。於是,在下就成人之美,亂遂自薦的跑來跟你說了。」
武元衡站起身來長身一拜:「多謝陸相公。」
「同僚一場,不必客氣。我也是愛惜他們的文采人物,覺得他們和你會很對味,才特意舉薦地。」陸贄也站起身來回了一禮,揚揚手說道,「伯蒼兄接著忙吧,在下公務在身,先告辭了。」
「請。」
看著陸贄的背影,武元衡暗自露出了微笑來:陸贄,果然是一個心胸寬廣、目光高遠之人。他將柳宗元、白居易和劉禹錫三人舉薦到我門下,一來是識才惜才唯才是舉;二來也是為了主動和我打理好關係。今後地許多年裡,朝中很有可能就是我與他並駕齊驅了……我們或許會有競爭會有對立。但和他這種以國事為先、氣量恢弘的人同朝共事,又何愁不能和平相處、同心協力的造福大唐呢?
武德殿裡,李世民的心情也很不錯。他剛剛批完了一疊折子,準備到御花園裡散散步,踢幾腳蹴鞠活動一下筋骨。這幾年來,他時常帶著幾個宦官宮女蹴鞠,每次都玩得大汗淋漓十分的暢快。宮人們也對這個技藝高超的皇帝深為佩服。他們沒有想到,一向以文韜武略示人的皇帝,還有這門技藝。
今天。李世民照樣玩得很開心。一腳下來,甚至將球兒踢上了遠處的宮殿屋頂,眾人齊聲喝彩放聲大笑。註:唐時蹴鞠,比的是踢花樣(像玩毯子一樣)和踢得遠、踢得高。有時也會設立小洞門,比試誰能將球踢入。堪稱現代足球地鼻祖。
玩得累了,李世民坐下來稍事歇息,欣賞宮人們玩耍。一名宮女奉茶上來:「陛下請用茶。」
好熟悉的聲音!
李世民轉頭看了一眼這個平常不會去注意的小宮女。頓時驚訝道:「蘇菲兒!」
蘇菲兒的臉瞬時紅了,低頜下頭來怯聲道:「陛下聖安,正是婢子。」李世民將茶盞放下,開心的說道:「你何時回長安的,怎麼朕也不知道?」
蘇菲兒低眉順目的回道:「回陛下話。婢子回長安已經半年了。婢子身份低賤。一直未能進宮見到陛下。半月前,德妃娘娘去大慈恩寺燒香還願,婢子才在那裡偶遇了她身邊地侍婢蘭兒。蘭兒也是當年在西川時就跟隨武大人的,是婢子的舊識。後來婢子才和德妃娘娘一起進了宮來。」
李世民哈哈的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好不愚笨。你說你是朕當年身邊的侍婢。名叫蘇菲兒,誰敢擋你不讓你進宮?落得自己苦苦在長安流浪了數月之久,何苦來哉?」
蘇菲兒謙卑地說道:「婢子身份低微。不敢妄言,就怕給陛下帶來麻煩。等便等了,也沒有關係的。老天垂憐,婢子終於得進宮中,再睹陛下聖顏了。」
「你呀!」李世民無奈的搖頭笑了起來。蘇菲兒就是這樣的人。權勢金錢在她的眼中,就跟過眼雲煙一樣。以她和皇帝地交情,只要說了出去,就算是當朝大員也要給她三分情面。更不用說是守城的衛士了。可她偏偏閉口不提,甘願在皇宮外苦等數月,真是一個低調得固的人。
幾年不見,蘇菲兒明顯比以往成熟了許多,更多了幾許女人地韻味。李世民打量了她一陣。直把她看得臉紅心跳侷促不安。
「回來了就好。」李世民看她困窘,岔開話題說道。「從今以後,你就安心在宮裡住著吧。你願意住哪裡,就住哪裡,隨你喜歡。朕知道你和武德妃的關係最要好,你就跟在她身去吧,當她給你安排今後的生活。這樣可好?」
「多謝陛下聖恩。」蘇菲兒拜倒下來謝恩,一絲不苟。
「別這麼說,快起來吧。」李世民微笑道,「隨意一點,就跟以前一樣,知道嗎?你跟隨朕多年,同甘共同任勞任怨,現在進了皇宮就歇息著享享福吧,不用再像以往一樣擔茶倒水忙裡忙外了。宮裡多的是雜役宮女,你指派他們就行。朕會跟德妃說的,讓她封你做個後宮女官。」
蘇菲兒急忙拜道:「婢子不要做官,只要能有一口冷飯吃就可以了。能再見到陛下、能服侍陛下和娘娘,已是婢子三生修來的福氣,別無所求。」
李世民無奈的搖頭笑道:「好吧,隨你。只要你過得好就行。若有任何困難,就跟德妃說,或者跟俱文珍說、跟朕說都行。知道嗎?」
蘇菲兒謝過了恩,歡快的退了下去。李世民從她臉上,看到了發自內心地那種滿足和欣喜。李世民自己,也感覺非常的舒坦,心情越發的輕鬆了。蘇菲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誰和她在一起,都會感覺很放鬆、很隨意,毫無壓力。她就像是陽春白雪一般的潔淨無瑕,又如同夏日地涼風一般輕盈舒爽。
這球玩得正高興,梨園拱門邊來了一隊人。宮人們早早就拜迎了上去。李世民定晴一看,還真是好排場——四大正妃一齊駕到了!
貴妃吳月琳、淑妃獨孤墨衣、德妃武琦雲、賢妃郭秋月,四個女人各自一身出遊的閒裝,樂吱吱地走到了皇帝跟前,一起拜禮見駕。一時問,御花園梨園裡鶯聲燕語,好不悅耳。
「四位愛妃,今天真是好興致。居然約齊了來見朕了。」李世民給四妃賜了座,笑吟吟的說道。
「寒凍已久,難得今日這樣的好天氣。」吳月琳微笑道,「臣妾姐妹等人,於是約齊了一起來拜見陛下。陛下連日忙於國事,已是數日未回後宮了,整日裡流連於武德殿御書房,扎堆在奏折中都不肯抬頭了。我們姐妹可是對陛下望眼欲穿了呀!」
李世民哈哈的笑道:「說來也是,朕的確是有些冷落你們了。可你們知道,連日來朕和滿朝臣工一直忙於北伐的事情,焦頭爛額實在無暇分身哪。墨衣笑道:「臣妾也沒敢責怪陛下,心中也是十分體晾陛下的。只希望陛下能夠保重龍體,不要過分勞累就是。陛下請看,我們姐妹四人,今日就特意換上了出遊的閒裝,是想約陛下出來走走的。而且,我們還有一件事情想同陛下商量一下。」
「何事?」
墨衣神秘一笑,說道:「還是貴妃來說吧。這可是正事,等讓她給陛下提出來才好。」
吳月琳嘻嘻的笑了幾聲,然後正色說道:「回陛下話。臣妾姐妹們都一致認為,陛下該納妃嬙,充實後宮了。幾年前曾有大臣向陛下提出此事,但當時陛下是回絕了。箇中原因,無外乎是因為當時財政入不縛出,國庫空虛後宮用度吃緊。可是現在不同了,國庫充盈百姓安樂,後宮也是非常的安穩富足。如果陛下還不納齊後宮嬪妃,天下人都要罵我們姐妹四人,是霸佔陛下不肯放手的惡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