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里加急流星快馬,頂著黃河沿岸的寒風和漫天飛雪,朝關內帝都飛奔而來。沿途敲響銅鑼,激動的驛卒喊得嗓子都要啞了——平盧歸附、平盧歸附了!
過年時聽到這樣的絕好消息,百姓仕人們都激動萬分。今年這一年,注定了讓所有人都難以忘懷。大唐步入了景興年間,如同脫胎換骨換了人間。短短的兩三年時間裡,社會風氣發生了巨大轉變,百姓們再次心向朝廷。安居樂業穩定發展,這已是讓所有人都欣喜萬分。現在,朝廷更是體現出了強大的實力,在短短的數月之內,就徹底解決了黃河中下游兩個最大的節度——淮西和平盧。這在以前,幾乎是無法想像的事情!
淮西和平盧的所在,就像是大唐的腰腎之地。解決這裡的隱患,整個大唐都會通體舒泰上下活絡。從此以後,朝廷將徹底的掌握江淮、江南一帶。平定淮西與平盧,就如同是祛去了兩顆毒瘤;與此同時,長江、黃河這兩大交通紐帶被疏通,就如同打通了整個人的筋脈。之前病怏怏的大唐王朝,眼看著就要康復如初恢復無限活力了。
過年,朝廷按例是要放上六七天假期,放官員們回家省親與親人團聚的。但由於平盧的戰事,最近朝廷的事務仍然異常的繁忙。儘管如此,李世民還是下令放假,讓官員們回家過節。大批的重要事務,他都留在了武德殿御書房裡親自批閱,另外只找來了俱文珍等向個宦官做幫手,找找折子,整理一下物什。
關內已是大雪紛飛,天氣異常寒冷。武德殿御書房裡卻是忙碌得熱火朝天的樣子。李世民這一回同時扮演了宰相和皇帝的角色,按章按程來處理重要的奏折。他的書桌上,已經堆積了半尺高的折子。
俱文珍一邊磨著墨一邊說道:「陛下。天冷,要不就歇一會吧?這麼多的折子,再如何著急也是一時批不完地。」
李世民瞟了他一眼說道:「這些都是重要軍務,一刻也耽誤不得。朕今日就是熬個通霄,也要將它們批閱完畢才行。你若累了就歇著去,另換個人來磨墨就是。」
「謝陛下垂憐,小人不累。」俱文珍不敢吱聲了。靜靜的在一旁磨墨。
正在這時,門口一個小宦官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俱文珍怕吵到皇帝,迎上去問了一句,不由得一愣,急忙走到皇帝身邊低聲報道:「陛下。宰相陸贄、李晟、馬燧,率六部尚書以及中書侍郎孔巢父、姜公輔,諫議大夫薛存誠王叔文等人一齊來見駕。現在就在武德殿外。」
李世民微微一怔:「大冷的天還下了雪,他們來作甚?快讓他們進來,站在殿外還不淋成雪人?」
俱文珍急忙親自出迎。沒多久。十幾個大臣一起走進了御書房,拜倒在書桌之前。
「諸位快請起。」李世民離開了御桌走上前來,不解的道。「朕已經給你們放了假了。怎麼又都回來了?要拜年可不是現在呀!」
陸贄拱手拜了一拜,說道:「陛下,臣等是自發前來處理這些公務的。朝廷正當多事用人之際,陛下卻仍然給臣等放假回家過年,令臣等十分的感動。陛下為江山社稷操祿心血,臣等又如何忍心讓陛下獨自勞累?天子了況且如此勤政克己而且體恤他人,我們這些做臣子地,還不感恩圖報、報效陛下嗎?」
李世民呵呵一笑:「諸位平常都異常的忙碌。難得過年放幾天假,應該在家裡陪家人共敘天倫之樂才是。朕批完這些折子,也會回後宮與妃嬙們團聚。」
李晟不由得笑了起來:「陛下,微臣昨天從弘文館給陛下送來的折子就多達二百餘張。另外還有這兩天積壓下來的軍國奏折與民事奏章,沒有五百。也有四百。陛下若要獨自一人處理完這些公務,恐怕這年都要過完了。因此。臣等決定齊心協助陛下處理完這些公務,然後再回去各自過年。陛下若不能安心過年,又讓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如何安心?」
眾臣一起說道起來,都說要先處理完公務,再肯回家過年。
李世民頗受感動,哈哈地笑道:「既然如此,朕就感謝諸位了。今日我們就在武德殿裡一起辦事。事情辦完之後,朕請客,諸位一起作客麟德殿與朕共進晚膳。」
「多謝陛下!」眾臣謝過了恩,說動就動,紛紛各就各位辦起事情來。三省六部的大員全部到齊,再加上宰相們牽頭領事,李世民手中堆積如山繁雜不堪的公務,頓時被理得條條順暢。武德殿裡,也出現了三省六部官員和皇帝同時理事的盛況。眾人揮毫塗墨全情投入,偶爾爭論一兩句也都自覺的走到旁邊隔間裡。
所有人地辦事效率,異常的高。或許是這種新奇的工作方式激勵了他們,再或許是這種君臣同心地感覺,讓人不自覺的就有了激情和動力。天色將晚之前,堆積如山的公務居然全部處理完畢。
李世民與眾大臣們一起哈哈大笑。
瑞雪仍在紛飛,李世民請眾臣到了麟德殿裡,享受一頓豐盛的晚宴。席間氣氛很輕鬆也很融洽,眾人隨意暢談,不自覺的就談起了平盧節度的事情。
李晟和馬燧默契的保持著沉默,仍由那些文官們在各自議論。李世民靜靜的聽著也不發表意見,就當是聽了一場閒聊。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武元衡那邊依舊沒有遞來消息。李世民心中難免有些憤懣和失望。心想,看來平盧一戰已經是無可避免了。雖然他對武元衡和東征軍有著充分地信心,但是他最大的心願,還是這一仗不要打起來。
晚宴散後,李世民將李晟和陸贄二人請得留了下來,飲茶小敘。
「你們二人,各自擅長於軍事與政略。」李世民也沒有兜***,直接說道。「你們說一說,平盧那邊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
陸贄和李晟對視了一眼,陸贄拱手拜了一下李晟,示意請他先說。畢竟李晟資格更老年齡也是長輩。
李晟想了一想,說道:「朝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平定了淮西,平盧李納肯定是心驚膽戰。平盧的實力本就不及淮西,他若負隅頑抗。肯定是死路一條。從形勢上講,李納除了接受陛下的條件投降,再無他法。不過,也不排除李納會狗急跳牆,心存僥倖地搏一把。而且。微臣更加願意相信,平盧最終還是會以戰爭的形式來解決問題。因為平盧李納一家,佔據該地以久,肯定不會輕易地放棄手中的榮華富貴和滔天權勢的。」
李世民聽完不予置評,微微的點了點頭。問陸贄道:「你的想法呢?」
「微臣以為,武元衡必定能不戰而屈人之兵,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平盧一事。」陸贄果斷的說道。「武元衡智謀過人,最善長於省時度事,也最能理解陛下地心意。大唐內戰,能避則盡量會避。剛剛李相公也說過了,從形勢上講,李納除了投降再無活路。武元衡大可以利用這種形勢給李納製造許多的壓力,迫使平盧從內部分化,逼迫李納出城投降。」
李世民聽完微微一笑。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說道:「朕當初,怎麼就沒派你去征討平盧呢?」
陸贄卻是駭得驚慌一顫,連忙拜倒在地:「微臣何德何能,絕對無法擔當此任。頂多……也就只會紙上談兵罷了,對軍事卻是一竅不通。」
「呵呵。起來。」李世民笑道,「朕不過是戲言罷了。良器。你認為陸贄說得有道理嗎?」
李晟摸著灰須尋思了一陣,點點頭道:「陸相公言之有理。武元衡是個有大智慧的人,他有這個能力讓事情往最好的方面發展。陛下當初派他出征,不就是看中了他這方面地能力嗎?若光用軍事解決蕃鎮問題,大可以派將軍了。「說得好。」李世民點頭讚許,踱了幾步說道,「雖然平盧那邊現在還沒有消息傳過來,但朕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好消息了。管他是文鬥也好武鬥也罷,解決平盧的事情為期不遠。平盧一定,大唐內部最大的麻煩就只剩盧龍朱滔了。李抱真和李光顏、李光進兄弟,正在按朕的旨意向北方詳裝進軍。朱滔也肯定會隨時做好應付戰爭的準備,河北已經劍拔弩張。我們必須未雨綢繆,先做好設想。」
李晟和陸贄各自點頭。
李世民看了他們一眼,笑道:「光點頭幹嘛?說點有用地。對於朱滔,該怎麼辦?」
李晟說道:「朱滔佔據幽州極北之地,與北狄契丹等一些蠻族關係來往密切。他的軍隊裡,也有許多的蠻兵。朱滔在四大軍鎮當中,軍事力量當屬最強,背後也有異邦蠻胡地,他肯定不會甘心就範。陛下要對付朱滔,其實也就是要與北方諸蠻同時對抗。一個小小的盧龍節度,其實代表就是大唐北方的反朝廷勢力。因此,他們不容小覷。」
「嗯,朕從來就沒有小覷過他們。四大叛鎮當中,朕也把盧龍放在最後解決。」李世民說道,「那裡,就是當年安祿山的老巢。番王在那裡根深蒂固,儼然就是一個小王朝。幾十年來,那裡的百姓們只認得節度使,哪裡還知道大唐的朝廷和皇帝。無論如何,朕是絕對不容許盧龍在大唐的版圖上繼續幹這種事情的。九州歸於一統是大勢所趨,膽敢阻擋者,都不會有好結果。只不過,結果固然如此,過程同樣重要。採取一個什麼樣地方針措施來解決平盧事宜,至關重要。最大的前提,就是要盡量減少內耗。李晟,陸贄,朕想聽一聽你們二人的意見。不管是軍事還是政治上的策略,都可以提。李晟,你先說。」
李晟尋思了片刻,說道:「平盧如果平附,那朝廷在河北的軍事實力將大大增強。李抱真、李光顏、李光進等人地兵馬本來就不俗,再加上武元衡的東征軍和收剿地平盧軍,至少也可以湊出二十萬兵馬。從人數上講,應該是足夠了。不過,這麼多的軍隊要統一指揮,也是一件很有難度的事情。而且,指揮這種若大的戰役,微臣以為,必須要一個德高望重、在軍隊裡、在河北都很有威望的人才行。這將是一場多線配合作戰的戰役,將是一個大手筆。朝廷可以制定出大的方略,但真正實行之時,卻要一個在軍事上極有造詣的人才能實施。」
李世民微微笑了一笑,說道:「朕和你想得一樣。多支軍隊配合作戰,由專人統一指揮。而且這個人選,非右神策衛大將軍馬燧莫屬。武元衡的東征軍,也是時候解體了。朕會讓高固、李等將分領人馬,各自駐守平盧或是聽從馬燧調譴,參預平北之戰。武元衡嘛,就留在平盧暫時打理一下那裡的民生政務。你們認為怎麼樣?」
李晟和陸贄各自拱手拜道:「陛下英明。」
眾人心照不宣。這天下的功勞也不能讓武元衡一人占光了。分一點給別人,對誰都好。
稍後陸贄說道:「陛下,微臣以來,平盧之所以強大,除了有北狄蠻族的,有許多河北小節度附庸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微臣以為,陛下可以降臨天威先收服那些小節度,去除朱滔的羽翼。用各個擊破的政治方段漸漸分化朱滔的陣營。這樣一來,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削減他的實力了。」
「此論甚高。」李世民微笑道,「與朕的想法不謀而合。他朱滔仗著自己兵強馬壯不把朕放在眼裡,那些小節度還是怕死的。政治手段與軍事策略雙管齊下,朕不就不信解決不了河北問題——現在,就等平盧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