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琦雲抬起頭來,表情有些淒婉,搖了搖頭說道:「算了。有些東西不得到,也許比得到了更美好。我寧願將思念和愛慕在心裡藏一輩子,也不要給陛下和大唐帶來不快。哥哥不是自私,他是比我們都更加的冷靜和睿智。他其實最疼我了,從小都是。他從來都是寧願自己受累受餓,也一定要把我照顧好,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我。所以不管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照著他說的去做。這世上,我也只有哥哥這一個親人了,他也一直都是我最尊敬的人。他說的話,我聽。」
武元衡愕然的看著自己的妹妹,突然感覺心中如同刀絞一般的疼,喃喃的道:「雲兒……」
「我說你們這是……有必要這樣嗎?!」墨衣真是又急又怒了,「多好的一門親事呀!皇帝和武元衡,本來就是親如兄弟。現在你嫁給皇帝,不是親上加親麼?什麼外戚干政,什麼武氏的女人不能再嫁入皇族,在我看來全是一些碌碌庸俗之輩的杞人憂天!大好的江南巍巍的王朝,興衰勝負自有憑,豈是一個女人所能左右的?武琦雲,現在的你,不是我所熟悉的你。當初在西川時你曾親口說過,像陛下那樣的英主,才不會擔心什麼女流乾政、紅顏禍水這種事情。大凡喜歡將這種論調掛在口邊的人,都是喜歡推諉責任的軟弱無能之輩。當時的你,多麼的聰穎英氣,真是讓我佩服。可你看看如今的你?你不就是一個要苦苦追尋自己幸福的小女子嗎?女人要和她愛的男人到一起,就非得要牽扯到那許多的政治和時局嗎?也許是我出身蠻邦不懂得你們中原人那麼複雜的心理。在我看來,愛一個人,就和他在一起。就是這樣簡單。這是最基本地人性和天性。天下千千萬萬人,有幾個人真正遇到了一生所愛?武元衡,你這個殘忍的懦夫。你為了莫須有的擔憂,就這樣忍心毀滅妹妹的幸福和人生——站在女人的立場上,我還真是有些看不起你了!」
武琦雲頓時淚流滿面,不停的磕起頭來:「淑妃娘娘,你就別說了、別再說了!我不嫁,——不嫁!」說完,她突然站起身來就朝外跑去。嚶嚶的哭聲。勾動了所有人地心弦。
吳月琳也是歎息的搖頭:「可憐的雲兒,太無辜了……」
一向冷靜瀟灑的武元衡,這時候居然也是呆若木雞,惶然不知所措。還從來沒有人這樣當著面罵他,罵他是個殘忍的懦夫這幾個字。就如同一道道鞭怠,打在了他地心頭。
「難道……我真的是錯了嗎?」武元衡恍然如癡,自言自語。「錯了。錯得很厲害。」吳月琳接口說道,「伯蒼,你是知道的。我從不罵人。也不損人。但是這一次,我卻非常同意淑妃娘娘罵你。只可惜我沒有她那個口才,不然肯定和她一起罵了。雲兒實在是太無辜了。如果她是在陛下登基之後才開始仰幕陛下。我們反倒不會這樣堅持。當初他認識陛下時,陛下可是落魄得緊。從那時候起,幾年的時間了,她一直對陛下情有獨鍾不離不棄。患難之情猶可貴啊!武元衡,你只顧念著你和皇帝之間的交情,只顧念著江山社稷,什麼時候也顧念一下武琦雲這個可憐女子地人生呢?這一切,本來是不矛盾的。陛下是英主。是聖君。你所擔擾的事情,不會發生在他地身邊。更何況,這一切都已經說破了,就會被杜絕,更不會發生了。你是一個學富五車才識淵博的人。淡古論今說起大道理,我們是肯定說不過你的。但我們是女人。就明白女人的心性。如果不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就算給她金山銀山,她也是不會開心的。武元衡,你不要再固執了。」
墨衣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認可。狂風驟雨之後,溫言細語或許更能發揮功效了。她們二人之間,還是很有默契的。武元衡微微的搖了搖頭,低下頭來閉上了眼睛,喃喃地說道:「看來……我的確是錯了。我對不起雲兒。」
「其實,你也對不起皇帝。」墨衣說道,「你的這些擔憂,就是出自於對皇帝的不信任。你怕他心裡有顧忌,怕他將來真的讓那些不愉快地事情發生。你這是對他的心胸和能力地懷疑,知道嗎?你不應該這樣的,武元衡。雖然你有你善良的出發點,可是你更應該充分的相信陛下。他的英明和智慧,會讓你的擔心變成多餘的。」
武元衡恍然一怔,渾身都震動了一下。他突然抬起頭來看向墨衣,癡了一樣的說道:「對呀!聽淑妃娘娘這席話,真是讓微臣茅塞頓開!我為什麼要把當今陛下,和古往皇帝相提並論呢?我真愚昧、愚昧啊!」
「這麼說,你是答應啦?」吳月琳歡喜的問道。
武元衡長吸了一口氣拜倒下來:「聖恩降臨,微臣還有何話講?承蒙二位娘娘不棄,微臣願意將舍妹嫁入宮門,伺候陛下!」
「太好了!」墨衣的臉上頓時如同綻開了霞雲,滿面紅光開心的說道,「武元衡,你總算是開竅了!不過,你要是先不把你妹妹給追回來,到時候皇帝找你要人,你交誰呀?」
「哦?哦!」武元衡頓時哈哈大笑站起身來,「二位娘娘請恕罪,微臣馬上去將舍妹找回家來!」
「快去、快去!」墨衣連連揮手,喜不自勝。
武元衡快步離去,二女同時吁了一口氣。吳月琳笑道:「姐姐,還是你厲害。端的是巧舌如簧呀,連武元衡這樣的大才子都說不過你。這下可好,雲兒妹妹終於可以我們在一起了。」
墨衣嘿嘿的笑了一笑,輕聲說道:「對付武元衡這樣的謙謙君子嘛,你可別跟他說大道理,那肯定是說不過的。專用人情世故這一人性的弱點來對付他,那準成。多好的一門婚事呀,有必要扯到那麼多的世俗政見嗎?做女人就簡單一點地好。我們才不會幹政爭權呢,朝廷裡的事情想想都頭大,多累。偶爾爭一爭枕頭,那才是我們的正事。」
「嘻嘻!」兩個女子,都低聲的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皇宮裡的李世民,自然不知道在武元衡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眼見到了黃昏。兩個妃子卻都還沒有回宮,不免有些無聊,於是重回武德殿。
就在殿門邊,正遇到快步而來的李晟。
「陛下,大事!」李晟神色嚴峻。手中拿著一份邊關急報。
李世民眉頭一皺,揚起手來:「進殿說話。」
進了武德殿御書房,李晟將邊關急報遞給皇帝,說道:「陛下。淮西那邊,終於發生大事了。李希烈在汴州一敗後。退回蔡州向朝廷稱臣。他內部的兩派人馬,終於開始了明目張膽地內鬥。親皇派大將陳仙奇,毒殺了李希烈。控制了大部分的淮西兵力。」
「李希烈死了?!」李世民愕然一驚,急忙展開了急報來看。那是汴州刺史伊慎送來的快報,說是潛在淮西的細作送出的消息。
「消息準確嗎?」李世民有點難以置信。
「千真萬確。」李晟十分肯定地說道,「李希烈,當真是死了。淮西大亂,大將陳仙奇毒殺了李希烈,準備率眾向朝廷稱降。陳仙奇一直是淮西軍閥中的親皇派,歷來還是想向朝廷靠攏。只不過。由於主帥李希烈的緣故,他也一直無能為力。現在李希烈死了,淮西要重歸大唐治下,看來指日可待啊!」
李世民劍眉緊鎖的看了李晟幾眼,緩緩的搖了搖頭:「在朕看來。恐怕不會這麼容易。李希烈固然是魁首,可是淮西內部。就人人想投靠朝廷了嗎?淮西是一塊富庶之地,守著這一場好地方自立王國逍遙自在,那是人人羨慕地事情。陳仙奇雖然殺了李希烈,可是誰也不敢保證他能不能全盤鎮住淮西。群龍無首,看來淮西要亂起來了。」
李晟正當興頭被潑了一盆涼水,倒也馬上冷靜了下來。他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陛下的擔憂,很有道理。歷來,淮西除了匪帥李希烈,內部就分為兩派。一派是以陳仙奇為首的親皇派,另一派,則是以大將吳少誠為首地頑固派。吳少誠跟隨李希烈多年,一直統領大軍衝鋒陷陣。微臣與他交過幾次手,這人用兵倒沒有什麼特別出色之處。但為人貪婪奸險,極善使詐。李希烈一死,他吳少誠自然也是不肯屈居於人下的,估計也不會心甘情願的任由陳仙奇擺佈。正如陛下所言,淮西要大亂了。陛下,這可是朝廷收復淮西的大好時機!我們是不是點兵派將,一股作氣殺過去削平淮西以除後患呢?」
李世民心頭微微一震,並沒有馬上表態。他手拿邊關急報,站起身來緩緩的踱起了步子。半晌以後,他才乾脆利落的吐出了一個字:「不。」
李晟自然是不解:「為什麼?」
「理由很簡單。」李世民說道,「陳仙奇,對朕和這個新朝廷並不瞭解,他雖然是親皇派,可畢竟也是人,也是怕死和想著前途的。他的心態,也許並不是太堅定,隨時可能變卦。假如我們現在對淮西用兵,陳仙奇就會馬上和吳少誠聯合對抗,先保住淮西就至少有了和朝廷叫板、向朕提條件地資本。相反,假如朕這時候按兵不動,只是對陳仙奇表示恩榮,那麼,就能讓他看清朕的態度,堅定陳仙奇的立場。淮西的內部,不會平靜的。但是朝廷卻不能插手。只要我們一插手,他們內部又會馬上團結起來一致對外,這是毫無疑問地。朕要做的,就是坐山觀虎鬥。讓他陳仙奇和吳少誠,自己關起門來先分個高低再說。朕又何苦這時候大舉興兵去跟他們拚命呢,這豈不是吃力不討好?再說了。現在正是偃武修文地重要時候,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言戰。」
「原來如此!還是陛下英明!」李晟恍然大悟,連連拜伏。
李世民笑了一笑,說道:「不管怎麼說,李希烈死了,就是個好消息。只是可惜,便宜了這個小人,就這麼死。讓中書省擬旨,朕要封陳仙奇為淮西節度使、越國公。讓他把李希烈的人頭送來,傳首京師。」
「微臣馬上去辦。」李晟拱手領諾。
李世民坐了下來,和顏悅色如拉家常的說道:「良器,李到長安了嗎?他母親的病又如何了?」
「回陛下,犬子還沒有到,估計還要兩三天。高固將軍估計才到涇原不久,交接軍務要點時間。」李晟說道,「說來也怪。拙荊聽說犬子要回家後,病就好了一大半。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沒事就好。」李世民笑容可掬的說道,「李是我大唐這年輕一代中,最出色的將帥,朕非常的看好他。再過幾天等他到了長安以後,朕要把他叫進皇宮來,為他接風洗塵。等他回京以後,兵制改革也要進行得有眉目了。朕打算讓他在朕身邊當年御林軍大將軍,你看怎麼樣?」
李晟自然是歡喜,拱手拜道:「微臣多謝陛下聖恩!只是犬子年幼,恐難堪其職。」
「這可就太謙虛了。」李世民笑道:「李今年都還只有十六歲吧?就已經帶兵打仗二三年了,而且獨擋一面這麼長時間,難能可貴。這小子是塊好材料,將來要當頂梁大柱的。還有你那徒兒房慈,和新近一起拜入你師門的徐戰,都不錯。良器,你可要悉心教導,別讓朕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