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輕揚了一下嘴角,不屑的笑道:「那些人,在長安、關內這些地方,沒有什麼兵馬可以控制。除了使用一些卑鄙無恥的手段來對付朕一個人,還能想出別的什麼法子嗎?他們都是抱著一種僥倖心理。幻想著如果能刺殺了朕,長安局勢必然大亂。到時候他們才能混水摸魚。」
「陛下!」李晟有點心焦的說道,「既然已經預料到叛臣們會採取非常的手段來刺駕,那就該早做準備才是。即日起,微臣親自率領侍衛,晝夜保護陛下安全。」
「不,不用。完全不用。」李世民呵呵的笑道,「朕在千軍萬馬刀槍劍雨中尚且來去自如,還會怕那幾個宵小刺客嗎?朕倒是在想,用一個什麼法子來個引蛇出洞,誘使埋伏在朕身邊的刺客自己現身。只要拿住了刺客,再順籐摸瓜,也不難將潛伏在長安幕後的元兇們,都一股腦兒的揪出來。」
「陛下,明槍好躲,暗箭難妨啊!」李晟急道,「敵暗我明,陛下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那可如何是好?微臣還是堅持加強戒備以防萬一。然後調集兵馬防備關內東都一帶的叛亂。」
「敵暗我明防不勝防,索性就不要設防,朕自己提高警惕就行。」李世民輕鬆的說道,「放心吧,朕命繫於天,豈是幾個小小的刺客能解決得了的?東都那邊的隱患,朕已經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李晟拱手一拜:「微臣願聞其詳。」
李世民微微一笑,說道:「雖然我們有了路嗣恭的報信和董雙背上的名單,可這畢竟是一面之辭。到時候,那些叛臣們大可以抵死不認,或是反咬路嗣恭一口說他誣陷。要想真正將這些人連根拔起,就要讓他們露出反跡來,捉賊捉贓。朕想好了。再過一陣子,就是清明。朕要擺駕太原。前去祭祖掃墓。途經東都,給他們一個動手的機會。」
「這……也太冒險了吧?!」李晟眉頭一擰,說道,「潛伏在陛下身邊的刺客尚未解決,陛下又這樣投羊入虎口,豈不是太不明智了?」
「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李世民信心十足的說道。「朕,會將一切地事情都安排好。朕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說起來,他們要造反要謀逆,其實是遲早的事情。與其一直拖著,現在爆發出來了。也好解決這些大問題。朕與那些皇族巨紳們,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他們非要這時候跳出來鬧事,倒也給了朕一個收拾他們的借口。朕要讓他們明白一個道理:忘記了自己的本份,是非常危機的事情。」
李晟微微怔了一怔,不再多言。李世民又和他閒聊了幾句。李晟便退了出來。
離開武德殿以後,李晟突然感覺胸口有一股無形地壓力,讓自己感覺有些沉悶。今天與皇帝在一起待了個把時辰。感覺和以往任何一次相處都不相同。他隱約感覺,皇帝似乎是變了。皇帝不再是以前那個和他同仇敵愾同袍殺敵的少年英雄,而是一個心術狠辣城府極深、會讓人感覺到一絲恐懼的帝王。他要削王、要治吏,要逆著許多人的心意去幹許多的大事。為達目地,不折手段。不管是以德服人還是以武力鎮壓,為了實現他的目的,他不惜踏平擋在他前進方向上的皇族親人。
李晟輕輕的打了一個寒顫,暗自道:看來。我其實一直都不瞭解他……他是鐵血地帝王、熱血的英雄,同時也是冷血的屠夫。大唐有了他,注定要從此發生翻天覆地地劇變!
李晟走後,李世民一個人靜靜的在御書房裡坐了一會兒,揮筆寫下了幾份密旨。然後將獨孤凡叫了進來。
「告訴你一件事情。」李世民和獨孤凡之間的談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去。「有人要刺殺朕。或者是朕的皇妃、皇子。」
獨孤凡少有的驚咦的一聲,說道:「奇怪,居然直到今天才有人來刺殺你。我以為,很早就該來了。」
「連你都意識到,會有許多人要刺殺朕了。」李世民呵呵一笑,說道,「刺客,有可能是皇城裡的一個雜役,廚師,或是士兵,甚至是不起眼的宦官和宮女。當然,也有可能是任何一個朕身邊地人,或者是想接近朕的人。」
「很難防。」獨孤凡說道,「不過,只要細心,問題也不大。我其實更擔心墨衣和燕王。他們可能比你更加危險。」
「說得對。所以,從今天起你就不用跟在我身邊了。朕會讓貴妃和淑妃都住到武德殿裡來。」李世民說道,「你帶著以前漢王府的那些鐵衛們,晝夜保護她們的安全。不得有失。」
孤凡說道,「那你呢?」
「朕,自有辦法。」李世民微微一笑,神秘而又自信。
用過晚膳以後,李世民去看了看送信的董雙。到他房間地時候,董雙正俯臥在床上,背上鮮血淋漓。他見皇帝親臨,慌忙就要下床行禮,李世民止住了他,揭開了蓋在他背上的傷布。
原本就用刀劃傷了地背上,現在有了越多的傷痕。原本董雙已經自己用刀子,將後背劃割爛了,以前的字跡已經無法辨認。
「為什麼要這樣做?」李世民問道。
董雙見周圍沒有旁人,低聲說道:「回陛下話……皇族謀叛,畢竟是陛下的家醜,事關陛下聲譽。末將背上的東西,不該在存在於世上。所以……末將就將它們毀了去。」
「看來,你還挺有覺悟。不錯,有前途。」李世民笑了一笑撫慰了他幾句,說道,「敷上藥好好歇著。等傷好了,朕有用得著你的地方。」
「多謝陛下!這點皮外傷算不得什麼。末將隨時都可以為陛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董雙說罷就翻身而起,拜倒在前。
「哦,果然是條鐵漢。」李世民稱讚了一句,說道。「那好吧,你什麼時候覺得可以了,就來見朕。在朕的身邊當帖身侍衛。」
「多謝陛下!末將現在就可以當差!」董雙一邊說,一邊激動的往身上套著衣服和鎧甲。李世民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也不做聲。待他穿好衣物,點了點頭說道:「看得出來,是個血火河山裡趟過來的漢子。好吧。隨俱文珍到府庫領衣甲刀劍,在朕身邊跟隨。」
「末將遵旨!有勞俱大人!」董雙顯是興奮異常。俱文珍便帶著他往府庫而去。
李世民眉頭輕鎖緩步走在皇城裡,腦海裡尋思著一些事情。不自覺的正走到了太極殿旁邊,看到有一人正行色匆匆的朝武德殿而去。李世民細看一眼,居然是去而復返地李晟。
李晟也看到了皇帝。快步迎上來拜過了禮,神色卻是有些緊張。
李世民心中疑惑,將身後跟著的一隊宦官和甲兵支開了,問李晟道:「良器,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晟壓低了聲音。說道:「陛下!微臣剛剛回去的時候,腦海裡突然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李世民不急不忙的說道:「別急。想到了什麼,慢慢說來。」
「陛下!」李晟的眼角精光一閃。警惕的說道,「微臣,發現了一個重大地破綻!」
李世民眼睛一亮,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你是指……他麼?」
「正是!」李晟有些驚訝的看向皇帝,用眼神說道:陛下也發現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看來,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入夜之後,皇宮裡雖然***通明。卻是十分的安靜。偶爾有幾隊甲兵來回巡視,衣甲發出霍霍的聲響。
李世民在弘文館裡處理了一陣公務,準備回武德殿就寢。他讓隨行地俱文珍帶著宦官宮女們都回去歇著了,唯獨讓董雙和另外幾個侍衛,跟隨自己到了御書房。掌起燈燭。他準備連夜再批閱幾份重要的奏折。侍衛們都在外面站崗,李世民便將董雙叫了進來。讓他磨墨。
李世民一邊看著奏折,一邊和董雙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從談話中得知,董雙今年三十七歲,是關內人仕,從軍已有十四年,一直都是跟隨大將路嗣恭。李世民隨意的說道:「路嗣恭是我大唐難得的忠臣良將呀。若不是他派你來報信,朕恐怕要葬身於奸人之手了。朕預料,那些叛臣們很有可能會派刺客來刺殺朕。所以,最近這段日子你們要提高一點警惕,注意防範宮中。」
「是,陛下。」董雙輕應了一聲,繼續不急不徐地磨著墨。
李世民一邊靜靜的看著奏折,眼角卻是留意著董雙的一舉一動。
很安靜,唯聽到董雙輕輕磨墨地聲音。
「董雙。」李世民突然喚了一聲,董雙居然手一顫,險些將墨汁都灑了出來。李世民裝作沒聽見,說道:「你背上有傷,回去歇著好了。另外換個侍衛進來伺候吧。」
「末將不累,就陪著陛下吧。等陛下回去安寢了,末將才回去休息。」董雙努力的平復著自己的表情,聲音也比較平靜。
「那好,你就伺候著吧。」李世民暗自冷笑了一聲,繼續看奏折。看著看著,不覺得有些睏倦,於是支起一隻手來,撐著自己的臉頰。過了一會兒,居然打起磕睡來。
董雙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皇帝。過了半晌,他輕聲喚道:「陛下,是否應該回宮安歇了?」
李世民沒有回答,還是保持著那個支肘撐臉的姿勢,閉著眼睛。
董雙的一隻手,已經握到了刀柄上。眼角,也露出了一絲凜冽的殺氣。
刀鋒,從刀鞘裡緩緩地提出,一絲的聲音也沒有。燈籠裡的冷光灑射在冰冷的刀面上,折射出攝人心魄的光芒。
董雙緩緩地舉起刀,已經對準了李世民的脖間。
幾乎就是在這一瞬間!
一聲尖銳地嘯響——一枚箭矢,如光如電的射穿了董雙執刀的右手,透臂而過!
董雙本能的發出一聲慘叫,撒手扔刀朝一旁跳去。
李世民仍然坐在那裡,只不過已經轉過頭來看著董雙,冷笑道:「你還真是有耐性,居然等到這時候才動手。」
董雙猛然一下跳到牆角,宛如見鬼一般的瞪著皇帝,怒聲道:「你——居然早有防範!」
李晟從一旁的闈簾後走了出來,一手挽著赤松德贊進貢給皇帝的寶弓,另一隻手上,提著皇帝的那把承影寶劍。「董雙,你這種卑微的苦肉計伎倆,如何蒙騙得了皇帝陛下?」李晟站在了李世民身邊,拿劍指著董雙,說道,「束手就擒吧,你這點功夫,還不是老夫的對手。」
書房的門被推開,十餘名鐵衛也瞬時衝了進來,沖董雙團團包圍在核心。
董雙捂著滴血的手臂,牙齒咬得骨骨作響,不停的朝牆角縮去。
李世民站起身來,昂然的負手而立,瞟了董雙一眼說道:「朕對你這個殺人工具沒有興趣。你的生死,全在於朕的心情。或許你可以考慮一下,告訴朕一些朕想知道的事情。或許朕可以饒你不死。」
董雙又疼又恐懼,額頭上冷汗直流,咬牙切齒的道:「呸!我根本就信不過你!早知道會這樣,我就早該動手,一刀宰了你!」
李晟聞言大怒,厲喝道:「拿下!」
十餘名侍衛正要一擁而上,李世民喝道:「慢著——董雙,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要麼現在乖乖的束手就擒、老實交待;否則,就會被當場砍作肉泥,全家老幼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