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京兆尹?!」張大驚失色,不顧一切的跪倒下來,「太子殿下,這如何使得?御醫是為專伺候皇族的,而且京兆尹……位高權重職責重大。卑職出身寒微才學不堪,不足以勝任此職。」
李世民將他扶了起來,說道:「你為大唐盡職盡責不惜自己的性命,甚至不惜賣女,這樣的忠義之仕,難道還沒有資格讓御醫為你治一下病麼?他們那些人,本就是為人治病的,沒什麼了不起。還有,沒有人是一生下來就能做京兆尹的。我對你有信心,你只管放開手腳去做好這個帝都的親民之官。只要你盡力了,那也就行了。我相信,憑你的這份忠直和正義,也就能在王公貴戚遍佈的帝都,做好這個官。」
張感激涕零:「多謝太子殿下!」
李世民讓他坐了下來,又對一旁的薛平說道:「薛平,照你說來,你是剛剛為父守孝期滿然後被召入了皇城。那你現居何職?」
薛存誠不卑不亢的拱手回道:「回殿下話。在下也是被皇帝召入京城準備授以官職的。不料尚未見到皇帝,帝都就生出了變故,皇帝陛下也乞閒養病了。因此,在下現今仍是白身,住在長安的親戚家中,就在嘉會坊。這也才得已重遇張大人。」
「白身?」李世民微微一驚:一個十二歲當刺史、十七歲掛帥的神童,現在居然是白身?看來我當初鬧的那場兵亂,還真是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啊。要是我當時沒有發動兵變,想必現在張和薛平也被皇帝委以重任了。
李世民思索了一陣,對薛平說道:「那麼,你願意先跟我回東宮麼?」
薛平尚未表態,一旁的張興奮的說道:「賢侄,還不拜謝太子殿下厚恩?」
薛平卻是猶豫不決。拱手說道:「不知太子殿下……想要在下做些什麼事情?」
李世民笑了一笑,說道:「你現年貴庚?」
「回殿下話,在下二十有二。」薛平答道。
李世民笑道:「你年僅二十十歲,就有了十年的從政經驗,期間還曾擋任過一方之帥。你這樣的人才,我怎麼可能讓你浪費?你先跟我回東宮,在飛龍騎謀一份小差事適應一下。過不了多久。我會對你委以重任。想來你是薛仁貴地子孫,武藝應當不凡?」
張從旁說道:「薛公子自幼學文習武,端的是文武雙全,在河北一帶人所共知。曾有人言,薛公子大有他祖上薛仁貴和薛訥的遺風。甚至不輸這二人!」
「如此甚好!」李世民心中一喜,對薛平說道,「薛公子,你自己可曾願意?」薛平一抖前袍拜倒下來:「多謝太子殿下器重提拔,薛平願為大唐、願為太子殿下效犬馬之勞!」
張在一旁也呵呵的笑了起來:「薛公子今日得遇明主。老夫也為你高興,小女想必也會異常高興了。」
李世民何等精細的人,聽這話就明白了:這張的女兒。想必是對薛平一見傾心了?我何不做個媒人,促成這棕好事?這也是拉近與他們的距離地一個好辦法。
於是李世民說道:「張,我得出,你的女兒對薛平,可是情有獨衷。剛剛我們數人來訪,她都沒有將你叫醒。可是薛平一來,她就馬上將你喚醒了。你這個做父親的,可有想過女兒心事啊?」
張笑道:「太子殿下。真是細心……」
薛平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站在那裡手足無措。
李世民笑道:「薛平,看來你也不是什麼浮誇浪子,你對張家小姐,可有心思?」
「這、這……」原本風度翩翩談吐儒雅地薛平。居然口吃起來,十分的窘迫。
李世民笑呵呵的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婚女嫁,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看來你對張家小姐,也是很有好感。當年,她肯被自己的父親賣掉換取軍資,也是一個深銘大義地女子,配得上你這個有薛仁貴之風的風流公子。怎麼樣,你若是有意,我就給你們做個媒人,成全了這棕好事?」
「啊?……」薛平一驚,手足無措額頭上都流出了汗了。李世民看著他這個樣子,著實是個踏實厚道的人。
張輕聲說道:「薛平哪薛平,你與我女兒之間,早已是心知肚明不必點破。現今也是天賜良緣太子做媒,你還不拜謝太子厚恩、再來拜拜我這個老丈人?」
薛平尷尬地笑了起來。事情到了這份上,他也不再矯情了。乾脆利落的跪倒了下來,拜謝媒人和丈人。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透出無邊喜慶。
離走時,李世民反覆叮囑薛平,一定要好好對待張氏父女,照顧好張養好了病,再到東宮來報道。到那時,也必然就是張就任京兆尹的時刻。李世民也就打算在這一天,讓他們來個三喜臨門,讓張就任京兆尹、薛平出任飛龍騎將軍、薛平娶了張家小姐。
離開張家,李世民感覺分外的輕鬆。這麼些年來,他幾乎就練出了火眼金睛,看人識物很少出錯。他看得出,張是個踏實本份的人,肯定能勝任京兆尹這個重要的職務;薛平少年老成奇才內斂,也是個難得的人才。一口氣得了這麼兩個人才,而且還湊成了一棕美妙的婚姻,這讓他地心情一陣大好。其實他心裡也清楚,要當京兆尹,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官說來不大不小,卻是掌管帝都一切大小民生政務,少不得要得罪許多豪門仕紳。如果畏手畏腳瞻前怕後,那是肯定辦不好事的。李世民也是有意要在張就任京兆尹的這一天,為他們操辦兒女親事,然後親自主婚。借此,來向長安地仕紳們表示自己對張的扶持和器重。這樣一來,他就會感覺自己有了強硬地後台。辦起事來不會害怕什麼了。
帝都穩固了,什麼事情都好辦。李世民覺得自己這樣大費周章的尋求一個京兆尹,還是十分值得的。難得地是,還尋獲了薛平這樣一個神童奇才。張是個厚道人,他說薛平有薛仁貴之遺風,想必薛平也差不到哪裡去。而且憑李世民自己的觀察,薛平為人真誠爽朗。踏實而又謙虛,有著一股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與內斂。這樣的人物,往往就是有著真才實學的。
帶著一份好心情,李世民回到了東宮,卻聽聞有人來訪。說是李勉帶著一個老頭子來了,正在明德殿等候太子。
李世民來到明德殿,遠遠就看到兩個白頭髮的老者坐在殿中,靜靜的等候。看到太子來後,李勉起身稍稍行了一禮。另外一個老頭子卻是快步迎了上來,叭答一聲跪倒下去,高聲呼道:「老臣張萬福。拜見太子殿下千歲!」
李世民不由得心中一驚:這麼大歲數了,這膝蓋狠狠磕下去,就不怕折了腿?於是連忙叫他站了起來。細細打量這人一眼,看上去比李勉還要老,滿頭地白髮十分濃密,鬍子也是全白了,長到了腹間。但他的身板看上去卻是極為結實,紅暈的臉龐十分飽滿。整個人看上去都是精神抖擻。而且這個老頭子,聲音極為洪亮,剛剛拜下來高呼那幾聲,簡直就像是敲響了一面銅鑼。
李勉在後面笑道:「太子殿下勿怪。張萬福戎馬出身,聲音向來就是如此洪亮。」
李世民笑道:「張將軍真是老當益壯。令人敬佩——快請坐吧。」
「謝殿下!」張萬福也不客氣,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十分標準的將軍坐姿。
李世民看了一眼張萬福地模樣,有些想笑,這老頭子的確是有點意思。
不等李世民開口發問,李勉說道:「張老將軍今日前來,是來毛遂自薦的。」
「哦?這話怎麼講?」李世民有些驚異,這麼大歲數了不在家養老,莫非還想上陣殺敵麼?
張萬福站起身來,鄭重的抱拳一拜,聲如洪鐘的說道:「太子殿下容稟!老臣雖然年逾七旬,但身體仍然十分地強健。能開二石之弓,能行千里之路。老臣在幾年前因觸怒了聖上,因此被疏遠而秩仕歸家。如今聽聞太子殿下重組朝廷正當用人之際,老臣涎著這張老臉,舉薦自己擔任御史大夫一職!」
「御史大夫?!」聽到張萬福這麼一說,李世民當真還有些驚愕了。御史大夫官居三品位比宰相,是朝廷一個最重要的職能部門的首腦。為了這個御史大夫地人選,朝廷可是費盡了心思在四處苦尋。這個老頭子,居然要自薦擔任此職?
李世民也不急於表態,緩緩點頭道:「老將軍老驥伏勵志在千里,令人萬分敬佩。然而任命御史大夫是朝廷大事,我也不能馬上拍板定案。明日朝堂之上,我會將此事拿出來公議,到時再將結果告知於你。」
張萬福倒也是個乾脆利落的人,重重的抱拳一拜說道:「多謝太子殿下!老臣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再為朝廷做出一點有用的事情。就算不能當御史大夫,給個小官也行,只要不讓老臣在家閒著,怎麼樣都好。如此,老臣便萬般拜謝了!太子殿下事務繁忙,老臣不敢多作打擾,就此告辭。玄卿公,在下告辭!」
李世民和李勉紛紛點頭應允,張萬福拜禮之後,大步流星的就朝外走去。看那步伐,簡直比年輕人還要矯健。
張萬福走後,李世民驚訝的對李勉說道:「玄卿公,這個張萬福還當真是個奇人!這麼大歲數了,身板居然如此結實,精神如此飽滿?」
李勉呵呵的笑道:「這個張萬福,之前曾是軍中出了名的鐵人。從此十七歲從軍,征戰天下五十年,從未受傷、從不生病。近些年來,他屢立大功,也被皇帝所器重,配圖形於凌煙閣。只是在幾年前,他因為一件事情而觸怒了皇帝陛下,從此被疏遠,連圖像也被取了下來。現今只得歸閒在家,養老秩仕。但此人一腔熱誠忠心為國,卻是少見地肝膽忠臣。而且,他曾經擔任過御史中丞和檢校御史大夫,對御史台的事務,十分的熟悉。今天他來到我家中,向我舉薦自己要回朝當官做事。我便將他帶到了東宮,請太子殿下裁奪。」
李世民呵呵的笑了起來:「聽起來,這個張萬福倒是個有趣的人。只是我有些擔心……他從軍多年,會不會有些粗枝大葉,處理不好御史台地事務?」
「這個大可不必擔心。」李勉說道,「張萬福的為人,我很瞭解。他是個看起來粗莽,實則十分細心地人。而且,此人雖是從軍一生,腹內才學也是不凡。更重要的是,他的那份耿直與忠義,卻是世間難尋。」
「這麼說,還當真是個合適的人選了?」李世民心中暗自驚喜:今天是個什麼好日子,接連遇到這樣的好事!
李勉卻是說道:「合不合適,你我說了都不算。還是明日拿到朝堂之上公議吧。另外,張萬福剛剛還跟我說,如果要他擔任御史大夫,就必須在大理寺放一個合適的人選,與他搭檔合作。而且,他心中也有了合適的人選。」
「此人是誰?」
李勉答道:「姓許,名孟容,字公范。此人進士甲科出身,曾任地方節度使幕僚,專司掌管刑律。幾年前,皇帝陛下將他召入朝中,任侍御史和禮部員外郎,也曾在大理寺做過少卿。此人以公正嚴明、睿智果敢和熟悉大唐刑律而聞名。只是這兩年來,因為宦官弄權,此人不被重用,一直只擔任了一個小官。民間曾有傳言,說此人有武周朝時的探案名相狄仁傑的風範,公正無私、擅長探案。他若是與張萬福這樣的人一起掌管大唐刑律訴訟,想必還真的是挺合適。」
「很好。」李世民滿意的點頭,「明日朝堂之上,專門討論御史大夫與大理寺卿的人選問題。玄卿公,真是多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