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人,分十批斬完……
每一個唐軍的心靈,都經受了一次酷刑。
可是,他們沒有動,沒有呼喊。冷靜得如同雕塑,全然不為所動。只不過,玄門關的上空,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正在不斷噴湧,如風起雲湧。
血在燒!——
那是唐軍的血液在燃燒!
來決一死戰吧!來迎戰的憤怒!
赤松德贊依舊悠然自得的把玩著手裡的馬鞭,遙遙看著玄門關上。他瞟了一眼身前的大一攤血漬,對尚結贊說道:「我的大相。你的計策,好像並不太管用。唐軍根本不為所動。」
尚結贊冷笑一聲說道:「他們只是在強作鎮定罷了。贊普,開始攻城吧!唐軍的信心已經動搖,他們已經被鮮血和人頭氣暈了,甚至是嚇壞了。」
「好吧。但願你是對的。」赤松德贊點了一下頭,說道,「沒有李誼的玄門頭,應該容易攻取一些了。下令,開始攻城!」
吐蕃人吹起了號角,發起了攻勢。
武元衡的情感也在這一刻噴發。這個弱不禁風的書生怒聲咆哮:「擂鼓,迎戰!」
他的聲音顫抖了、扭曲了!其中還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瘋狂味道。
三十二名光著幫子的大漢,發出了一陣野獸般的巨吼,將所有的憤怒和力量都發洩到了戰鼓上!
「咚咚咚——咚咚咚!」震耳欲聾的鼓聲響起。玄門關上,所有的憤怒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唐軍將士都發出了一陣陣瘋狂的吼叫,渾然忘我的開始了血債血償的大復仇!
那種靈魂深處噴出的無窮怒意,讓人狂熱,讓人忘記了生死!
如同雨點般地箭矢鋪天蓋地而下,每個弓箭手射箭的頻率幾乎都比平常高了兩倍。原本要兩個人才能搬起的擂木炮石,在咬牙切齒的怒吼聲中,被一名唐軍將士高高舉起砸了下來。
吐蕃人有贊普在後面親自督戰。同樣殺得異常兇猛。近百架雲梯搭了上來,野狼一般的吐蕃人開始攀城攻打。城頭下,數批騎射手來回的奔騰。玄門關的空中,如同下起了一陣箭雨。
武元衡眉頭緊鎖,依舊是那樣昂然地站立在城頭。他的手中,拿著漢王交給他的各色旗幟,指揮著守城大軍的每一個動作。
這個時候。成敗生死已經被所有人拋到了腦後。無邊的仇恨讓每一個人都接近了狂暴地邊緣。
血債血償!仇人就在眼前!
每一名唐軍將士都瘋狂了!
哪怕是刀槍插進了自己的身體,也要怒吼著抱著敵人一同掉下樓頭!
哪怕是被弓箭穿透了胸膛,也要從城闕邊落下,拖翻一架吐蕃人的雲梯!
「我要是陣亡了,就把我的屍體當成炮石砸下去!」
「拔下我身上的箭矢。射回給吐蕃地畜牲!」
「別拖我下城頭!我還有一條左臂可以揮刀、我的身體可以為兄弟們擋箭!」——
無法分辯,這些話語出自誰之口。也許就是一個最平凡最不起眼的唐軍小兵。
沒有誰還記得昔日地理想,沒有誰還念著家中的親人。狂熱的信念與無邊的仇恨,讓所有人從靈魂深處爆發出無畏無懼的強大力量。
此刻,平凡而偉大的大唐軍人。正在向蒼穹神明詮釋——什麼是英雄!
赤松德贊端坐在馬背上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戰事。他地眉頭漸漸的擰了起來,忍不住瞪向一旁的尚結贊,咬牙切齒的罵了一聲:「蠢貨!」
尚結贊一愣。只得縮起了頭,都不敢迎向赤松德贊凌厲的眼神。他也看到了,之前彷彿是嚇呆了地唐軍,此刻居然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吐蕃大軍地強攻,顯然並不是太奏效,死傷極其慘重。狂暴的唐軍,簡直比進攻的吐蕃人士氣更加高昂,而且是爆棚一般的高昂!
血與火。在玄門關熱烈蒸騰。生死的大戰,震撼天際寰宇。
維州西南五十里處,李世民率領著二萬騎兵,風捲殘雲一般的奔襲而來。
「報!——前方發現吐蕃大隊兵馬阻擋!」
李世民一揚鐵槍:「迎上去,與之決一死戰!」
「殺啊!」唐將健兒誓死如歸的朝吐蕃兵馬迎擊而去。
與此同時。吐蕃大將論悉諾也揚起了手中的大刀,蒼老粗重的聲音響起:「勇士們。與唐軍誓死一戰,衝啊!」
雪凍後的大平原上,兩股兵馬迎頭撞擊,開始了生死大戰。
這是一場,面對面的強力對撼!
沒有花招,沒有詭計,就是生與死、血與肉的搏殺!
李世民心中十分的清楚。既然這裡真的有吐蕃人設下的阻礙,那就證明,他們是真的在強攻維州了!
除了踩著他們的屍體踏過去,再沒有別的捷徑可尋!
除非是自己戰死,或者是吐蕃人敗亡,除此之外,不會有第三種結果!
「殺!——」李世民縱馬躍起,青騅馬嘶聲狂嘯。衝在最前的李世民,率先展開了殺機。冷鐵銀槍帶著無窮怒意與殺氣,將一名吐蕃騎兵當胸穿透。一陣血霧從吐蕃士兵的口中噴出,正好噴在了李世民的頭盔上。二馬相交一槍穿胸,李世民還不及將槍後撤拔出,索性掄起手中千斤之力,將那具屍體狠狠的摔了出去。沉重的力道將那具屍體橫甩出去,砸翻了兩個正在猛衝的吐蕃騎兵。他們慘叫著落下馬來,頓時被後面趕上的騎兵踩成了肉醬。
墨衣緊緊跟在漢王身後,一柄紅纓鐵槍舞弄得飛花亂影,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只在吐蕃人的咽喉間招呼。相對於男人蠻橫霸道的砍殺,她顯得更加的有技巧。時常就是四兩撥千斤,靈巧地將敵人擊殺。獨孤凡依舊跟在她的左右。也難得他這一次也拔出了三尺青鋒,如同鬼魅一般就在李世民與墨衣身邊飄乎。凌厲的劍光不斷飛起。一陣陣血霧和肢體在他身邊飛揚。
徐戰率領著一撮騎兵,也突殺到了戰陣核心。他本該是心情極為複雜的。與他戰鬥的吐蕃人中,甚至有不少是認識到的。有的當初還在一個氈帳裡喝過酒、聊過天。可此刻,他甚至沒有心思去想任何地問題。除了殺戮,再沒有其他的想法。
李世民的槍法霸道凌厲,聲聲巨吼從他喉間暴發出來。這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役持續到了今天,他心中壓抑著的所有感情全部噴發。
絕不容情。冷血屠殺!
一槍刺出,正中一人肩膀。那人一聲慘叫,順勢一刀就朝李世民地胳膊砍了下來。一旁的墨衣一聲嬌斥橫刺裡一槍挑來,正將那名吐蕃人從腰間穿透。李世民順勢用了幾分力道,將那個慘叫吐血的吐蕃人掀落下馬。也就在這時。兩柄寒刀一起罩向了墨衣,險相環生。李世民來不及細想,一把抽出腰間的承影寶劍飛射了出來,十分準備的將其中一人當中穿過。
墨衣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有多危險,不由得出了一陣冷汗。獨孤凡飛身而上。身體一陣飛旋地從那名騎兵身邊掠過。一道光影暴閃,那人的頭臚就此飛上了天。他落天地上一把拔出承影劍,居然還道了一聲「好劍」!然後。又順手扔回給了李世民。
李世民手腳麻利的接過飛劍重新插回劍鞘,對墨衣大吼了一句:「不要分心!」
「是!」墨衣大聲地應了一聲,發出陣陣嬌斥,殺得越發勇猛。
生死一線間,她越發的感覺那個男人,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同樣的,在他的心中,我也是如此的重要!
這就足夠了!
戴著鬼面的墨衣。用她手中的鐵槍,如同猙獰地夜叉開始了一場生命的大收割。青銅面具之下的獨孤凡,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狂亂的殺戮過。這兩個在吐蕃人看來是鬼一般的人,身手最為詭異高超而且配合默契,顯然比任何人殺人都要利索。
勢均力敵地大戰。看似永遠也無法結束……殘留著白雪的平原上,迅速被染得通紅。無數地靈魂爭搶著飛上天空。生命飛速的消失。
論悉論快要五十歲了。終他一生,也沒有遇到過這麼兇猛擅戰的唐軍。當年,他用馬重英這個名字,將唐軍打得丟盔棄甲一敗塗地,甚至一路拿下了長安城。從此,他成了高原的戰神。可是今天,他驚愕的發現,這一股唐軍簡直就像是脫胎換骨不像漢人了!
他們比吐蕃的騎兵更加凶狠!更加不怕死!更加拚死頑強!他們那個年輕的統帥,身先士卒的殺在最前,幾乎無人可擋!
論悉諾不由得恨恨的喘起了粗氣,大喝一聲:「跟我上!」
這員老將,也親自揮舞起寶刀,帶著身邊的近侍兵卒殺進陣來。而且,特意朝李世民這邊的戰陣突擊。
四萬人的大會戰,喊殺聲如雷。戰場的每一個角落裡,都殺機四伏。論悉諾不愧是老道的統帥,輕易的帶著人撕開了一道口子,撲到了李世民等人的身前。
李世民龍目如炬,也早早發現了這一撮專為自己而來的人。看來人的衣飾和氣度,肯定是一員大將!小娃娃,你就是李誼?」論悉諾曾常年混跡於長安、與漢人打交道,漢話說得極為流利。他用蒼老的聲音粗重的吼道,「認得老夫嗎?」
李世民一槍拍翻一個想來偷襲的吐蕃蠻兵,一邊沉聲喝道:「來將通名!」
「老夫就是吐蕃大將論悉諾!」論悉諾大聲吼道,「也就是你們漢人聽說的那個馬重英」
「馬重英?!」李世民一聽,心中的怒火燒得更加旺盛了,怒聲喝道,「你就是那個攻破了長安、殺我李家王親與大唐百姓的老賊?!」
「哈哈,正是老夫!」論悉諾有一群強兵近卒擋在身前,肆無忌憚大笑道,「來吧小娃娃!你不是要報仇嗎?來與老夫決一死戰!」
「老匹夫,受死!」李世民怒聲暴喝,勒馬就朝論悉諾殺來!
他的確是暴怒了!
就是這個馬重英,殺了他李世民無數的龍子龍孫,血洗過長安,奪走了無數的財富,立過偽帝霸佔過龍廷!
這簡直是李世民莫大的恥辱!
「呀!——殺!」不遠處的墨衣,被漢王的這一聲變調的巨吼驚嚇住了。她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向從容有度的漢王,如此狂怒過!眼見著他殺進了一群人的刀槍陣中,墨衣不禁有些花容失色,一槍掃開了身邊圍攻的蠻兵,也勒馬朝那邊殺了過去。論悉諾身邊的十餘個近侍,功夫也都不差。李世民單槍匹刀一般的衝殺進去,雖然氣勢如虹,可是一時也討不到多大便宜。好在一旁不遠的唐軍將士也有意的朝這邊靠攏。李世民身邊的壓力頓時陡然降低,得以專心的與論悉諾對決!
論悉諾征戰一身,吐蕃戰神的稱號可不是僅僅是指他擅長統兵。馬上的功夫,也十分的出眾。一柄老刀在他手上翻花飛影,與李世民的鐵槍打了個不分上下。眾人聽見半空中刀槍相接火星四射,乒乓的的聲響陣陣蕩出。
墨衣提馬殺進來,卻也被數名吐蕃騎兵給圍住了。獨孤凡依舊像鬼一樣的四下飄乎,在吐蕃的刀光劍影中翻滾,從旁保護著墨衣。
轉眼間,李世民與論悉諾已經在馬上廝鬥了三四十個回合。他心中不由得暗自驚異:這個老頭子,果然有些本事!一柄刀使得水潑不進毫無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