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李世民一直呆在漢州。這裡是西川的咽喉地帶,門戶軍鎮。如今破落成了這個樣子,如果不早點將軍事防務做好,要是吐蕃人再來一次襲擊那可就慘了。
李世民將僅剩的四五千川軍重新編組,臨時分派了各級軍官。再讓野詩良輔帶著飛龍騎坐鎮中軍軍營,穩定局面。五六千兵馬,吃飯成了一個大問題。漢州、成都的府庫糧倉,幾乎都被洗劫一空了。好在華陽、新繁等鄰縣沒有遭受太大損失。李世民將這些鄰縣的公倉存糧全部調了過來,先緩解漢州糧荒的一時之缺。雖然數量不多,但好歹也能支撐十天半月了。同時,調來的糧食除了一半充入軍資,另一半則以西川節度的名義,開倉發放給漢州的百姓。百姓們開始還有些猶豫不決,後來見軍隊的確是誠心散糧,都紛紛出來領了口糧。
漢州有三十萬百姓,兩三個縣城公倉的一點點糧食,簡直可以說是杯水車薪。但是李世民卜一到任就開倉散糧,倒是讓漢州一帶的百姓們,對他有了一個好印象。李世民率領士兵們修築城防、重建營舍的時候,也有許多百姓工匠自發的前來幫忙。工程進度倒也還挺快,局面一時倒也還穩定了下來。
李世民往成都發了一道指令,將精熟於軍事的唐漢臣調了過來,暫攝漢州刺史一職,留下野詩良輔充任漢州軍鎮兵馬使,輔助唐漢臣,一同坐鎮這個重要的咽喉之地。然後自己則是單騎奔回了成都。
幾天的時間裡,武元衡等人已經安然入住了成都的漢王府,並接手處理州務了。本來成都的官將們還安排好了接風洗塵宴,現如今兵荒馬亂事務繁忙,李世民下令一切從簡都給省去了。李世民回到成都後,剛剛落下馬鞍。就奔進了成都府衙裡。讓武元衡將成都府衙轄下凡五品以上官將,都請了來。
沒有酒宴,沒有歌舞,甚至連開場白客套都沒有。李世民面色深沉的直接開問:「現如今漢州、成都蒙受戰亂,軍防崩潰、民生凋敝。諸位有什麼對策或是方針,儘管說出來。」
大大小小三四十名官吏在場,卻是一片寂靜。這些人對這個新來的漢王。只是略有耳聞,一點也不熟悉。而且蜀中的人向來都習慣了辦事拖拉、推諉責任、苟且偷安,對這個雷厲風行地漢王,還頗有些不適應。
李世民見這些人都不說話,也不心急。繼續說道:「好吧,我把問題說得具體一點。漢州和成都府,被吐蕃、南詔洗劫了一場。現如今,漢州的軍民百姓,沒有飯吃了。官吏將軍。發不出薪餉。漢州的甕城,甚至連城門都沒有了。說白了,眼下缺這麼幾樣東西:糧食、軍餉、民夫、輜重器具。」
那些官員們聽完。竊竊私語的交頭結耳了一陣,卻仍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李世民看著這些俗吏昏官一副不肯負責任、膽懦無能的樣子,心中煞是氣惱,一拍桌子說道:「都不說話是吧?那本王一個個問過來——成都府尹何在?」
這些人都嚇得一震,更加安靜不肯出聲了,連大氣都不敢出。邊武元衡說道:「漢王,前任府尹在戰亂中陣亡了。新任的成都府尹韋皋,還沒來上任。」
沒上任?李世民心中暗自尋思道:我帶著一兩千人的車馬大隊都到了。他卻還沒到?不會是因為我搶了他地西川節度使之職,在鬧情緒吧?
「府尹不在,那就別駕說話。」李世民說道,「成都府別駕何在?」
「別駕辭官歸隱了。」武元衡也說得頗有幾分無奈。
「那就長史!」李世民有些氣惱了,「長史呢?又沒人。死了還是辭官了?那就司馬、錄事參軍事、七曹參軍、各縣縣令、市令、丞、文學、醫學博土,一個個按順序給我站出來說話。」
這個時候。總算是有一個乾癟的老頭兒站了出來,顫巍巍的說道:「卑、卑職成都府司馬趙方,拜見漢王殿下千歲。」
「不用多禮了!」李世民手一揮,頗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回答本王剛才提的這些問題。」
趙方輪了幾下有些昏花地老眼,喃喃說道:「卑職……是乞骸骨歸田後,再被反聘的。辭官多年不理政事,對州務全不熟悉。現如今上任剛剛三天,如何能有辦法?還請漢王殿下息怒。」
「好一個如何能有辦法」李世民頓時有些憤怒的喝道,「這麼說,你還挺有理了?身為上官,拿著俸祿卻不思職事。辦起事來手足無措百無一策,還搬出這許多自以為冠冕堂皇的借口!你就不怕丟了仕人的臉、丟成都府地臉麼?!你們這些人,身為地方父母官,眼看著州務混亂民不聊生,居然個個無動於衷。你們還配穿這身官袍麼?趙方,既然你都乞骸骨了,就仍然回去安享田園天倫之樂吧。我成都府,從即日起,絕不花冤枉錢養任何一名閒官。親民之官,責任重於泰山,本王的宗旨就是:寧缺毋濫!」
趙方嚇得渾身一彈,愕然的看著李世民:「殿、殿下,卑職並沒有犯過錯呀?為何就要罷了卑職地官職?」
「你是沒有犯什麼大奸大惡之錯。」李世民冷眼瞟著他,「但你在其位不謀其事,或者說在其位卻不勝任其職,本王要你何用?我寧願你用心辦事卻犯下了過錯,也好過這樣碌碌無為的吃白食什麼也不幹。還不退下!」
趙方半驚半怒的看了李世民一眼,歎了一口氣,悻悻的退了出去。
剩下的三四十餘名官將,這下都有些愕然驚住了。他們沒有想到,初來乍到的這個漢王,辦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去結交蜀中權貴,也不是大擺宴席與屬下聯絡感。而是雷霆萬鈞的就將一個五品司馬、成都府最重要地一個官員給罷了官。
這一把猛火燒下來,那些官員們有些坐不住了。其中一人站了出來。說道:「漢王殿下,卑職成都府錄事參軍事宋制,有話要講。」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講。」
人說道,「卑職以為,現如今最重要地,就是要重振漢州邊防,以防吐蕃再次來襲。」
李世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說說具體的做法。」
「這……」宋制絞盡腦汁想了半晌。額頭上一陣冷汗直流,說道,「殿下問得倉促,卑職還未曾有具體的辦法和措施。」
李世民冷哼一聲,說道:「問得倉促?吐蕃是一個月以前來襲擊地。現如今你居然說本王問得倉促?這一個多月的時間,你都幹什麼去了?你身為錄事參軍事,防關防務就是你地本職工作。面對這樣危急地狀況,你非但一籌莫展,還認為本王問你這些問題。問得倉促了。本王問你,你這官當了是來幹什麼的?」
宋制嚇得一下慌忙跪倒在地:「殿下恕罪……漢州之地方經兵亂,卑職一直在成都府主持軍防事宜。一時……一時還沒來得及去漢州視察。」
「胡鬧!」李世民一拍桌子,大聲喝道,「一個月了,你居然都還沒有去過漢州!你是怕漢州那裡隨時會再有戰亂,讓你丟了性命麼?貪生怕死玩忽職守,本王要你何用!」
宋制驚慌的叫道:「殿下恕罪、恕罪!卑職即刻前往漢州,尋思解決問題的辦法。」
李世民長哼了一口聲,平息了一些心中的怒火。說道:「既然如此,本王就給你一個將功折過地機會。從今日起,你官將二品,任漢州兵曹參軍,輔佐代理刺史唐漢臣。管理漢州軍事防務。若能幹出一些功績,本王自然會看在眼裡。讓你回成都府來官復原職。政績出色,還能有所提升。如果你仍然是這樣的玩忽職守推諉責任,休怪本王鐵面無情!」
「是、是!」宋制嚇得唯唯諾諾,趴在地上連連磕頭。
李世民心中有了一些煩怒,看到這些俗吏們就有些心煩不堪。當即宣佈道:「從今日起,本王會逐個查點成都府治下,各縣、屬、衙、曹、司的日常事務。誰要是敢貪贓枉法、玩忽職守、消積怠慢者,一律格職查辦。情節嚴重者,按律懲處,重責不饒。在新任成都府尹上任之前,本王任命漢王府長史武元衡為成都府別駕,暫代府尹之職。現在,你們就與武別駕商議處理眼下這些危機的辦法。」說罷,李世民一拂袖,走出了議事廳。
剛剛走出大門,李世民彷彿就聽到背後傳來一陣輕輕的噓聲——那些官吏,居然齊齊地大鬆了一口氣。
連日奔波勞累,再加上眼前境況堪憂,李世民感覺又累又乏,於是離開了成都府衙,回漢王府去了。
漢王府在成都城北繁華地段,之前的西川節度使居宅改造一番後,就成了漢王府。李世民回到府裡,發現這個漢王府,遠比自己在長安的府第要輝煌氣派多了。
光是面積,就是長安漢王府地十倍!長安那地方,寸土寸金,就算是親王府,也難有大的規模。到了成都這裡就不同了。說得明白一點,節度使那就是一方之王。漢王府,也就跟西川的皇宮一個意思。且不說漢王主宅是如何的雄偉壯麗,單是僕人們的居所,也能跟長安漢王府的主宅相媲美。而且可以看出,府裡多處地方有剛剛修繕後留下的痕跡。光是圍牆就至少加高了三尺,往外擴張了一倍有餘。池台樓謝,假山石雕,無一不極盡華美與奢侈。一個小小的過廊裡,供人小憩地桌椅,居然都是的上好紅玉石雕成的。就更不用說那許多的奇花異草與鐘鼎名香了。
走進府中,李世民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奢靡!
對於富麗堂皇地居捨,李世民也談不上什麼討厭。只不過聯想到成都府與漢州的這些境況,他沒來由地就有些生氣。那些官員,寧願花大心思修繕漢王府,巴結討好新來的節度使,也不去辦該辦的正事。
俱文珍帶著一大批丫鬟僕役,迎到了門口,跪成了一片。李世民有些驚訝,漢王府什麼時候有這麼多下人了?於是說道:「俱文珍,漢王府本來只有皇帝賜下的三五十名僕役丫鬟,什麼時候有這麼多人了?」
俱文珍說道:「長安漢王府裡的僕役丫鬟,一個沒落下全帶到了西川來。只不過……成都府的官員們,買來了近百名各懷技藝的歌舞伎子,供殿下玩賞。這些人眼下也都是王府的私財了。」
「近百名歌舞伎子?還買下了?!」李世民頓時有些忿然,「讓她們全回家去,本王沒有閒錢養這些人!現如今漢州、成都的軍民百姓連飯都沒得吃了,我還在府裡養著近百名梨園優寵,那不是要讓蜀中的百姓,在背後戳著我的脊樑骨罵本王嗎?」
俱文珍很少見到漢王這樣發火,頓時有些惶然的低聲道:「殿下,這些人已然簽下賣身契,就是王府的私財了。你讓她們回去,這恐怕?……」
「恐怕什麼?」李世民狠狠瞪了俱文珍一眼,「你少嗦,按本王吩咐的去辦。這些人有手有腳,織桑賣布莫非還掙不來一日三餐麼?那種習慣了好吃懶作譁眾取寵賺粉值、又沒有手藝的優伶,就全都給我扔到漢州軍營裡慰軍去!」
那一群歌舞伎子們嚇得齊聲驚呼,跪倒在地不敢起身。大唐的軍隊,軍人是可以合法狎妓的。前去慰軍,對這些伎子們來說,簡直就是要下地獄了。那些憋悶得厲害的大頭兵,個個粗蠻不解風情,絲毫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只知道發洩情慾。落到他們手裡,還不慘死?
俱文珍也被嚇住了,連忙道:「小人馬上就按殿下吩咐的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