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小蠻在街上繞了一圈,美美地享受了一番眾人的羨慕與追捧,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客棧,玩了幾天對樂平已有些膩歪,所以打點行禮,朝下一個市鎮進。
此次出逃本就事出倉促,沒有目的地,因此她隨手折了一枝樹枝閉著眼睛扔了出去,根據樹枝落地指引的方向決定了下一個目標,一路直奔城西而去。
所謂行禮,其實也就是一布包,天氣炎熱,她的本就衣服不多,現在因為那個該死的通緝令,只能忍痛捨了全部女裝,剩幾件顏色各異的男子的長衫,因此包裹裡佔大部分體積的反倒是那些各種面貌的面具和面具的製作材料了。
女孩子到底愛漂亮,扮了兩天中年男子,覺得沒意思,重新揀了那個年輕書生的面具戴上,換上一件簇新的天青色長衫,再附庸風雅地用十幾文錢買一把折扇插在腰上,往路上一站,也是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她次單獨出門,看到什麼都新鮮,又覺得一個人雇輛車是浪費,坐轎又實在太慢,還不如步行,因此索性輕裝上路,看到有順路的牛車就搭一程便車。
古代人淳樸,車上空著也是空著,有人搭順風車十有九都是很熱情的。再加上,小蠻又沒有原則,基本別人說去哪,她一懶就順口跟著說去哪,這樣一路走過去,便車搭了十之八九,沒花一文錢就到了黃田縣。
「大叔再見~」她心情愉悅,提著鳥籠從牛車上輕盈地躍下,跟著進城的人流往城中走去。
縣城構造基本都差不多,有了在樂平的經驗,她直接繞過中心街道,朝位置稍偏一點的小街奔去——那裡有環境好,乾淨又便宜的客棧。
「好~」路邊圍著一圈人,爆出陣陣叫好聲。
小蠻本就是個好事的,有熱鬧可瞧,哪裡會錯過?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擠到圈子裡面。
賣藝的看上去像是一對姐妹——小的那個年約十三四歲,唇紅齒白,長得眉清目秀。大的也不過十七八歲,都梳著雙丫髻,粉紅的上衣配一條淺綠的裙子,似兩朵亭亭玉立的荷花,長得清麗可人,頗有幾分姿色。
他們表演的是馴猴,無非是些跳火圈,空中接物之類的玩意。這等粗淺的節目對小蠻來說自然談不上什麼新穎。
不過黃田位置較偏,賣藝的也不多見,當下眾人看得目不轉睛,驚歎連連。不一會兒,一個節目表演完畢。
少女拿著托盤,輕盈地繞場一周「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們姐妹初到寶地,諸位看官,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小蠻聽了會心一笑,當少女拿著盤子經過她身邊時,扔了幾個銅板進去:都說藝術源於生活,原來小說電視也不瞎演的。
看著提溜在手裡的皮太后和皮太癢,小蠻眼睛一亮:哈哈,別人可以拿猴子賣錢,她精心弄出來的鳳凰沒道理不能賺錢吧?
想想,兩只能聽懂人話的鳳凰,隨著歌聲載歌載舞的鳳凰,那是怎樣一個奇妙的場景?
這麼一想,她全身的血液又沸騰了起來:哇哈哈,這才是獨屬於她的熱鬧而又狗血的江湖夢啊!
匆匆挑了客棧,到街上買了一隻笛子,一隻蕭,可惜沒有吉他。哎,早知道會到古代來賣藝,她當初就該選修古琴,不然古箏也好啊!
「太后,太癢!」臨出門的時候,紀小蠻給兩隻改頭換面的鸚鵡進行精神訓話:「告訴你們,從今天開始咱們就要過上一種流浪藝術家的全新生活了!咱們的生活品位會有大幅度的提高!所以,姐姐吹笛子的時候,看我的手勢飛幾個圈就ok了。記住,千萬不能開口說話,明白了沒?」
籠裡的兩隻齊齊搖頭,可憐巴巴地眨巴著眼睛。
嗚嗚,它們不要藝術,更不要流浪,它們想要回屬於它們的鸚鵡時代!
「呀,」紀小蠻瞇起了眼睛威脅:「我每天供你們吃,供你們住,還帶你們旅遊,現在只要你們飛幾圈就不樂意?哼!誰要是敢拆我的台,就把誰的毛拔了,紅燒了吃!」
兩隻一顫,原則與生命相比,孰重孰輕是顯而易見的事情,於是這兩隻很沒骨氣地屈服在小蠻的淫威之下。
「很好,為了表演藝術的成功,咱們先做一點必要的練習~」小蠻露出甜甜的笑容。
練了一個下午,二天一大早,懷揣著靠藝術賺錢的偉大夢想,紀小蠻帶著兩隻山寨鳳凰,邁出了她們的藝術生涯一步。
她昨天買笛子的時候已早早地觀察好了一個絕好的地形,人流量大,地方又空曠,離她住的客棧只有一條街,不算太遠——不論從哪方面看來,都是一塊風水寶地,肯定會大賣的!
古語說得好:人算不如天算。
另外還有一句: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這兩句都是紀小蠻此刻境況及心情最真實的寫照。
當她興沖沖地跑過去,猛然現那塊絕佳的風水寶地上竟然早就有人了!更晦氣的是,這回居然又是一個賣身葬父還是葬什麼的傢伙!
她不禁仰天長歎:皇帝啊,難怪他會為了幾匹馬,不惜賣掉她的一生,人民群眾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連親人死了都無錢安葬,可想而之,這皇帝怎麼可能是個明君?
可人家連爹都死了,她總不好趕人離開吧?再說了,她憑什麼啊?
算了,就當做件好事,這個葬父的錢就幫她出了,讓她趕緊走人,別影響她做生意。說不定運氣好,一天就把這錢賺回來了。
打好主意,小蠻走上前,彬彬有禮地施了一禮:「姑娘,小生有禮了。」
正嚶嚶哭泣的女子恍若未聞,一言不。
也是,人家死了爹,心情不好,不能怪她。
小蠻只好再問:「請問躺在地上的這位老丈,是你的什麼人?」
問話再次是泥牛入海,不見回應。
呀,這女人還真是奇怪,既然賣身葬父(不知是不是,不過葬父的機率高一點),有人搭訕就算悲傷,至少也應該回應一句吧?光哭算是怎麼回事啊?
按住疑惑,小蠻只好自顧自地表達意願:「姑娘,小生願意出錢幫你葬了這位親人,別哭了,先去買口薄棺吧。」說完,她掏出二十兩紋銀放到女子的身前,就不住她還是不理?
哪知這女子就像瞎了一樣,依舊是不動如山。
「喂~」這下子紀小蠻火了,叉起腰:「你這人怎麼回事啊?我好心幫你,你最少應該吱一下聲吧?」
「不夠~」少女頭也不抬,低低地應了一聲。
不夠?紀小蠻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活在世上久了,真是什麼人都能見到啊!
「你想怎樣?」紀小蠻的聲音高了起來:「要不要幫你爹買口楠木棺材選個風水寶地,風光大葬啊?」
是,二十兩銀子只夠買口薄棺,剩的錢請幾個人幫忙也花得差不多,確實寒傖了一點。不過人都已經死了,也就沒必在講究那些虛禮了吧?她都已經淪落到賣身的地步了,居然還敢挑棺材的好壞?
「如能如此,小女子感激不盡。」哪知那少女面不改色,淡淡地回了一句。
「哈!」紀小蠻氣得仰天長笑。
很好,從來只有她不講理,刁蠻任性,哪知今天算是開了眼界,看到比她更不講理,更貪財的女子。
很好,她跟她槓上了,倒要看看鹿死誰手?
「我看你這哪裡是在賣身葬父,根本是在敲詐騙錢,是不是?」紀小蠻咬著牙,上下打量她:「我知道了,街上告示上貼的那個女騙子,叫高墜兒的那個,就是你吧,對吧?」
「別胡說!」少女猛地抬頭,臉色變了。
這時,紀小蠻忽地敏感地現那個躺在草蓆下的應該「死掉僵硬」的傢伙,好像似乎可能動了那麼一下下。
「喂~」她嚇了一跳,立刻彎下腰細細察看,忽地覺得那兩條露在蓆子外面的又髒又臭的腿似曾相識——準確的說,是那條褲子很眼熟。
想想看,在哪裡見過?
腦子裡閃過樂平那個葬父的場景——不能怪她記憶太好,一生中只見過唯二的兩次賣身葬父,還都在這幾天,想忘記都難。
「你,你~」紀小蠻猛地上前,一把掀開那條草蓆:「你就是在樂平死掉的那個吧?我拷,你死一回,到底想要葬幾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