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儉的行動果然迅,二天天一亮就把包裹給送到了她的房裡,讓紀小蠻著實刮目相看了一回。
「林儉∼」在他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她忽地濕了眼眶。
哎,如果小林不是那麼愛管著她,拉他一起走江湖多好啊?可惜了。
「還有事?」林儉轉過頭,耐心地等待。
「沒什麼∼」紀小蠻垂頭,掩去眼底的離情別緒:「謝謝。」
「墜兒?」這下,林儉真的有些驚訝了。
認識這麼久,她永遠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就算真要向誰道謝也都是用撒嬌耍賴的方式胡亂混過去,什麼時候如此正兒八經過?
紀小蠻掩飾地走到一旁,把包襖抖開,拿出藏在衣衫夾層的銀票出來向他炫耀:「哈哈,傻瓜,沒想到我衣服裡面有這麼多錢吧!」
「呃∼」林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斜著眼睛看她:「就那麼高興?」
看見這點錢就樂成這樣,以後掌了天下,國庫堪憂啊∼
「那當然,」紀小蠻得意洋洋,很阿沙力地抽了兩張銀票遞給他:「呶,別說我小氣,見者有份的。」
上次送禮物,都沒給林儉的,這次就算是補償了。
「算了,」林儉笑著搖頭:「你自己留著吧。」
咦?還有不喜歡錢的?
紀小蠻用力抖了抖,把銀票弄得嘩嘩響:「白花花的銀子哦,你真的不要?」
真是鬱悶,她一向惜錢如命,很少,不!準確的說從沒把自己的錢給過別人。她一般擅長的都是慷他人之慨。可這一次給別人錢,就慘遭拒絕,也太沒面子了吧?
「你留著自己買幾件衣裳吧。」林儉上下打量她一遍,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順手替她帶上門。
「買衣服?」紀小蠻眨了下眼睛,低頭瞧了瞧身上這件從高茗煙那裡接收的裙子,這才反應過來,他在暗示她穿著太寒酸?
「呀,林儉!你給我站住!」
林儉關上門,等了片刻,聽到這意料中的狂吼,這才露了個會心的笑容,從容離去——以前那個墜兒,好像又回來了。
從早上開始,沈慕青就過得特別不順利,到菡萏院去拿回墜兒的包裹,結果一不留神踩了狗屎;下得山來過市集的時候又不小心被個賣柴的掛破了衣服;現在,剛剛還看到墜兒提留著鳥籠悠哉優哉地逛大街,一眨眼竟然不見了!
她低咒一聲,加快了腳步追進前面一條小巷,看到墜兒好端端的站在那裡對著牆呆,正又惱又詫異著呢,腦後風響,被人一悶棍敲暈了。
「呀∼」紀小蠻看著咚地一聲倒在地上的沈慕青,忍不住責備:「你幹嘛下這麼重的手?還有,幹嘛,不接著她,這樣摔下去很疼的!」
白癡,下手輕了她回去的懲罰就重了,接住她還像是被綁架的樣子嗎?
謝懷恩懶得解釋,嘲弄地掀起唇角:「你是在貓哭耗子嗎?」
「呃∼」想到她的境況的確是自己造成的,紀小蠻心虛地紅了臉。
「想好了,還是要逃走?」謝懷恩撇撇唇,不屑地望著她:「捨得下到手的金山銀山?」
「金山銀山也得有命花才對吧?」紀小蠻給他撇回去:「再說了,我還年輕,有大把機會,你怎麼知道我以後再找不到比赫連家更有錢的人家呢?」
反正是做夢嘛,當然選最美的做,這礙著誰了?
「哼,想得倒美!」謝懷恩冷笑一聲,掉頭就走。
她肯離開赫連,置身事外,本以為她對榮華富貴沒有嘴裡說的那麼看重,哪知她是為了釣更大的魚,心中對她的鄙視越深了。
「喂,你去哪?」紀小蠻翻了個白眼,忙忙地追了上去。
「蒙上布!」謝懷恩突然停下來,扔了一塊藍色的絨布過來。
「嘎?」紀小蠻結果布罩,有些遲疑。
她該相信他,蒙住眼睛什麼都不管地跟著他走嗎?
「快點∼」謝懷恩不耐地催促。
「哦∼」不管了,反正他如果真想要她的命,蒙不蒙眼睛下場都是一樣的吧?
這麼一想,紀小蠻乖乖地把布套往頭上套。
這麼一想,紀小蠻乖乖地把布套往頭上套。
「笨蛋!」謝懷恩冷聲批評:「讓你套住鳥,沒讓你套人!」
本以為她雖嘴巴損,但至少人是很機靈的,這會子傻了?大街上她蒙著塊破布算怎麼回事啊?難不成還指望著他能拉著她走?別說門,連窗戶都沒有。
紀小蠻心中窩火,偏又的確是自己會錯了意,怨不得他譏嘲,只得強忍著,把鳥籠套上:「醒來吧?」
「走吧∼」
他走得很快,完全沒有顧慮到她的步伐。紀小蠻人矮腿短,在他身後跟著很吃力,只能不時小跑才不至於跟丟。
她咬牙忍耐,在心裡把他的祖宗八代問了個遍——誰讓她現在有求於他呢?等著,最好別栽在她的手上!肯定不只是罵幾句就了事的!
好在並沒有走多遠,謝懷恩就拐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七彎八拐之後把她帶進了一個普通的民房——一個以他的驕傲,,本以為一輩子都不可能走進的地方。
屋子裡光線很暗,讓從強光中走入的紀小蠻有一瞬間的不適應,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房裡的擺設。
「來了?」原以為空無一人的房中忽地有人說話,其聲暗啞有若破鑼。
紀小蠻嚇了一跳,這才看清房裡擺著一張八仙桌,靠近裡間的房門處擺放了一張軟榻。一個頭花白,身材佝僂的灰衣老婦,歪坐在軟榻中,整個人藏在暗影裡,只餘一雙混濁的眼睛在暗處閃著微弱的光。
「就是她∼」謝懷恩朝紀小蠻一指。
「過來∼」灰衣老婦忽地抬頭,目光淡淡地在她臉上掃了一遍,命令。
「叫我?」紀小蠻瑟縮了一下,不進反退,下意識地躲到了謝懷恩的身後。
這個女人,只一把嗓子就讓她很奇異地想起了童話故事裡德巫婆而毛骨悚然。
「怎麼,你改主意了?」謝懷恩嘲弄地微笑:「現在還來得及。」
「不會∼」紀小蠻吸一口氣,勇敢地向前邁步。
「來吧,時間不多。」老婦人頗為不耐,伸手扣住了紀小蠻的腕脈,把她往身前拖。
紀小蠻只覺觸手冰涼,低頭一看搭在她手上的哪裡是人手,而是五支完全沒有了血肉的光禿禿的爪子。
「啊∼」她出驚天動地的慘叫之前,謝懷恩曲指輕彈,一縷指風掠過,準確地閉了她的啞穴。
「你∼」紀小蠻又驚又嚇又怒,很沒用地倒下,暈了過去。
老婦人搖了搖頭,不贊成地睨了他一眼:「人家好歹是個姑娘家!」
「嗟,」謝懷恩反唇相譏:「好像是你先嚇她的吧?」
「呃,我只想試試她的膽量嘛∼」老婦一點也不愧疚地亮了亮手中的陰風爪,嗆啷一聲扔到桌上,理直氣壯地道:「再說了,我又不是男人,不需要憐香惜玉的。」
「放心,在我眼裡她根本不算女人。」謝懷恩冷然否認。
「嗟∼」老婦冷哼一聲,表情明顯唾棄。
他什麼時候把自己的東西給過別人?還是連柳家小妮子問他討都沒有得手的他最喜歡的一對鸚鵡!更別說為了個女孩子,居然來求自己這個八百年不管江湖事的老太婆出面暗中護送?
沈家的男人,就是嘴硬,哼!她也懶得戳穿他。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謝懷恩怎麼不知她心裡想的什麼?也懶得爭辯,由得她誤會。
「行了,你先迴避,一炷香之後再進來。」老婦人簡單利落的交待。
紀小蠻再悠悠醒轉的時候,現自己還在那間昏暗的小屋裡,不同的是此刻躺地軟榻中的人是她自己。那個巫婆似的老婦人已消失不見,換了個妙齡少女站在身旁,正俯視著她,眼中閃著貓科動物般炯炯的光芒,晶瑩流轉,陰森迫人。
「雲婆婆,」謝懷恩清了清嗓子:「可以請你迴避一下嗎?」
紀小蠻正疑惑間,妙齡少女已開口,聲音婉轉如黃鶯出谷:「不行,萬一你對她飢不擇食怎麼辦?」
「你∼」謝懷恩一窒,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轉而向紀小蠻伸出了手:「現在,你可以實現你的承諾了吧?」
「嘎,什麼?」紀小蠻滿頭霧水。
「怎麼,你想反悔?」謝懷恩不悅地抿起了漂亮的薄唇:「還是你想裝傻?」
「哦,」紀小蠻恍然,嚥了嚥口水,很小心地試探:「那個,我可不可以用這對鸚鵡來換?」
謝懷恩抱著臂,冷冷地睨著她:「這對鸚鵡好像本來就是我的?」
「但你送給我,就是我的了啊!」紀小蠻理直氣壯:「再說我帶著它們也不好滿世界跑啊,那樣很容易被人追回來的。」
「那是你的事。」謝懷恩冷笑。
「那,你想要什麼?」先聽聽看,只要不是打她的主意,都可以考慮。
「我看你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謝懷恩咳了咳,裝做不在意地道:「就把那個墜子送給我吧。」
「嘎?」紀小蠻以為聽錯了,茫然地張大了眼睛瞪著他。
以為他獅子大開口,結果只要一個不值十兩銀的破木墜子?
「咳,」謝懷恩輕咳一聲,掩飾緊張的情緒:「我只喜歡收集沉香木雕品,你這個墜子雖然不值什麼錢,不過卻是難得一見的紫楠沉香,我獨差這一種,想要收集齊了。你不肯就算了,咱們的交易取消∼」
嘿嘿,有問題哦?
一旁的雲婆婆狐疑地瞇起了眼睛。
也不知是不是命太好了,生下來就豐衣足食,要什麼有什麼,以至於養成這傢伙眼高於頂的壞習性,不論什麼東西都入不了他的法眼。沉香對一般人家來說或許畢竟貴重,但對他來說,還不是爛木一塊?
況且,這小子挑剔得要命,別人用過的東西,絕不會沾,更別提主動向人索取。再說,如果真的想要,他的脾氣也向來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來也不理會別人的想法,什麼時候囉哩叭嗦地向人解釋過?
「肯肯肯!當然肯!」紀小蠻眼睛一亮,臉上的表情像撿到寶,生怕他反悔,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另一手就去頸間解墜子:「哈哈,原來謝公子是沉香木收藏愛好者啊,早說嘛,我們相府有好多,我出來的時候可以幫你順一些出來。」
一個墜子,換來她的自由,怎麼算都是自己佔了便宜,值!
「不用,」謝懷恩有些心虛,很小心地把墜子捏在掌心:「別的都有,只差這種。」
「那個,咱們就算成交了?」紀小蠻興奮地搓著手:「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京城?」
「等一下,」雲婆婆淡淡地拉住了謝懷恩的手,皮笑肉不笑地睨著他:「這個墜子很別緻,能不能借我也欣賞一下?」
不對哦,這玩意怎麼越看越眼熟,很像傳說中沈家的某件傳家寶?還是用來找媳婦的那種?
紀小蠻嚇了一跳,她的聲音怎麼又變回粗嘎了?
「呃,」謝懷恩掙了一下沒有掙開,怕再掙引起紀小蠻的懷疑只得作罷:「其實沒什麼好看的,就是很普通的式樣,是吧,墜兒?」
「嗯∼」他今天的態度次謙卑,紀小蠻也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僵,於是很配合地點頭。
「真的?」雲婆婆看向協謝懷恩的眼光變得犀利,語帶雙關。
「呃∼」謝懷恩心知逃不掉,只得點頭,眼中少有的流露出求恕。
好吧,等我回來,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雲婆婆把目光轉向紀小蠻,聲音忽地又變得甜美,「好奶奶,我們該起程了。」
少奶奶?紀小蠻起身,重心一個不穩,踉蹌了一步,她驚訝的低眸,這才現自己居然變成了一個大腹便便的少*婦!
「少奶奶,不送!」謝懷恩抱拳一揖,搶在紀小蠻飆之前,爆出一陣朗笑,大步流星地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