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小蠻心神恍惚,一直到在香茗茶樓的二樓雅間坐下來,她都在考慮一件事情。
未來的困難可以預見;勇氣嘛,她並不缺乏,用來對付這個稍嫌羞澀的男人,她只怕可能還會多了那麼一點。現在的問題是,她應該怎樣團結這個可以團結的帥哥?
「香片,還是銀針?」赫連淨雲禮貌地詢問,對於自己的魅力極為滿意。
不錯,只要再加把勁,應該就能把墜兒穩穩地握在手心了。
紀小蠻拉回早飄到千里之外的思緒,勉強從震盪的空氣裡撈到一個詞「銀針」,於是她抬起頭,露了個自以為很羞澀的微笑:「我怕痛,所以最不喜歡扎銀針。」
「嘎?」赫連淨雲瞠目,艱難地維持著顏面神經的正常。
可是在一旁侍候的茶樓小二,卻實在忍不住,華麗麗地笑噴了。
「你說,」對面樓上偷窺的傅致軒忍不住咂舌:「這女人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啊?為什麼隨便一句話,就能有這麼大的笑果?」
「她說什麼了?」韓德昆好奇兼佩服:「隔那麼遠,你居然聽得見?」
「懶得跟你說。」傅致軒拋了個鄙視的眼神,轉身回到座位:「懷恩,那個小白臉擺明了在勾引你的女人,不打算管管?」
謝懷恩啼笑皆非,鄭重澄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現在可是高家的二兒媳,茗玖的二嫂,什麼時候成了我的女人了?」
「是啊,」蕭輕塵也幫腔:「墜兒的立場尷尬,致軒你說話小心點,別給她惹麻煩。」
「居然站在同一陣線聲討我,」傅致軒舉手投降:「得,算我服了你們,我不管了,成不?」
「這本來就不是咱們該管的事,」韓德昆忽地拍桌而起:「你們說,要不要通知高相爺?」
「啪」傅致軒一掌拍上他的後腦,笑罵:「我再給去買個豬籠來,好不好?」
虧他想得出來,通知高相爺,想怎麼樣?捉姦?
那兩個只是在一起喝杯茶,再說了,就算真的有什麼,他們巴巴地跑去告狀,還像個爺們嗎?
隔著一條街的紀小蠻渾然不知這邊有四雙眼睛在盯著她,只一勁地垂著頭,尷尬得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去。
就說了她討厭茶嘛,不過幾片樹葉,賣這麼貴,又弄那麼多花樣,還讓不讓人活了?
紀小蠻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得赫連淨雲叫了她一聲:「墜兒。」聲音柔軟,滿含感情的那種。
「嗯?」她立刻警覺地豎起耳朵,生怕再聽差了鬧出笑話。
赫連淨雲不說話,只溫柔地看著她,清澈明晰的眼睛裡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淡淡的柔情,不是那種很甜膩,卻很清楚,絕不會讓人錯意的那種。
紀小蠻於是又想了,原來小說上寫的都是真的。
如果說一個人的眼睛可以說很多話,傳達內心很多的感情;那麼一個可以稱得上俊美的男人,他的眼睛真的會放電。
同時她很沮喪:不知是她的電阻過大,還是他的電流太小?她竟然完全沒有書上寫的那種心跳加,軟軟麻麻的感覺。
當然,她的確臉紅了,不過那是因為剛才出了糗。
她很敏銳地意識到了現在的情況:不僅是她想團結他,同樣的,坐在她對面的那個帥哥也正試圖團結她。
「墜兒。」赫連淨雲的手越過桌面,試圖去握她的。
紀小蠻再次會錯意,以為他想喝茶,於是很體貼地執起了茶壺想幫他續水,結果卻現他的杯子裡滿滿的,只好很遺憾地放下。
看來,這個什麼銀針並不合赫連公子的胃口,他一口都沒喝。
謝懷恩在對面瞧見,嘴角一彎,逸出批評:「笨蛋。」
瞧她四處勾搭,還以為有多老練,其實也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丫頭。也是,一個剛嫁人就死了相公的女娃娃,從小在夫家長大,能學到什麼狐媚男人的手段,那才叫奇怪呢!
「幹得好!」傅致軒情緒激動:「懷恩,這赫連淨雲想勾搭你們家墜兒呢。」
謝懷恩蹙眉,冷冷地掃一眼過去。
傅致軒自知失言,咧唇一笑,急忙端了杯子連飲了三杯:「嘿嘿,罰酒,我罰酒成了吧?」
赫連淨雲收拾起失望的情緒,很巧妙地把伸出去的手稍稍收回來,十指交扣輕置於桌面上,擺出一副長談的架勢:「墜兒,你知道嗎?剛才我來的時候,心情本來很不好。」
「怎麼了?」紀小蠻好奇。
「其實,」赫連淨雲苦笑,聲音裡透著幾分無奈與惆悵:「我並非大鄴人,是從安南來的。」
「真的?」紀小蠻心中別地一跳,預感到他兜了一晚上的圖,現在才開始進入重點,面上卻裝天真:「安南離這邊遠嗎?」
「嗯,很遠。」赫連淨雲溫柔地看著她:「如果有機會,我希望可以邀請你要我的家鄉去看一看,那裡有最遼闊的草原,有最漂亮的藍天,有最純淨的湖水,還有最強壯的馬屁。」
「哇,」紀小蠻做嚮往狀:「好漂亮,只是聽聽就好想去。」
「墜兒。」赫連淨雲想趁熱打鐵。
「可是,」紀小蠻話鋒一轉,困惑地問:「我聽說那邊時局動盪,不久還有可能生內亂,要打仗的,有這回事嗎?」
「嘎?」赫連淨雲原以為她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沒見過世面,很好騙,沒想到她一句話就把他逼得狼狽萬分。
是啊,如果真心喜歡她,在這紛亂的時候,怎麼能帶著她往刀山上走?
可是,他沒有辦法,安南那邊不停地催,他沒有多少時間跟她玩遊戲,得在最短的時間裡搞定她。
「這些全是謠言,對不對?」眼見赫連淨雲就要死在樓上,紀小蠻很好心地幫他搬來梯子。
「嗯,」赫連淨雲俊顏微微一紅:「也不完全是謠言,安南境內有很多地方的確是不穩定,不過沒有傳說的那麼誇張。」
他想借墜兒的手,來穩固自己的地位,那麼,勢必不可能一直靠瞞騙她的手段來獲得支持。
她必須全身心地信賴他,無條件地支持他,他的路才能很順利地得以走下去。所以,他選擇適當地交待部分實情。當然,更深層的動機,必須等他真正的得到她,並且確定她對他死心塌地的時候才會向她交底。
「這樣啊,」紀小蠻點了點頭:「那你在安南還有很多親人嗎?」
「是,我的家人都在那裡。」赫連淨雲乘機說明自己的苦惱:「傍晚剛接到爹爹的信,催我盡快返家。」
說完,他望著紀小蠻,適時地流露出一種依依不捨,流連忘返的眼神。
「哦,」紀小蠻瞭然,表示同情:「難怪你說心情不好。」
要回去當炮灰,擱誰身上都不好受吧?
不過,他都要回安南了,是不是就失去了團結的意義了?
「我很喜歡大鄴。」赫連淨雲的聲音放得很軟,言下之意很明顯。
可惜,他不知道紀小蠻的戀愛學分沒修滿,只是典型的趙括型選手。完全沒有聽出他的潛台詞:「我更喜歡你。」
「不想回去,你可以留下去啊。」紀小蠻眼珠一轉,很熱心地給他提建議:「不如這樣,趁還沒打起來,把你的家人全接出來吧。反正你在鏡湖邊的房子也夠大,就算再住一百個人,也足夠了吧?」
嗯,只要他不離開大鄴,也許還是值得團結的。
赫連淨雲掙扎:「父命難違,況且,安南才是我的故鄉。」
「哦,那就回去吧。」紀小蠻說得口乾,一把撈起面前的茶杯一口就倒光了,覺得不過癮,又連飲了三杯:「時間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
哎,可惜了,那麼愛國看來是要回去送死了。
早說清楚也好,她就不陪他瘋了,省掉好多團結的時間。
「嘎?」這就要走了?他話還沒說完呢!
赫連淨雲見她起身,只得忙忙地跟著站起來:「我送你吧。」
「不用了,」紀小蠻推辭:「這裡我熟,而且不遠,我慢慢走回去就行了。你住鏡湖居,還得出城,趕緊走吧。」
對哦,現在這個時間,城門應該關了吧?不過,瞧他那天的身手,出城應該不是什麼難題吧?她就不用替他操那個心了。
「你一個女孩子,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赫連淨雲執意要表現風度。
才幾天的時間,什麼感情都沒來得及培養,就想要她跟著他回安南,的確有些操之過急了。
「喂,那兩個人好像要走了。」韓德昆把杯子一放,低聲嚷。
傅致軒轉頭一瞧,見二人果然起身離座,拈了二根象牙筷在手裡,笑道:「你們猜,若是這時候突然遇到刺客,那小子會怎麼做?」
「我賭他獨個逃命。」韓德昆馬上掏了一錠金子放在桌上。
謝懷恩抿唇一笑:「那麼,我賭他捨命護墜兒。」
「致軒!」蕭輕塵皺眉喝止:「別胡鬧!」
「玩玩嘛,怕什麼?」那三隻轉過頭,異口同聲地道。